第20章

　　周皓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開門的瞬間， 帶出了一陣霧氣。

　　他只穿了一條灰色的睡褲， 上半身光著，頭髮濕漉漉的， 水滴順著髮梢垂落，滴在肩上，最後沒入胸腹。

　　手機持續不斷地在桌子上震動，周皓拿起來看了一眼來電人，接通：「喂。」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女孩子高興的聲音：「周皓，是我，我是唐婭楠。」

　　「知道。」周皓又回浴室，拿了一條幹毛巾擦頭髮。

　　唐婭楠躺在床上， 眼睛盯著天花板：「你剛剛在幹什麼呀，為什麼我打了好久你都不接？」

　　周皓沉默了幾秒：「洗澡。」

　　「哦，我說呢， 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周皓皺了皺眉， 把半濕的毛巾掛在椅背上：「我能出什麼事？」

　　「誰知道呢， 這三更半夜的， 你還天天走夜路回家。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

　　周皓有片刻的無語：「夜路？」

　　「對呀。」唐婭楠翻了個身， 側躺著，「你每天都要穿過那——麼長一條小路才上車，黑燈瞎火的， 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周皓倚著桌子，隔了許久，才說：「你好像，很希望我出事？」

　　唐婭楠一愣，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怎麼會呢！只不過……」

　　她說一半不說了，周皓問：「只不過什麼？」

　　唐婭楠沒拿手機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撥著床單。

　　她輕聲說：「你要是害怕的話，我很樂意保護你的。」

　　說完這句話，唐婭楠等了很久，都沒等到答案。

　　「周皓，你還在嗎？」

　　「嗯。」

　　「在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在思考一件事情。」

　　唐婭楠傻乎乎地問：「什麼？」

　　「我在想。」他頓了頓，「如果我真的出了事，你能保護我嗎？」

　　「……」

　　唐婭楠撇撇嘴，「我可是很厲害的好不好？」

　　周皓不答，而是問：「你大半夜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說這些？」

　　唐婭楠連忙說：「不是，我就是想問你，我的數學試卷，是你給我改的嗎？」

　　周皓不置可否：「怎麼了？」

　　「有人把我的解題裡多餘的部分圈出來了，還在旁邊打了個叉，我覺得他好厲害哦！」

　　「嗯。」

　　「你嗯什麼？」

　　周皓說：「是我改的。」

　　「……可你不是說你不會做嗎？」

　　「我說過嗎？」

　　「說過啊。」

　　廢話，難不成她出現了幻聽？

　　周皓沉吟：「那大概我是說過吧。」

　　「……」

　　「我只說了我不會做，沒說我不會改。」

　　「……」所以？

　　周皓做最後的總結：「數學老師講題的時候在黑板上寫過一遍過程，我記得你寫的那幾步，他沒有寫。」

　　「……」

　　唐婭楠陷入了沉思：「是嗎？」

　　周皓又「嗯」了一聲。

　　可是她怎麼記得，數學老師在晚自習的時候講的解題方法，和她後來給周皓講的，並不一樣呢？

　　她這個解題方法是之前在課外書上看到的，和老師上課講的完全不一樣，理解起來比較複雜，但是只要理解了，過程卻可以簡單很多。

　　***

　　唐婭楠在一中上了幾天的課，漸漸適應了這裡的學習氣氛。

　　週五是五一假期的第一天，就算是高二高三，學校也給多放了一天的假。

　　前一天下午，一中所有的年級都開了一次家長會。

　　鄭淑琴去醫院了，唐婭楠和周梅說明了情況後，周梅並沒有強求她一定要把家長喊來。

　　中午吃了飯，大家紛紛去學校門口接自己的家長。

　　「完了完了，我這次期中考試又沒考好，我爸非停了我的零花錢不可。」季林哭喪著臉，腳下的步子一步比一步沉重。

　　範逸賢笑他：「不就是零花錢，可把你給愁的。」

　　「你不愁那是因為你考得好，是兄弟，敢把領花錢分我一半嗎？」

　　範逸賢很爽快地答應了：「行啊。」

　　季林驚喜地問：「真的？」

　　「真的，比珍珠還真。」範逸賢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支筆和一張白紙，遞給他，「不過在我給你錢之前，先打個欠條給我，對了，還要利息。」

　　季林：「……」

　　真他媽的，兄弟情都被狗吃了。

　　季林轉頭，看到唐婭楠一聲不吭地跟在他們身後，不由好奇：「楠姐，你家誰來開家長會啊？」

　　唐婭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關於她媽媽生病這件事，她在二中的同學大部分都知道，所以她平常也沒有刻意隱瞞。但是她才來一中不到一星期，和班裡的同學並不是很熟，哪怕是季林等人，她也暫時不想把這件事情讓他們知道。

　　唐婭楠笑了笑：「他們都不來。」

　　季林奇怪：「梅梅答應了？」

　　「嗯，答應了。」唐婭楠點頭。

　　「我去。」季林跳了起來，蹦到唐婭楠面前，激動地說，「楠姐，你可真是我的女神，快告訴我，你是用了什麼方法讓梅梅答應的？下次我也用！」

　　「這個……」唐婭楠略有些為難。

　　「行了。」周皓是知道一點內情的，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觀察唐婭楠的神色，見她似乎不太願意說，打斷了季林的話，「就要到校門口了，你還是先想想今天怎麼過了你爸媽這關吧。」

　　話一出口，季林又變成了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

　　***

　　周皓的父親工作忙，今天來給他開家長會的是淩倩。

　　他們還沒走到校門口，唐婭楠眼尖，先看到了迎面走來的周晨，在周晨的身邊，還有一個年約四十來歲女人，女人長得很漂亮，看起來溫婉大方，端莊賢淑。

　　想起曾經在瞿睿那裡聽到的關於周皓的家世，唐婭楠猶豫了一下，才問：「她是你……後媽？」

　　周皓擰眉，語氣平平：「那是我媽。」

　　唐婭楠一愣，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周皓停住腳步。

　　唐婭楠有些尷尬：「我……我聽別人說的……」

　　他和周晨的關係，在一中貼吧裡曾經被曝光過，學校裡或多或少都有人知道。

　　周皓沒有懷疑，只是抿了抿唇：「她的確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的母親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過世了，但是這些年我一直都是被她撫養長大的，所以她就是我的母親。」

　　唐婭楠聽明白了。

　　雖然她不知道周皓為什麼突然給她說那麼多，但她還是點點頭：「我知道了。」

　　兩個人說話間，周晨和淩倩已經走到了他們前面。

　　「皓皓……」

　　淩倩剛開口，就被周晨打斷：「媽，我今天也開家長會，你為什麼不去我的，而是要去他的？」

　　周晨手指著周皓，眼神像是要殺人一樣。

　　「晨晨，你乖點，你哥哥高二了，這次的家長會很重要，關係到他的高考，媽媽先去哥哥那裡，等開完了，再去你班級，好嗎？」淩倩耐心地勸他。

　　「不好！」周晨大吼，「憑什麼你每次都先去他的，我也初二了，我的家長會也很重要，不能因為他考得差我考得好你就不去我的家長會！」

　　「晨晨！」

　　他的聲音太響，已經招來附近一些路過的學生和家長的目光。

　　淩倩儘量平心靜氣地說：「媽媽知道你這次考了年級前十，成績很好，老師也已經給媽媽打過電話表揚你了，你爸爸也知道，而且你爸爸還說，等他回來，會給你考試的獎勵。」

　　「真的？」聽說有獎勵，周晨的心情好了不少，「那他呢，他有嗎？」

　　淩倩歎了口氣，搖頭：「你爸爸只說了給你。」

　　周晨這下徹底高興了：「媽，你跟我爸說，我想要那套海賊王新出的限量版手辦。」

　　「好。」淩倩應了一聲。

　　周晨得意洋洋地朝周皓哼了一聲：「媽，那我就先去教室了，你一會兒別太激動，反正他成績也就那樣，習慣就好了。」

　　淩倩拿他沒辦法：「行了，你快回去吧。」

　　周晨走了，淩倩才把目光移向周皓：「皓皓，晨晨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沒事的。」周皓淡淡地說。

　　他們剛才在爭執，季林和範逸賢早就識趣地走了。

　　周皓身邊只剩下了一臉疑惑的唐婭楠，淩倩也看到了她：「這位是你的同學嗎？」

　　周皓看了唐婭楠一眼，答道：「是，她是我的新同桌。」

　　「阿姨好。」唐婭楠禮貌地打招呼。

　　「你好。」淩倩朝她笑了笑，只是看著她的眼神有點複雜。

　　……

　　家長會一共開了將近兩個小時，無非就是班主任彙報一下最近的班裡的情況以及學校的安排，對高二年級的學生來說，還特別提了這學期末各科結業考試和高考選課的事情。

　　放學後，由於淩倩的關係，唐婭楠並沒有和周皓一起離開。

　　出了校門，在上車之前，淩倩突然開口：「你這個新的同桌，我好像在醫院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