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言出法隨

　　如果有一個人，說了十件事，前面九件事情都說的對了，那麽第十件事情，大家也會理所應當的認爲是真的。

　　老首領派人去殺害別的部落的人是真的，大河部落的人死在自己人手裡也是真的。

　　正因爲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不相信，所以被證實的時候才會更加震撼，而青岩部落首領所說的後面的事情，縱然很難接受，但是現在大多數人的心裡已經沒有了懷疑。

　　斧頭女人剛才那麽厲害的人，現在看起來似乎也無話可說，鼻子酸楚，眼看著就要掉下眼泪來：「你，你果然都是騙了我們的，你根本就不是大河的子孫。」

　　對於老首領來說，這比剛才的指責更加致命，如果只是殺死了部落裡的人，或許他會失去權力，但是如果被指責根本就不是大河子孫，一切都是騙局的話，那麽沒有了身份的光環的他，最好的結局也是被趕出部落，然後在饑餓之中活活餓死，或者被野獸咬斷喉嚨。

　　但是已經被挑起了情緒的女人，是再也不會相信他的：「如果你真的是大河的子孫，爲什麽打不過石洞人？你是大河的子孫，怎麽會不知道象耳做的事情？」

　　在羅琦沒有來臨的時候，大河老首領爲了鞏固自己的權力，也曾經宣揚過自己的智慧如同大河一樣，部落裡的每一件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這當然約束了部落裡的人，叫他們不敢懷疑，可是當信仁崩塌的時候，這就成了足够致命的把柄。

　　女人們的聲音忽大忽小，在老首領的耳朵旁邊縈繞，而她們的面孔，在昏黃色的火光下，似乎也變得相似，都是包含著震驚，憤怒，懷疑和痛恨，老首領環顧著她們，想要尋找到自己的幫手。

　　象耳？不，象耳去了石洞部落，再也沒有回來，連帶著那些忠誠於他的男人，也都留在了那裡。

　　老首領因爲是男性，天然的更加懷疑防範也更加信任男人，而女人之中，莎草本來也算是他最好的一把刀子，但是現在顯然是不能够用了。

　　剩餘的幾個女人小頭領，要麽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要麽臉上同樣也是憤怒憎惡的表情。

　　「葉猴？葉猴呢？」環顧了那一張張憤怒的表情後，老首領發現少了一個人。

　　葉猴走近他的身邊幷沒有太長的時間，但是不管是貼心周到的服侍，還是不管老首領境遇如何都是一樣的尊重服從，還是他現在在部落裡越來越高的聲望，都是老首領現在急切需要的。

　　老首領所在的山洞幷不大，而洞口被女人們擠的嚴嚴實實，想要讓一個人通過，還是抱著一個沉重的陶鍋的男人通過，那麽總不是那麽容易的。

　　大約是因爲天氣逐漸轉凉了，所以葉猴也捨弃了草葉編的裙子，重新穿回了回到部落時候穿的那身魚皮衣服，看上去清爽乾淨，叫人一望而生信任和喜歡。

　　他吃力的搬著陶鍋，將陶鍋依然放在了山洞之中，笑的有些靦腆，叫老首領望著生了感動，又叫圍觀的女人們生出了很多的不解。

　　就在昨天，大家剛聽說那些事情之後，部落裡的人就已經開始亂了，大家雖然沒有立刻衝上去喊打喊殺，但是也將老首領的東西搬出來不少，這陶鍋就是其中之一，不過眼下葉猴重新將陶鍋搬回來，這又是爲了什麽？難道他要幫著老首領？

　　一想到這裡，不少女人的眼睛裡都多了幾分懷疑。

　　葉猴幷沒有說什麽話，對女人們的質疑也如同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的將陶鍋裡面的肉湯滿滿的裝了一大碗，推到了老首領的面前：「天氣冷，喝口湯熱熱。」

　　獸皮需要等到大雪的時候才知道有多麽寶貴和溫暖，雖然是眼下這種情况，他的心頭也忍不住暖了一暖，但是隨即抓住了葉猴的手臂：「她們都說我不是大河的子孫，你呢？你相不相信我？」

　　倘若葉猴站在了他的身邊，那麽女人們因爲葉猴曾經爲她們做過的事情，那麽也是會更多的相信他而不是外面的女人的，當然，還有一種情况是葉猴被他連累，同樣也失去了女人們的信任，但是老首領可顧不得那麽多。

　　但是女人們却因爲也後對老首領的袒護而憤怒了起來，她們雖然還不敢直接動手，却不妨礙將陶鍋搶奪了回來，一邊叫著不讓這個騙子吃，一邊伸手在湯裡面撈出碎肉塊和植物葉子，顧不得湯汁淋漓，一把把的塞進嘴裡去。

　　葉猴看著被老人抓住的手臂，幷沒有掙扎，反而靠近了他，輕聲勸說：「您說了那麽久，先喝口湯，等下還要您說話呢，您放心，我一定幫您，真的。」

　　老首領狐疑著看著他，胡亂喝了兩口，大概是體諒他這兩天著急嘴裡生了血泡，湯水幷不燙，只是溫熱，不過他心情太亂，也沒有嘗出什麽滋味來，喝了兩口，就放下了碗。

　　葉猴果然如同他所說的那樣，站在了老首領的這邊，對女人們說道：「眼下只能說象耳殺了人，可是又不能說老首領殺了人，難道因爲別人的話，我們就要殺了自己部落的首領嗎？」

　　「他根本不是大河的子孫。」

　　「他騙了我們。」

　　女人們幷不滿意這種和稀泥。

　　葉猴想了想：「那如果他發誓呢？發誓他是大河的子孫，沒有殺過那些人？」

　　「發誓？」女人們是沒有聽過這個詞語的，就連老首領的臉上也是一片茫然。

　　「石洞人的方法，他們認爲偉大的女神是無所不知的，而且女神不允許謊言，如果對著女神說謊，那麽是會被扔進地獄裡的，所以如果一個人沒有說謊，那麽只需要喊著女神的名字，說自己沒有做過那些事情，就可以了。」

　　「這樣嗎？」

　　雖然女人們還帶著懷疑，但是眼下似乎幷沒有什麽辦法。

　　老首領當了這麽多年的「大河子孫」，所以比別人更早的放下心來，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現在他確信，葉猴真的是來幫助自己的了。雖然要在所有人面前念著石洞人信仰的女神，讓他有些不舒服，但是現在也沒有什麽比擺脫嫌疑更要緊的事情。

　　而在葉猴的引領下，他斷斷續續的念了那不算長的誓言：「以女神的名義從來沒有殺過大河部落的人」

　　他的喉嚨有點幹，嘴巴有些發苦，但是誓言還在繼續：「沒有對部落的人說謊，」

　　眼睛似乎霧濛濛的看不清楚，耳朵熱熱的，癢癢的：「如果我說的是謊話，那麽就讓女神奪去我的性命」

　　誓言幷不長，很快就念完了，老首領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終於又通過了，大約是因爲和女人們吵鬧了這麽久的緣故，他的腦袋有些暈，眼睛也有些發熱模糊，但是依然極力的抬起頭，想要宣示首領的威嚴，却看到了女人們震驚無比的眼神。

　　怎麽了？

　　老首領的手伸向嘴角，那裡是帶著腥甜的溫熱和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