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往事雲烟30*
他的一聲「好啊」, 把江晚晴的心都「好」飛了, 她突然有點兒理解了師姐的戀愛腦——心裡裝著那個喜歡的人,默默想著和他有關的一切, 好像全世界都是粉紅色的戀愛泡泡。
她傲嬌地把項目彙報扔回給Ken的時候, 全然無視了「絡腮鬍少女心」的白人大漢驚嘆的目光,更是直接掐死了他八卦的企圖, 像尾巴翹到天上的小猫一樣, 傲嬌又美滋滋地跑了。
那個下午,她自己一個人在實驗室的動物房,把每一隻小白鼠暗搓搓地放出來擼了一遍又暗搓搓地關回了籠子,最後蹲在狗狗的籠子外, 跟狗狗自言自語。
直到她把狗狗都叨叨得屁股對著她了, 她才恍然想起, 自己作爲請客人,需要選個餐廳。
而她和嚴修筠的「第一次約會」, 吃什麽也要有點講究,吃海鮮太邋遢, 吃麵形象太醜……江晚晴選來選去,覺得還是推薦率超高的米其林餐廳最安全,結果……位置完全預訂不上。
就在她看著餐廳的預定頁面生不如死的時候, 微信「叮咚」一聲,
江晚晴拿過來一看,發現是嚴修筠發來的餐廳簡介,評價還不錯, 情調很浪漫,各方面都很治愈選擇困難症。
後面附了一條他的發過來的信息:【你覺得這家餐廳怎麽樣?】
他這個建議給的非常及時——其實江晚晴自己覺得,嚴修筠哪怕想去吃快餐自己都會無腦「好好好」的,可是對方這樣紳士的詢問她的意見,她就略有點兒忍不住想要配合對方的矜持。
於是她問:【可以啊,餐廳有什麽特色嗎?】
過了幾秒,嚴修筠的回復過來了。
【沒有特色。】他說,【是我朋友開的餐廳。】
又過了幾秒,他補了一句:【能打折。】
這句話簡直把江晚晴笑抽過去——這麽體貼,還會替請吃飯的人省錢這可還行?
她默默給嚴教授的「朋友」點了個蠟,然後悶騷的憋著笑意回了過去:【好的,我這就去定位置。Vincent,下班見。】
嚴修筠回的也很快:【好的,晚晴,下班見。】
江晚晴盯著自己名字的那兩個字看了足有一分鐘,手機一扔,把已經要忍不住笑意的臉埋進了自己的臂彎裡。
江晚晴腦內的粉紅色暴擊已經要衝破腦殼,但是她表面從來都是非常穩得住——因爲穩不住也沒辦法,她要約會的對象可是讓一米九壯漢望而却步、連小姑娘都捨得駡哭的嚴教授,在他面前,穩住未必能贏,穩不住就一定會輸。
一頓飯吃了什麽,江晚晴反正是記不住了,兩個剛剛確定互有好感的青年男女,一上來就聊風花雪月也是不切實際的,所以他們的聊天也是徐徐漸進的,他們從實驗項目聊到了行業發展,從行業發展聊到了各自的研究領域,從各自的研究領域聊到了求學經歷……
在江晚晴終於看到一點兒能聊私事的曙光的時候,餐廳的服務生却在這時來「壞人好事」——他給嚴修筠遞了個紙條。
嚴修筠看過後皺了皺眉,對江晚晴抱歉的表示自己要離開一下兒。
江晚晴當然只能說沒事。
而嚴修筠前脚剛走,後脚就有一個一臉炫酷地亞洲青年坐在了嚴修筠的位置上。
此人挑了挑眉毛,笑得一臉狷狂,中二病十足地給江晚晴來了個下馬威:「說吧,女人,給你多少錢你才會離開Vincent。」
如果換個好脾氣的小姑娘,可能真的就被這人的下馬威唬住了,而江晚晴的脾氣一點兒也不好——她和嚴修筠聊得正開心時被人打斷了,轉眼還等來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貨,她脾氣能好才有鬼。
江晚晴手裡的檸檬水頓時有了用武之地,對方話音剛落,就變成了落湯檸檬精,那張原本狷狂炫酷的臉也整個扭曲了。
嚴修筠意識到不太對去而複返的時候,恰好就看到了這麽一幕,然後對男人的形象做出了精准的吐槽——「活該」。
爲了不引起騷亂,三個人只好移進了包厢,男人洗了臉,換了衣服,重新和他們坐到了同一桌上時,臉還是黑的。
——那是江晚晴第一次見到季紹鈞,這家餐廳的老闆,傳說中可以「打折」的那位嚴修筠的朋友。
他聽說嚴修筠和一個美女在此用餐,一時興起來了這麽一出兒惡作劇。
效果嘛……餐費打折看來是不必了,季紹鈞的腿沒被打折已經是萬幸了。
第一印象决定一切,江晚晴對季紹鈞的第一印像是「此人有病」,這個印象到後多年後也沒能被成功挽救。
印象這種東西也是彼此彼此,江晚晴看季紹鈞不怎麽順眼,季紹鈞看江晚晴也未見得就多滿意。
嚴修筠開車送江晚晴回公寓,臨走前,季紹鈞扒著車窗不肯鬆,施施然眼神一挑,夾槍帶棒的揶揄道:「Vincent,剛才我和江小姐開個玩笑,還沒來得及報價就被她潑了一身……看來你在她心裡,萬金不換啊。」
嚴修筠的回應是當著他的面直接搖上了車窗玻璃。
江晚晴倒是被他一語說中心事,這一路都沒怎麽吭聲。
直到嚴修筠把車停在了江晚晴的公寓樓下,她道過謝,轉身欲走的時候却被嚴修筠攔住了。
「我替我的朋友向你道歉。」嚴修筠說,「他沒見過我和女生單獨用餐,這讓他少見多怪了,我爲他的失禮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其實江晚晴早就把「腦子有坑」的季紹鈞拋諸腦後了,她一路都在思索「萬金不換」的問題,聽到嚴修筠的「少見多怪」,她的心思莫名又飄了——他這是在說,他以前沒有都沒有那種可以直接出現在季紹鈞眼前的女性朋友嗎?
季紹鈞這個朋友雖然顯而易見的不靠譜,但是敢這麽「開玩笑」的朋友,顯然關係都是非常好的,如果季紹鈞只見到自己就「少見多怪」,那麽……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江晚晴一下子就開心了起來。
「誰沒有遇上過幾個腦子有坑的朋友呢,我也有啊。」江晚晴暗搓搓的詆毀了師姐一番,隨後笑道,「少見多怪也沒關係,見得多了,就習慣了。」
她其實沒有想一語雙關,只是遵循心情和本能,就將這句回應脫口而出了。
可是一說完,她就發現這句話裡帶了別的「暗示」,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想往回收,是收不回來了。
江晚晴一時無措,只能期望嚴修筠沒有多想……可是她又忍不住希望嚴修筠多想。
嚴修筠抿嘴笑了一下,那個笑容在江晚晴眼裡,好看得不得了。
「這樣嗎,晚晴。」
他的表情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溫暖和柔和,江晚晴覺得自己一定被他笑得暈掉了。
他說:「我很期待。」
這樣失敗的一次約會就被他用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拯救了。
而當時的江晚晴腦子一熱,忍著臉紅的衝動,暈陶陶地上了樓,直到她把高跟鞋踢掉,把手包扔開,過熱的腦子才終於恢復運轉——她好像這才明白過來,嚴修筠的「很期待」是什麽。
她躡手躡脚地掀開房間的窗簾,却發現那個風姿無雙的身影還等在夜色裡。
恰在這時,他似是心有靈犀一般的抬頭朝江晚晴的方向望來,江晚晴躲閃不及,却又覺得自己沒什麽好躲閃的,於是大大方方地朝窗外揮了揮手。
嚴修筠回以一笑,這才上車,和江晚晴告別。
他的車子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江晚晴一直目送到車子再也看不見,這才掩上窗簾,終於忍不住地笑著長哼了一聲,然後把自己紅透了的臉扎進了枕頭裡。
隨後的日子就像是帶著桃花瓣的東流水,融融溫暖春意色中,落花有情,流水有意。
江晚晴的心情好得人盡皆知,與此同時,她去打印文件的任務却莫名多了起來,好像實驗室裡所有人打印的文件,都喜歡讓江晚晴去拿,而江晚晴對這樣莫名多出來的「支喚」幷不在意——打印機放在嚴修筠的辦公室門口,她每路過那裡一次,就會多看見他一次,其他人也樂得成全。
不過有些「成全」是眼神間的「心照不宣」,有些「成全」則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八卦。
Ken是第一個忍不住的,借著把文件交給江晚晴打印的時機,閃著八卦的目光來和江晚晴打探:「Vincent最近的心情真的太好了,他的溫暖簡直能讓全世界花園裡的花朵怒放,你知道大家有多喜歡這樣的他麽!」
江晚晴洋洋得意:「他本來就招人喜歡。」
「哦?」Ken小姐妹一般地和江晚晴擠眉弄眼,「那他招你喜歡嗎?」
江晚晴任他軟磨硬泡吊足了胃口也不肯開口,直到最後文件都快打完了,才狡黠地眨了眨眼:「重要嗎?」
這一句反問噎得Ken翻了個白眼兒,露出「你這個朋友一點都不誠懇」的譴責表情,正要走,却被蘇月珊硬生生從兩人之間穿過。
Ken躲閃不及又想保持風度,險些仰面栽倒,倒是手邊的高大綠色植物救了他一命。
蘇月珊面色不善,眼神冰冷,毫無給別人帶來麻煩的自覺。
蘇月珊來到研究所後的大多數時間都圍在嚴修筠身邊,這讓她錯過了和其他人打成一片的最佳時機。
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說到底,人是最怕有比較的,大多人感受了江晚晴的容易相處,總會下意識想到蘇月珊對其他人的不假辭色,慢慢地關係就變得遠了。
Ken本來也是和蘇月珊關係不冷不淡的那一種,看見她這個態度,頓時有點兒火了。
「嘿!」
他出了這一聲,立刻就被江晚晴攔住了,示意他不要衝動。
而這一攔的動作也被蘇月珊看到了眼裡,隨即冷笑了一聲:「現在是工作時間,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兒,希望大家不要在工作時間聊私事,這樣會容易讓別人質疑我們作爲科研人員的專業能力。」
Ken聽了這話更加怒不可赦,一副擼起袖子「老娘和你玩命」的架勢。
江晚晴却心知蘇月珊這樣的態度跟「公事」「專業」完全沾不上邊兒,完全是衝著自己來的。
從理智上,她能理解蘇月珊的失落——她和嚴修筠相識在前,且表示「好感」的意思已經路人皆知,可是如今,嚴修筠和江晚晴之間的意思,所有人都已經看得分明瞭,蘇月珊會失落太正常。
可是感情這種事,不是先來後到就能說清的,嚴修筠的不假辭色已經表示得很明確,礙於共事的關係,嚴修筠也不能不留情面到讓工作關係也一起尷尬變僵。
蘇月珊不會對嚴修筠如何,但是對江晚晴,她則完全是另一種態度了。
江晚晴和蘇月珊之間其實幷沒有任何矛盾,她對蘇月珊也沒什麽偏見,甚至於考慮到她是二伯的學生,她還是希望蘇月珊趁著自己還能奈住脾氣避讓的時候,快速調整好這種於她無益的陰陽怪氣。
因此她拉著Ken,完全是息事寧人的態度。
可是蘇月珊顯然沒有理解江晚晴這番避讓的好意。
她走到打印機邊,冷冷掃了一眼江晚晴打印好却還沒來得及抱走的文件,無聲地冷哼了一下,胳膊故意一揚,原本堆好的文件紛紛揚揚地撒了一地。
江晚晴想把Ken拉走,這一下同時頓住了。
「不好意思啊。」蘇月珊的道歉冷言冷語毫無誠意,輕飄飄一語帶過了,「一時沒看見,撿起來再整理一下吧。」
那一摞文件足有十幾厘米厚,攤在地上東一張西一張,完全打亂了順序,整理起來是一個費時間的工序。
江晚晴覺得自己的退讓已經很給面子了,她最煩人得寸進尺。
「蘇月珊。」她甚至放弃了英語,乾脆換了中文,「我需要你解釋一下,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蘇月珊挑釁地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那你解釋一下兒,你假公濟私地抱著這麽多文件每天來這裡打印是什麽意思?婊氣衝天就別怪別人看不慣,你真當所有人會一直被你迷惑,永遠都認不清你的真面目?」
明明她們用這個打印機的目的是一樣的。
「哦?」江晚晴氣急反笑,「我也想聽聽,我到底是個什麽真面目。」
蘇月珊白了Ken一眼,又把目光轉回江晚晴:「你跟Ken拉拉扯扯,又吊著嚴教授,你說你自己是什麽真面目?就別讓人把話說得太好聽了吧!」
Ken完全聽不懂中文,但是他還是能聽得出自己的名字的——他不知道爲什麽自己的名字爲什麽會出現在這樣氣氛劍拔弩張的對話裡,一時臉上都是「???」。
江晚晴哼笑一聲,朝前走了過去,指著地上的文件,對蘇月珊說:「撿起來。」
蘇月珊一楞。
江晚晴沒有多餘的廢話:「撿起來,爲你的出言不遜向我道歉,我今天放你一馬,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她的表情冷極了,不怒自威,蘇月珊看著,無端膽寒了一秒,隨後又冷笑著壯起了膽子:「我如果不撿呢?」
江晚晴看著她,冷冷一笑,正要說話,嚴修筠辦公室的門一開,嚴修筠從江晚晴背後走了出來。
「怎麽了?」
蘇月珊的位置恰好能先看見嚴修筠,她剛才橫眉冷對的表情瞬間不見了,楚楚可憐地先聲奪人。
「你爲什麽這樣不依不饒,我……明明道歉過了。」
江晚晴一楞,回頭就看到了嚴修筠,瞬間明白了蘇月珊的變化。
嚴修筠看了一眼滿地的文件,又看了一眼江晚晴,隨後蹲下身,一張一張地將散落的文件撿起來。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兒,Ken後知後覺,蹲下一起幫著撿。
江晚晴臉色不虞,蘇月珊的臉則青一陣白一陣,正要也蹲下,嚴修筠却手一伸,將最後一打兒一起收走了。
蘇月珊的姿勢半蹲不蹲,手半伸不伸,就這麽尷尬地僵在了原地。
嚴修筠掃了蘇月珊一眼,隨後對Ken說:「打印機的位置放在這裡不方便大家工作,請Anna找人來幫忙,換到公共辦公區裡。」
Ken應聲去了。
嚴修筠將文件排好,交給江晚晴:「下次不要幫人打這麽多文件,我們需要團隊合作,也需要獨立工作的能力。」
江晚晴面無表情地看向文件。
嚴修筠却微微笑了:「剛才你和Ken的對話我也聽到了。」
江晚晴木著臉色,顯然幷不開心。
「你那句反問我聽到了。」嚴修筠看著她,「Ken沒有回答你,但是我想回答——『很重要』。」
他看著江晚晴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很重要。」
江晚晴楞了一秒,才明白他究竟在說什麽。
剛才她和Ken在討論的是——嚴修筠招不招她喜歡,重要嗎?
她臉一紅,轉身跑了。
她沒有看到身後蘇月珊徹底灰敗的表情——她和Ken的對話,蘇月珊分明也聽到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
很多曾經畢露的鋒芒,却在很久以後的後來,才對自己亮出了真刀真槍。
那時,她沒有發現四伏的危機,她只是毫無預兆地,再一次遇見了傅修明。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有一條隱綫,沒明寫。
因爲女主和蘇月珊交惡,蘇月珊原本靠向嚴修筠,但是因爲這件事徹底倒向了另一邊。
是這樣一個邏輯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