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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奸雄的日子》第71章
第71章 頭緒

  計劃落空, 不止魏天澤焦灼, 此刻的沈氏也懸著顆心, 坐立不安。

  將攸桐留在半道後, 她沒多逗留片刻,仍去十里峰那邊赴宴,沒露半點端倪。到得宴席上,留心瞧了一陣,見攸桐幷未趕來, 只當是安排的事萬無一失、已然得手, 便稍稍放心。聽傅瀾音問及攸桐時, 便隻推說攸桐的馬車出了點岔子, 想必是在趁機散心賞景, 叫她不必擔憂。

  到得後晌, 仍不見攸桐歸來, 傅瀾音著實擔心,頻頻詢問。

  沈氏也只能推說不知, 待宴席結束, 便打道回府。

  到了府裡,就隱約聽見丫鬟僕婦說二少夫人, 見了她, 怕被責備,趕緊住口。

  沈氏覺得蹊蹺, 駐足詢問, 才知道前晌時傅煜曾抱著攸桐冒雨歸來, 招搖了一路。這消息著實讓沈氏吃了一驚,皺眉道:「你可瞧清楚了?」

  「奴婢瞧得真切,不敢亂說。」僕婦怕被治個擅自議論的罪名,甚是忐忑。

  沈氏幷沒追究,又問了兩人,才知道此事屬實,傅煜夫婦進府時,有許多人瞧見。

  她的心裡當即便咯噔一聲。

  原以爲傅煜此次出門,總得四五日的脚程,誰知他竟回來得這樣快?驚愕之下,往壽安堂走了一遭,那邊沒半點風聲,路上碰見傅瀾音,才知道攸桐是游玩時不慎崴了脚,被傅煜帶回來,這會兒正睡著。

  沈氏聽罷,心裡更沉——

  世上哪有這樣巧的事?八成是南樓胡扯出來安定人心的。

  沈氏也不知傅煜趕到時,攸桐是否完好無損,但事已至此,那些個地痞怕是已落網。

  她做賊心虛,也不好突兀去南樓探問,隻嘆口氣道:「難怪她沒來赴宴,原來是這緣故。既如此,我也不去打攪,你多去照看些,若要請醫問藥、熬湯調理,只管遣人過來,別耽誤了。」說罷,先回東院。到了住處,屏退旁人,趕緊將秋娘叫到跟前,劈頭便問道:「我吩咐你的事,可有旁人知道?」

  「就隻奴婢和家裡那口子,旁人都不知情。」

  「那個劉雄呢?」

  「夫人放心,奴婢曉得輕重,千叮萬囑,讓他逃走。」秋娘拍著胸脯,滿臉篤定,「昨晚他找人安排妥當後,奴婢家裡那口子親自瞧著他走的,按著快馬脚程,這會兒必定已出了齊州地界。夫人給了重金,奴婢又說過利害,他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留在這裡,等著那些地痞去指認。」

  秋娘也怕受牽連,昨晚按著她的吩咐行事,底氣十足。

  沈氏稍稍放心,重賞了秋娘些金銀,命她出去,別露馬脚。

  然而畢竟忌憚傅煜,又不知這番冒險是否辦成了事,思來想去,心神不寧。

  ……

  城外的莊院裡,一輛拉著麻袋的馬車緩緩駛入,吱呀輕響。

  進了院,關上門,麻袋丟出去,底下却蜷縮著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手脚皆被繩索捆住,暈得正沉。等傅煜命人拿凉水潑過去,才悠悠醒轉,瞧見跟前凶神惡煞的幾人,神情有些恍然,想伸手去揉酸痛的腦袋,察覺那捆縛的繩索時,登時色變。

  傅煜眉目冷沉,隻瞥了一眼,寒聲道:「劉雄?」

  「是他,靠拉皮條爲生,那些地痞便是他找的。」部下恭敬拱手。

  傅煜遂抬抬下巴,「帶進去審,別鬧出太大動靜——手段隨意。」

  這便是隨便用狠辣招數的意思了。

  部下會意,將劉雄拖到屋裡,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制得服服帖帖,而後請傅煜進去。

  劉雄瞧著此人面色冷沉、威儀凶悍,哪敢耍花招,自是傅煜問什麽便答什麽,將秋娘夫婦如何找到他,請他牽綫找地痞,又尋人故意在城門口撞壞傅家的馬車,在賃的馬車上提前做手脚的事,交代得乾乾淨淨。

  末了,因不知傅煜的身份,還試圖渾水摸魚,懇求道:「那秋娘是節度使傅家的人,在府裡很有體面,小的就算知道這種事損陰德、不得好死,却也不敢跟傅家作對。沒法子,才幫著她找了人,求大人饒命,放小的一條生路吧!」

  說罷,使勁磕頭求饒。

  這些言辭,與攸桐說的事悉數吻合。

  而沈氏放任自流,居中作梗,那秋娘是仗了誰的勢,不言自明。

  傅煜眉目陰沉,又問道:「那秋娘叫你連夜逃走?」

  「大人明鑒,她親口跟小的說,這事兒若捅出來,小的性命難保,給了筆銀錢,讓她丈夫盯著,親自送小的騎馬逃出去。攤上這種倒黴事,小的哪敢不從?橫竪都是個死,也只能先順著她的意,那些銀票都沒敢花……」

  傅煜懶得聽他廢話,徑直道:「爲何又回來?」

  劉雄臉上一垮,道:「有人半夜攔路,把小的捉回來了,威脅小的不准再逃。」

  「誰?」

  「小的不認識,就記得他那聲音,他蒙著臉,看不清長相。對了,他是個跛子!」

  最後半句讓傅煜神情微動,他皺眉沉吟了下,沒再理會此人,暫且關押。

  到得入夜時分,另一波人循著刺客給的綫索,將那主使抓了回來。

  很巧,也是個跛脚的!

  原本零散的綫索逐漸聚攏,傅煜命人審那跛脚漢子,又命劉雄在隔壁聽聲音。那跛脚漢瞧著邋遢,嘴巴却硬得很,便是用刑也面不改色,反出聲冷嘲。劉雄聽了兩句便辨出來,借著窗縫一瞧,當即篤定指認。

  傅煜審視他神色,知他幷非說謊,而事情的脉絡也由此清晰。

  ——沈氏指使秋娘對攸桐動手,尋了劉雄拉皮條,又命他逃走,必定是打算事成後推得乾乾淨淨、不留痕迹。那跛脚漢指使刺客謀害攸桐性命,又將劉雄捉回,打得必也是禍水東引、借刀殺人的主意。

  若不是他殺個回馬槍,護住攸桐,以當時的情形,刺客行刺後逃之天天,只剩地痞留在原處。他便想追究,也查不到這跛脚漢身上,只剩劉雄證據確鑿,將矛頭指向長房的沈氏。

  迂回一圈,攸桐被滅口,傅家內裡又生罅隙暗鬥,又是挑撥離間的毒計!

  傅煜負手站在窗外,將這頭緒理清時,臉色陰沉。

  這跛脚漢雖嘴硬得跟鐵索似的,但憑著先前幾件事的蛛絲馬迹,傅煜已能推斷他背後的主子,只差印證而已。而至於伯母沈氏,顯然是居心歹毒,被人利用嫁禍還不自知!

  月暗夜濃,孤燈昏黃,傅煜站在中庭,幾乎融入夜色。

  緊掩的屋門被推開,隨從快步出來,在身邊低聲道:「將軍,這是個硬茬子,棘手得很。

  「慢慢磨,血肉之軀,總有累的時候。」傅煜眉目冷凝,召他附耳吩咐了幾句,沒再逗留,徑直騎馬回城。

  到得府裡,扛著腹中饑餓,直奔斜陽齋。

  京城裡的疑影、孫猛的死、傅輝的失約、攸桐說的事和今日的刺殺,樁樁件件串成了綫,藏在永寧麾下的那根刺也漸漸浮出水面。

  背後的主使固然要嚴懲,但具體如何處置,却須謹慎斟酌。

  進了斜陽齋後,屏退旁人,將這兩日的事盡數道明。

  傅德清聽罷,良久不語。

  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伯父和堂兄弟都在,長房那邊的事,我來出面。魏天澤終歸是你的副將,在軍中也頗有威信,不宜操之過急,鬧出太大的動靜。事情查到這地步,人證齊全,主謀也跑不掉,你累了整日,先去歇著吧,剩下的事明日料理。魏天澤那邊有人盯著吧?」

  「有。」傅煜答得簡潔,臉上幾乎沒有表情。

  傅德清瞧著他,嘆了口氣。

  戰場上殺敵斬將,看著凶險,實則不難,因敵我分明,只需竭力拼殺。

  但內裡的事,却是千頭萬緒。

  沈氏便罷,看的是傅德明的面子才須斟酌,先前有些摩擦,父子倆也已看清她的秉性。魏天澤却截然不同——這些年傅煜軍中歷練,魏天澤便如左膀右臂,時常相隨,有軍中袍澤之情,因他行事歷練、性情爽利,跟傅煜也有朋友之誼,即便比不得杜鶴得信重,戰場上危難之時,也是傅煜肯捨命救護的人。

  他暗裡背叛,著實如一柄利刃,插在傅煜背後。

  傅德清有點心疼,在兒子肩上拍了拍。

  傅煜累了整日,沒再耽擱,起身辭別,身姿魁偉,冷肅端毅如常,却頗有幾分孤單疲憊。

  一路沉默,踏著漆黑月色到了南樓,裡頭燈火通明。

  晚飯的時間早已過了,庭院裡却仍飄著飯菜的香氣,厨房裡人影綽綽,如常忙碌。

  走進裡面去,燈檯上明珠洞照,一室亮如白晝。

  而攸桐坐在美人榻上,青絲垂肩,姿態柔婉。

  聽見動靜抬頭,瞧見是傅煜孤身走進來,神情不算陰鬱,站在簾帳旁,不似平常威儀冷厲。她大約能猜得到緣故,便單脚站起身,婉然一笑,柔聲道:「夫君用飯了嗎?厨房裡備了吃食,都是你愛吃的。」

  「還沒。」傅煜悶聲,踱步過來,「脚腕怎樣了?」

  「抹過藥膏,又敷了幾遍,好些了。」

  她的聲音溫和,眉目姣然,燭光下眼神清澈,藏著關切。大抵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緒,半個字不提白日的事,隻伸手幫他撲去肩上風塵,因不便走路,便揚聲叫人端飯備水——行路疲乏、征戰勞累,爲軍政之事費心費力後,他需要的也只是可口的飯食、溫暖的床鋪而已。

  傅煜目光在她眉眼間停駐,忽然伸手,將她抱進懷裡,貼在胸口。

  南樓有她,便是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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