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天陰沉沉的， 仿佛要下雨了一樣。

　　胡奶奶回家以後就坐在爸爸房間的小凳子上， 她等了又等，爸爸還是閉著眼睛睡覺。

　　胡奶奶推了推爸爸：「爸爸， 爸爸， 你睡了好多天了，不能睡了！」

　　床上的人依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胡奶奶一下子想起了其他同學的爸爸媽媽， 他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

　　門外的胡老爺子想要進去， 神一把把他拉住了——

　　「讓她發洩一下。」

　　神自然也能夠看出來孫女這段時間活在恐慌中，現在她爸爸又沒有定時醒過來，帶來了更大的恐慌。

　　神趕緊給自己哥哥發了信息——

　　「哥， 把三頭犬還給我。」他需要狗狗治癒一下孫女。

　　果然胡奶奶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在地上打滾的三頭犬，情緒稍微好了一點。

　　胡奶奶把客廳的狗窩好好地又鋪了一下，然後拍了拍狗窩，三頭犬立馬就滾進了狗窩裡， 胡奶奶摸著三隻狗頭， 嘀嘀咕咕地說了很多很多話，三個狗頭也不知道聽懂了多少。

　　胡奶奶沒精打採的吃完了晚飯， 默不作聲地把櫻桃放在了爸爸的床頭櫃上面，旁邊還放了一瓶牛奶——

　　「爸爸你晚上餓了， 就吃東西哦。」

　　神在旁邊說道：「小粥粥， 爺爺今天晚上給你講棉花糖公主的故事好不好？」

　　胡奶奶耷拉著腦袋， 整個人像是霜打過的茄子，焉焉的，有氣無力的說道：「爺爺，我今天晚上不想聽故事，想早點睡覺。」

　　神給她掖了掖被子：「別難過了，爺爺向你保證，你爸爸很快就要醒了。」

　　胡奶奶癟了癟嘴，小聲抱怨道：「說好了十天。」

　　神：「爺爺不會數數，是爺爺算錯了。」

　　胡奶奶把被子拉到了臉上，不說話了，神摸了摸她的頭：「做個好夢。」

　　出來的時候，神就看到客廳裡的三頭犬猛地一下站了起來，神擺了擺手，三頭犬又睡下了。

　　城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寂靜得能夠聽清楚外面有幾種蟲鳴聲，透過客廳的玻璃能夠看到遠處的高樓大廈的燈，一盞一盞的熄滅了。

　　漸漸的，世界陷入了昏暗中，此時，趴著睡覺得三隻狗頭，突然有一隻抬起了頭，銅鈴大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緊接著另外兩隻狗頭也抬了起來，三頭犬瞬間移動到了一樓最右邊的臥室門前，爪爪輕輕地抓了抓門。

　　臥室的門在這一刻打開了。

　　一個戴著帽子，穿著連體睡衣的老人慢吞吞地從房間裡挪了出來，她披著的蓬鬆蓬鬆白色的長髮格外鮮豔。

　　胡奶奶拍了拍三頭犬的狗頭：「你們快去睡覺吧。」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爸爸的房間，推開了爸爸房間的門，就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坐在床邊正在吃東西。

　　黑夜中，胡奶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伸出了胳膊朝著黑影跑去：「爸爸！」

　　神被這一聲嚇了一跳，抬眼就看到孫女跑得太快踢到了她昨天放在這裡的小凳子，整個人一下子朝前倒去。

　　就是這瞬間，床上一直睡著的人睜開了眼睛，下一秒，胡奶奶就抱住了——

　　輕鬆把她提到旁邊的人，聲音虛弱又熟悉：「寶寶，晚上走路的時候要做什麼？」

　　「開燈。」胡奶奶抱住了爸爸，眼淚刷刷地掉，磕磕巴巴地說道：「爸爸，說好了隻睡十天的……你……你……睡了十一天。」

　　金燊回身就打開了房間裡的夜燈，柔和的光一下子充盈著整個房間。

　　「爸爸數錯了一天，寶寶不生氣好不好？」金燊給女兒擦了擦眼淚。

　　胡奶奶自己用手背也擦了擦眼淚：「那爸爸以後不可以睡這麼久了，我都問了其他大人的，沒有人需要睡那麼久，他們都說睡久了對身體不好。」

　　金燊並沒有陷入昏迷，他意識清楚得很，自然知道女兒天天盼著他快點醒過來，金燊心裡內疚極了，親了親女兒的額頭，認真地說道：「好，以後爸爸絕對不睡那麼久了。」

　　「爸爸睡著了以後，粥粥有沒有乖乖的去上學？」金燊轉移話題。

　　胡奶奶擦了擦眼淚，驕傲地說道：「我每天都有認真地讀書，老師還教我們唱歌，她還誇我唱歌唱得好聽。」

　　胡奶奶一邊說一邊把自己亂蓬蓬的頭髮往旁邊捋了捋，這個時候，胡奶奶想起了：「爸爸，爸爸，你快看我的頭髮，好長好長！」

　　金燊誇道：「我看到了，跟公主的頭髮一樣長。」

　　胡奶奶聽到爸爸這樣說，立馬說道：「我也覺得。」

　　金燊起身，他裡面只穿著黑色的睡衣睡褲，胡奶奶立馬說道：「爸爸，你穿的太少了！多穿點！」

　　金燊把旁邊掛著的大衣拿了過來穿在了外面，伸出手，對女兒說道：「走吧，爸爸給你講睡前故事，你該睡覺了，明天早上還要早點起來。」

　　胡奶奶立馬抱住了爸爸的胳膊：「爸爸，爸爸，我想聽棉花糖公主的故事可以嗎？」

　　金燊說道：「當然可以。」

　　父女倆朝著隔壁房間走去，只留下一房間柔和的光。

　　此刻，神就站在昏暗的燈光下，默默地把手裡剩下幾顆大櫻桃都吃掉。

　　等到神出來的時候，金燊已經把女兒哄睡著了，他從女兒的房間裡出來，父子兩正好碰面。

　　「爸。」

　　「嗯。」

　　安靜的走廊裡，年輕的父子兩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爸，我身體恢復地很好。」

　　「那就好。」

　　父子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舊聊不下去。

　　「那我回去睡覺了。」金燊開口說道，打破了僵局。

　　「嗯。」

　　兩個人各自回到了房間裡。

　　第二天一大早，胡奶奶睜開眼睛，想到了爸爸醒了，立馬爬了起來，穿上拖鞋，穿上外套，開心地喊道：「爸爸！」

　　金燊已經洗漱了，走了出來：「慢點，別跑，爸爸在這裡。」

　　胡奶奶小跑到了爸爸身邊，圍著看了一圈：「爸爸，你真的醒了。」

　　看著女兒傻乎乎的樣子，金燊眼裡帶著笑：「把梳子拿過來，我給你梳頭。」

　　胡奶奶立馬就去拿了梳子，然後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的凳子上，金燊坐在沙發上，慢慢給女兒梳頭。

　　胡奶奶眉開眼笑地跟爸爸說道：「爸爸，我昨天的頭髮是爺爺梳的，他給我編了一個辮子。」

　　「爸爸不會編辮子怎麼辦？」金燊問道。

　　胡奶奶說道：「那就不編辮子了。」

　　胡奶奶又繼續跟爸爸說道：「爸爸，爸爸，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哦，你不要告訴別人哦。」

　　「我不告訴別人。」

　　胡奶奶轉過頭，小聲跟爸爸說道：「我看到大爺爺了，大爺爺長得跟騙了淞淞錢的壞人很像，但是大爺爺肯定不是那個壞人，因為那個壞人很愛笑，大爺爺不愛笑。」

　　結果她再轉過頭，就看到大爺爺就站在三頭犬身邊，眼睛看著她。

　　胡奶奶嚇壞了，一下子抱住了爸爸的胳膊，頭埋在爸爸胳膊裡。

　　法則對人類沒有多少情緒，自然也不存在生氣，他淡漠地看了看金燊，轉身便離開了。

　　胡奶奶是真怕他，見他沉著臉走了，小聲問爸爸：「爸爸，爸爸，大爺爺是不是不喜歡我呀？」要不然怎麼會連早飯都不吃就走了？

　　金燊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輕聲說道：「你大爺爺就是這樣，他不喜歡任何人。」老實說，現在已經算妥協了，當面看到也不說什麼了，以前壓根不會讓他養金粥粥這個孩子。

　　胡奶奶想了想，又問道：「大爺爺為什麼不喜歡任何人啊？」

　　金燊說道：「他有很高的權利，如果偏愛某一個人，會讓規則變混亂。」

　　胡奶奶還是沒懂，不過爸爸好像已經解釋清楚了，於是胡奶奶像模像樣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胡老爺子和神就坐在旁邊，一起吃大櫻桃。

　　神開口說道：「我們是不是隱形了？」

　　胡老爺子吃著大櫻桃，一點都不在意地說道：「沒事，等她再長大一點，我就有姓名了。」

　　胡老爺子可想得開了，你不能要求一個心智四五歲的孩子心目中，你能比她爸爸媽媽還重。

　　神：「……」孫女小的時候，應該多帶帶孫女兒，看看那些隔代親的人類。

　　胡奶奶從爸爸醒過來開始，又恢復到了那個活潑話嘮的狀態，一路走一路跟爸爸說話——

　　從學校的雞崽崽打架到爺爺栽的櫻桃樹，胡奶奶講得眉飛色舞，拉著爸爸的手還一甩一甩的。

　　金燊認真地聽著她講話，並沒有打斷她，一直到了學校門口。

　　胡奶奶停了下來，認真地跟爸爸說道：「我去教室乖乖上課了，爸爸你不要睡覺了哦。」

　　「不會了，爸爸下午就來接你放學。」

　　胡奶奶點了點頭：「好！」

　　那邊老師在對她招手，胡奶奶說道：「爸爸再見，爺爺再見。」

　　金燊站在原地，看著她消失在學校的大門裡。

　　神看了看手機短信，有點艱難地對自己兒子說道：「法則已經找到了小粥粥丟失的那部分記憶了，要恢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