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對高二年級的學生來說， 期中考試的結束並不意味著暫時可以休息。唐婭楠在一中待了不到一個月， 終於迎來了她在新學校的第一次月考。

　　考試前一天的晚自習， 老師們難得沒有佈置作業，讓學生們自己複習。

　　自從唐婭楠上一次在數學課上連做了兩題連學習委員都不會的題目後， 這段時間來向她請教問題的人特別多，男生女生都有。唐婭楠來者不拒，只要是她會的，她都認認真真地教，短短一個月，三班有不少同學都挺喜歡她。

　　教完最後一個來問問題的同學，唐婭楠趴在桌子上，有點累。

　　趴了幾分鐘， 她側過頭，臉朝著周皓那邊。

　　周皓的桌上放著一張空白的數學試卷，從他拿出來開始， 就一直沒動過筆。

　　「怎麼又不會做， 明明老師今天上課的時候才講過。」

　　唐婭楠嘀咕， 認命地歎了一口氣， 坐直身體，隨手拿起一支筆，湊過去， 無奈地問，「哪題不會？」

　　「都不會。」周皓沒有半分猶豫。

　　唐婭楠翻了個白眼：「你到底是真不會還是假不會，第一小題這麼簡單， 和你前面那題選擇題的解法一模一樣，為什麼那題你會了，這裡就不會了？」

　　唐婭楠把他前面的選擇題翻出來，兩題放在一起對比，除了數字，其他都一樣。

　　周皓低頭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說：「蒙的。」

　　「什麼？」唐婭楠沒聽清楚。

　　「我說，我是蒙的。」他又說了一遍。

　　「……」

　　沉默了幾秒後，唐婭楠拿出一張草稿紙，在紙上畫草圖，一邊畫，一邊自言自語：「你就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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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題還沒講完，又有人來問問題。

　　抬頭一看，是李智超。

　　「唐、唐同學，我、我想……」

　　「她沒空。」話沒說完，周皓淡淡地打斷。

　　李智超一口氣憋在那裡。

　　他平時成績好，唯一的缺點就是結巴，尤其是在女生面前，常常一句話斷斷續續地要說很久。

　　李智超不太和周皓他們一起玩，聞言略有些氣憤：「你、你什麼意思？」

　　周皓瞥他一眼：「你沒看到嗎，她正在給我講題。」

　　李智超看到了，但是……

　　「我就問一、一題，很、很快的。」

　　周皓不耐煩：「先來後到，懂不懂？」

　　「……」

　　一旁的範逸賢捅了捅季林的胳膊：「你看阿皓，什麼情況，怎麼跟李大才子吵起來了？」

　　季林看都沒看：「能有什麼情況，李智超最近老來煩我們楠姐，阿皓生氣了唄。」

　　「生氣？」

　　「廢話，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範逸賢微愣，後知後覺：「你的意思是，阿皓喜歡楠姐？」

　　「不然呢，你見過他對哪個女生那麼耐心過？」

　　範逸賢苦思冥想，好像是沒有。

　　李智超不死心：「那、那我一會兒再來問。」

　　周皓抿唇：「別來了。」

　　李智超：「……」

　　周皓：「她今晚的時間都是我的。」

　　李智超生氣地走了，一句話都沒說上的唐婭楠回頭瞪他：「你幹嘛呀？」

　　「什麼我幹嘛？」

　　「人家只不過來問我問題，你幹嘛把他趕走？」

　　周皓示意她看試卷：「是你自己要給我講題的，才講了半題，你要半途而廢嗎？」

　　唐婭楠筆一扔，也有點生氣：「我給你講題你聽過嗎？人家只不過問一道題目，又用不了多少時間，不知道你在鬧什麼。」

　　說完，她站起來，拉開教室後門，走出去。

　　「完了，這下阿皓玩大了，楠姐好像也生氣了。」

　　範逸賢幸災樂禍地評頭論足。

　　季林掃了周皓一眼：「你沒見阿皓一點都不著急麼，人家那不叫生氣，叫情趣，懂不懂？」

　　範逸賢嗤笑：「還情趣呢，說得好像你懂一樣。」

　　季林驕傲：「那是，我當然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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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晚自習，教學樓外靜悄悄的。

　　唐婭楠去了一下洗手間，又在樓梯口吹了一會兒風，大約過了十分鐘，才回到教室。

　　周皓低著頭，在做試卷。

　　唐婭楠強忍著不去看他，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

　　周皓做的正是她剛才給他講的那道題目。

　　不知怎的，她有點想笑依。

　　唐婭楠翻開語文課本，找到一篇老師說這次月考必考的文言文，開始複習。

　　二十分鐘後，眼前突然多了一張試卷。

　　原本空著的三道題目，此時已經被黑色水筆填滿了。

　　唐婭楠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眼睛漸漸瞪大。

　　「你……」她不可思議地張嘴。

　　她一直以為周皓是不會做才空著的，但是她剛才只給他講了第一題，可現在他不僅把後面兩題都做了，而且單看解題過程，居然沒有任何問題。

　　「你會做？」

　　周皓沒有否認，下課鈴響，他收拾書包，背在肩上。

　　看著他走出教室，唐婭楠猶豫了幾秒，也立刻把書包整理好，抱著衝了出去。

　　走廊裡到處都是學生，周皓走得並不快，唐婭楠沒一會兒就追上了：「周皓，那些題目你是不是都會做啊？」

　　「不會。」

　　「騙誰呢，你明明就會！」唐婭楠肯定地說。

　　她想起她剛來一中時的晚自習，她給他講題目，把解題過程詳細地寫了下來，回家之後發現有幾行步驟被人圈出來打了個叉，當時她就覺得奇怪了，可他沒有承認。

　　周皓停下來：「知道還問？」

　　「不是，你……你真的會啊？」他這麼肯定，唐婭楠反而不確定了，「那你為什麼一直都空著？還有以前那些試卷上的題，他們說你不會做才不做的，你都會？」

　　「他們？」周皓張了張唇。

　　「呃。」唐婭楠摸摸鼻子，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說她以前找瞿睿打聽過他，「我聽季林說的。」

　　周皓沒有懷疑，「哦」了一聲：「他笨。」

　　唐婭楠：「……」

　　周皓又繼續走，只不過腳步比剛才慢了，明顯是在等她跟上來：「他自己不會做就空著，以為我也不會。」

　　「所以？」

　　「哪來那麼多問題？」周皓忽地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又鬆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懂？」

　　唐婭楠琢磨了一下他話裡的意思，點點頭，手按著他剛碰過的地方，又問：「所以這算我們之間的秘密嗎？」

　　周皓不答。

　　眼看著校門就在前面，唐婭楠還是抑制不住好奇：「你到底為什麼不寫啊，你明明都會做。」

　　「不想寫。」

　　「為什麼？」她追問。

　　周皓又停下來：「你怎麼問題那麼多？」

　　「因為我想多瞭解你一點啊。」

　　唐婭楠仰著臉，臉上含著笑。

　　他們兩個站在校門口，身邊不停有放學的學生經過，慢下來朝他們的方向看，幾秒後，又快步走出校門。

　　周皓說：「下次吧。」

　　唐婭楠不依不饒：「下次？下次是什麼時候？」

　　周皓默了默：「等月考成績出來，你考得比我高，我就告訴你。」

　　考得比他高？

　　唐婭楠側頭，望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慢慢陷入了沉思。

　　***

　　月考一共考了兩天，最後一門選科考完，三班的學生們前腳剛進教室，數學老師後腳就抱著一遝試卷走了進來。

　　數學考試是第一天考的，老師們隻花了一節晚自習的時間，就把試卷批完了。

　　李智超負責發試卷，發到唐婭楠的時候，他特地看了一眼分數，臉色沉了一下，才把卷子放到她的桌上。

　　一百二十分。

　　這個分數不算低，但是以她平時做題的水平，不至於考那麼低才對。

　　周皓的試卷還沒發過來，李智超一走，唐婭楠把試卷放在周皓面前，笑嘻嘻地說：「這個分數一定比你高吧？」

　　周皓盯著她的分數看了一會兒，問：「為什麼才考這點？」

　　唐婭楠笑著說：「你不是說只要月考成績比你高就行了嗎？高一分和高十分並沒有區別，不是嗎？」

　　她剛說完，周皓的試卷也被發了下來。

　　合格線以上，三位數以下。

　　唐婭楠得意：「看吧，比你高二十幾分呢，你該履行你的承諾了吧？」

　　「什麼承諾？」

　　「告訴我你為什麼故意考低呀。」唐婭楠湊近他，用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輕輕地說，「學神？」

　　周皓什麼話都沒說，拿出手機。

　　唐婭楠以為他不願意說，倒也沒有再追問。畢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她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沒事用來逗逗他，至於原因，他如果願意說，總有一天會告訴她的。

　　數學老師發了試卷就走了，沒多久，唐婭楠感覺到桌子底下手機的震動。

　　她往班級裡掃了一圈，老師不在，才放心地拿出來。

　　是周皓的微信消息，內容只有一句簡短的話：【晨晨高興。】

　　晨晨？

　　唐婭楠想了想，他的弟弟好像是叫周晨。

　　但是他考得好與壞，和他弟弟高不高興有什麼關係？

　　她不明白，發了一個問號過去。

　　這次周皓沒有回，直接把手機收了起來。

　　唐婭楠莫名地看他，正好周皓也轉過頭，兩人的視線交匯，又同時移開。

　　***

　　晚上洗好澡，唐婭楠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的待，拿起手機，撥通了周皓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下，周皓的略顯低沉的嗓音從那頭傳來：「喂？」

　　「是我，唐婭楠。」她自報家門。

　　「知道。」周皓頓了頓，「有事嗎？」

　　「唔，有事，其實也沒事，就想問問你下午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當然啦，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

　　唐婭楠覺得，他下午發微信的意思其實是準備告訴她的，但是教室裡人太多，所以她才給他打電話。

　　周皓也剛洗好澡，靠在床頭，黑色的短髮還滴著水。

　　「我弟弟，」他的聲線又低又沉，「他從小就不喜歡我，特別是在知道我不是他媽媽生的以後。」

　　「為什麼？」唐婭楠安靜地聽著。

　　「可能因為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晨晨的媽媽是我爸的初戀，只是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我爸娶了我媽，又懷了我。但是在我剛出生不久，我媽媽就過世了。」

　　「晨晨的媽媽是在我媽過世一年後，才重新和我爸在一起的。當時我也只有一歲，她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幾乎全部用來照顧我，就算是在晨晨出生之後，她依然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

　　「晨晨六歲那年，無意中知道了我不是他的親哥哥，也是從那以後，他開始討厭我、恨我，任何事情都要做得比我好，就連考試成績，也要和我比。」

　　「所以，你就故意考差了？」唐婭楠猶豫著說，「想讓他可以更容易地超過你？」

　　周皓默認。

　　「可是為什麼呢？就算他知道你不是他的親哥哥，也沒有理由恨你呀。」

　　這個問題的答案，周皓也不清楚。

　　他只記得那天周晨紅著眼睛，控訴他搶了他的媽媽，還說明明他才是媽媽親生的，為什麼媽媽更愛的卻不是他？

　　周皓沒有去問淩倩，以後也不打算問。

　　說白了，無論淩倩和他爸媽之間有著怎樣的過往，那都是上一代的事情，和他、和周晨都沒有關係。

　　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他感覺得到，淩倩對他的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