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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奸雄的日子》第72章
第72章 謝意

  晚飯準備得十分豐盛, 外酥裡嫩的五香熏魚、軟糯可口的紅燒獅子頭、家常味道的肉末茄子、凉拌百葉肚, 外加清炒的笋尖和幾樣時蔬,配上酥香千層餅和珍菌湯,很合傅煜的胃口。

  他勞累奔波了整日, 晌午時隨便凑合墊肚子,傍晚也沒吃,對著滿桌美食,臉色稍霽。

  待得飯罷,那股因沈氏生事、魏天澤背叛而生的鬱鬱之氣也消散了許多。陰沉的神情轉爲和緩, 傅煜扶著腿脚不便的攸桐到側間坐下,趁著丫鬟僕婦們備水鋪床的間隙, 將杜雙溪叫到了跟前,細問那畫像的事。

  杜雙溪在傅家待了數月,跟攸桐處得十分融洽, 已定了主意跟隨在側。

  見傅煜問得鄭重, 攸桐又神色稍肅, 便將畫像的事如實回禀。

  傅煜因又問道:「關於那位楚氏,還有旁的事嗎?」

  杜雙溪摸不准他想問的是哪方面,便瞧向攸桐。

  攸桐便提醒道:「譬如她從前是否受寵、是否生過兒女。」

  「據府裡僕婦私下議論,她剛入府時很受寵愛,不過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西平王剛得爵位那會兒。」杜雙溪雖在西平王府上, 對內宅的事却甚少留心, 思索了片刻, 才將那時聽過的點滴憶起,續道:「她的出身倒是不錯,聽說是縣令家的小姐,原本定了親,却被西平王强行娶到府裡,進府就封了側妃。沒兩年就生了兒子,只是那孩子四五歲時夭折了。那之後,沒再有過孩子。」

  攸桐瞥了傅煜一眼,見那位眸色稍緊,接著又問:「魏建待她如何?」

  「最初很好,後來……據說是不太得寵,連側妃的位子都沒了,跟尋常姬妾一般。西平王身邊的女人極多,大多是受寵幾個月便遭冷落,或是轉手送給旁人,或是給些銀錢打發了,能留在府裡的不多。這位倒是古怪,既不受寵、也不出府,住在那偏僻院落裡二十年,從沒聽見得西平王召見,起居用的東西却從沒短過。」

  傅煜便道:「她也從不出門?」

  杜雙溪搖頭道:「我當差的那幾年,她從沒出去過。若不是年長的婆婆議論,旁人都不知道王府裡還有她。」

  這就對了!

  傅煜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

  先前傅家查探過西平王的底細,因那位身邊的女人實在太多,便沒留意過楚氏。而魏天澤的過去抹得乾乾淨淨,先前他無從下手,便只能存著疑惑。如今,總算有了眉目。

  遂又問了些關乎楚氏的事,叮囑杜雙溪別跟旁人提起。

  杜雙溪自是應命,恭敬退出。

  ……

  屋裡燈火明亮,已是亥時,人定夜靜。

  攸桐白日裡受驚,險些喪命在鐵箭之下,想著沈氏的居心,著實心驚。

  方才吃飯時,爲免擾傅煜胃口,便沒多說,這會兒瞧他沒了剛回來時的那陰沉疲憊姿態,才道:「後晌夫君不在,瀾音曾來過這裡,問我怎沒去赴宴。因伯母行迹古怪,我怕裡頭另有牽扯,暫時沒敢說著事情,只說是賞景崴了脚。夫君覺得……妥當麽?」

  「這事不宜張揚。」傅煜攬著她肩膀扶起來,目露贊許,「瀾音和祖母那裡,先別急著說。」

  「好。」攸桐頷首,因怕右脚觸地難受,仗著有傅煜當拐杖,單脚往前跳。

  跳了兩下,却被他打橫抱起,輕而易舉。

  這道省事多了,攸桐沒掙扎,只問道:「春草她們還沒回來,這事兒很棘手嗎?」

  傅煜看她目含擔憂,自忖方才神情太過沉重,便勾動唇角,以示寬慰。

  「已有了頭緒,不算麻煩。她們是人證,明晚還給你。」

  這就好了,方才看他苦大仇深的樣子,還以爲天要塌了呢。

  攸桐莞爾,因手臂環在傅煜頸間,隨手便拿指腹在他眉心揉了揉,「既不棘手,慢慢處置就是了。所有的事都有緣故,等事情查明,理清原委,也就能看開了。夫君忙成這樣,難得能歇息,外頭的事暫時放放吧。」

  這便是婉轉勸解魏天澤暗裡背叛的事了。

  傅煜對上她的眼睛,只覺這女人像是生了七竅玲瓏心,會讀心術似的。

  遂只一笑道:「私交與公務我分得清,別擔心。坐好——」

  攸桐乖乖坐好。

  傅煜便坐在她身旁,將那隻受傷的脚捧起來,除了羅襪,掀起褲脚看傷勢。她的脚生得好看,足形纖秀,指甲蓋圓潤粉嫩,握在手裡軟綿綿的,若不是礙著她有傷,他幾乎想揉搓把玩。脚腕裡却拿紗布層層裹住,有點臃腫,邊緣處殘留著藥膏乾涸後的痕迹。

  「該換藥了吧?」他問。

  攸桐便指了指床頭的藥膏,「待會換上就好,夫君快去沐浴歇息吧。」

  「不急。」傅煜解了紗布,瞧著脚腕尚未消退的淤腫,皺眉道:「郎中手法不行。」說著,見旁邊有備好的銅盆溫水,徑自擰乾,將膏藥的痕迹擦拭乾淨,又取新的塗在掌心,搓勻了,輕輕覆在她的脚踝。

  他的力道很輕,掌心溫熱,停在她脚腕一動不動。

  那膏藥却像是被化成了溫水,慢慢地滲到肌膚裡。

  攸桐有點僵,却沒開口阻止,抱膝乖乖坐著,任由他敷藥——反正他受傷時她也曾悉心照料,如今反過來,她受得心安理得。

  閉眼享受了片刻,漸漸覺得不對勁,傅煜那雙手不止摸脚腕,竟慢慢順小腿而上。她心裡忽然明白過來,眼瞅著傅煜抹完了膏藥,裹好紗布,趕緊縮回脚丫子,笑吟吟道:「有勞夫君了。」

  她那隻脚縮得飛快,像是怕他握著欺負,藏在裙角下,只露出脚趾。

  傅煜捉弄心起,迅速探手捉住,眉峰微挑,輕輕捏了下。

  他的掌心搓過藥,仍是滾熱,放在傷處不覺得怎樣,碰到脚掌心時,却熱得燙人。帶有薄繭的指腹摩挲過脚心,帶著某種怪异的情愫,攸桐下意識縮緊脚趾,趕緊往回奪。可惜脚腕帶傷,奪不回來。

  便將杏眼圓瞪,「手上有藥膏,還沒洗淨呢!」

  「哦?」傅煜聲音低沉,深邃眼底藏了笑意。

  她的臉頰泛紅,他的眼眸深沉,各自勾動了怎樣的心思,彼此心知肚明。

  傅煜却不挑破,隻盯著她,手掌揉捏她脚丫,目光漸而晦暗,意味深長。

  攸桐臉頰不聽話地騰起熱意,便伸手推他胸口,「快去洗手!」

  傅煜紋絲不動,聲音帶笑,「我幫你敷藥,還救了你,你便這樣報答?」

  「那我是爲何遇險的?」攸桐翹著唇角,强詞奪理,「功過相抵,扯平了。」雖是嘴硬,心底裡却仍感激他及時現身,冒著如雨鐵箭將她救出,便半跪起來,在他眉心親了下,「滿意了?」

  唇瓣軟嫩,呼吸柔和,像是鵝羽掃過心尖。

  傅煜目光落在她唇上,「還不够滿意。」

  攸桐笑著哼了聲,也不敢玩火自焚,便仍退回角落,道:「快去吧,我困死了。」

  傷者爲大,她既不肯,他也不能强求,否則跟從前似的被氣出去,便前功盡弃了。

  傅煜只笑了笑,起身去內室洗手沐浴,因水溫剛好,耽誤了一陣。

  再出來時,她已經睡了,呼吸綿長。

  ——白日裡受的驚嚇令攸桐提心吊膽,後晌回府後雖躺了會兒,却半點都沒睡著。緊綳的神經在傅煜回來後鬆懈,整日的擔憂化爲疲倦,鑽進暖和香軟的被窩後,沒片刻就睡了過去。

  傅煜也沒擾她,熄了燈燭躺上去,仍將她抱在懷裡。

  ……

  次日清晨天濛濛亮時,傅煜便起身出了南樓,精神抖擻。

  到兩書閣,將這兩日積壓的事處理畢,外頭朝陽初升。回到南樓,攸桐才剛起身,正對鏡梳妝——因昨日崴了脚,她腿脚不便沒法走路,清晨去壽安堂問安的事便可逃過,趁勢睡了個懶覺。

  夏嫂做好了早飯,擺上精緻小菜,夫妻倆一道用了,她留在府裡養傷,傅煜則出府辦事。

  臨行前,因杜鶴去青州尚未歸來,便命護衛往魏天澤住處去一趟,只說傅德清召見,請他到城外的東林校場。而後換上勁裝、懸了寶劍,縱馬出城。到得昨日那處莊院,問過昨晚的情形,果然那跛脚漢嘴牢如鐵,半個字也不肯吐露。

  傅煜瞧了一眼,也沒往那處隻關死囚的秘牢送,只叫人盯著,等陳三疲累犯困,熬不住時,再那處手段審問。

  而後撥轉馬頭,直奔東林校場。

  到得那邊,果然魏天澤已到了,單人孤騎,站在空蕩的校場,影子被朝陽拉得斜長。

  傅煜與他相識已久,見慣了魏天澤英姿昂揚的姿態,一眼瞧見那身形,便覺他今日精神不濟,想必是昨晚沒睡好。

  舊事與案情浮上心頭,傅煜馬速稍緩,眉梢微沉。

  晨風朝陽下,魏天澤立馬眺望遠處,眼底有淡淡的烏青。

  昨晚他確實沒睡,一整宿輾轉反側、殊無睡意——在察覺陳三已露了痕迹後,他便篤定刺殺的事已失手。潜伏多年、苦心籌謀,大事未競却露了端倪,即便魏天澤久經歷練,却仍生出一絲慌亂。强作無事地辦完事回到住處,魏天澤也終於發現,他似乎被人盯上了。

  不知道是何時盯梢的,藏得極深,若不是他在傅家數年,深諳此道,幾乎沒法察覺。

  而這意味著什麽,魏天澤心知肚明。

  滅口失手,打草驚蛇,想必那魏攸桐也意識到了症結所在,傅家才會派人盯上他。

  到了這地步,以傅家在齊州內外的天羅地網,他想逃走是不可能的,唯有設法應對。

  魏天澤將所有的事梳理了一遍,陳三那邊不可能出岔子,沈氏鬼迷心竅,應當不至於半途而廢。哪怕沈氏反悔,憑著跟出城的那兩個護衛,也不會是刺客的對手。原本萬無一失,傅家却查到陳三頭上,必定是刺客已然落網。

  傅煜遠在青州還沒回來,會是誰出手?

  魏天澤想不通。

  但事已至此,傅家既懷疑到他頭上,又有了魏攸桐的綫索,紙終究包不住火。

  今晨聽見傅德清召見,魏天澤便知道,是爲了昨日的事。

  唯一慶幸的,是傅煜遠在青州,哪怕事情敗露,他也只需應對傅德清,而不必面對傅煜——那個他少年時結識,數年幷肩作戰、生死托付的朋友。

  懷著這般心思,魏天澤收斂心神,極力鎮定。

  聽到遠處馬蹄聲,他撥馬回望,却在看到來人的那一瞬僵住。

  逆著陽光,看不太清那人的面容,但他身姿挺拔、氣度沉穩,姿態熟悉之極。

  是傅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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