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鳥人

　　春天來了。

　　老人和孩子還穿著魚皮棉襖，男人們却大都已經換上了樹皮衣。

　　「喂，你們也脫呀。」男人們這樣大聲嘲笑著。

　　他們似乎在比賽誰更不怕冷一樣，有些人甚至還想要和去年秋天一樣只穿一個瓢，結果習慣了棉襖的暖和，一下子脫光了，立刻被冷風刺得起了一身的鶏皮疙瘩。

　　「哈哈哈哈哈。」其餘的男人都大笑起來，有些促狹的更是高聲問道：「凉不凉快？舒不舒服？」

　　也有爲人忠厚的，此時在一邊勸說：「穿上！穿上！」

　　脫了衣服的男人哪裡肯聽，嬉笑間跳入了旁邊的小溪裡，用尚未褪去寒氣的溪水擦拭身體，顯示自己一點都不怕冷。

　　「不冷，一點都不冷。」他高聲叫道，一邊邀同伴一起下水。

　　「不冷嗎？」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躍躍欲試，又有些猶豫。

　　「不冷！不冷！不信你摸摸看。」在水裡的那個叫道。

　　年輕的小夥子半信半疑的將手伸進水裡，下一秒叫了起來：「你騙」

　　「嘩啦！」

　　只聽撲通一聲巨響，年輕的小夥子已經被拉進了水裡。

　　站在岸邊的男人們齊齊爆發出大笑，一個俏皮人還吹響了口哨聲。

　　「喂喂，這樣會生病的。」有人看不過去了，出來勸說：「女神說過，我們應當保護自己。」

　　「女神還說過，我們要清潔身體。」首先跳入溪水的石洞人高聲反駁。

　　羅琦這幾個月反復的洗腦，讓石洞人終於有了衛生的觀念，他們學會了洗臉刷牙，但是因爲冬季來臨，所以洗頭和洗澡的頻率不可能太高，現在天氣暖和了，太陽也曬得人有些發困，越發覺得身上癢癢的難受。

　　「我們去山下河邊洗，那裡的水暖和。」有人出了主意，立刻就得到了大家的擁護。

　　山下的氣溫比山上要高一些，加上地勢空曠日照充足，不少地方已經有零星的小野花在打骨朵了，草也星星點點的轉爲綠色。

　　」你先跳。「

　　」你先跳。「

　　」下去吧你。「一個男人朝著同伴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隨即在對方的驚呼痛駡聲中大笑著也跳入了河水之中。

　　有個機靈的少年從石洞裡帶出來一塊肥皂，這塊肥皂很快就引來了男人們的哄搶，濕漉漉的肥皂在身上打滑，稍微一搓，就是白花花的泡沫，再用河水一洗，身上的污垢就會被衝走。

　　用肥皂洗過的肌膚乾乾淨淨，還帶著一種清新的草木香味，伸手一搓，又光又滑。

　　」你們別搶了，這都用光了。「看著肥皂在男人們之間轉了一圈，一下子小了好多，最先拿出肥皂的少年急了。

　　誰不知道，這肥皂來之不易，整個石洞也只有兩塊，一塊小的只有羅琦能用，一塊大的屬」公用財産「，但被女人們當作寶貝一樣，只有每天早上洗臉的時候，才稍微的用一下。

　　要是將這小了一半的肥皂帶回去，肯定會被女人們駡的。

　　」吆，多大的人了，還怕駡啊？斷奶了沒有啊？「比他大的男人紛紛嘲笑。

　　」哎呀，都要成大人了，還怕被女人駡？「

　　有人擠眉弄眼，引得在水裡撲騰的男人都發出了曖昧的笑聲。

　　早春河水還帶著寒意，但是少年的臉却蹭蹭蹭的紅到了耳朵尖，一頭扎進冰凉的河水中，避開男人們那些不懷好意的問題：

　　「都長這麽大了，什麽時候給部落帶回女人？」

　　「就是就是，咱們部落人少，你可別被人家給拐跑了。」

　　「那哪能啊，咱們部落的小夥子，那一個個的，壯的像是小牛犢，又能幹又聰明，哪個部落的姑娘不喜歡？」

　　老黃狼年紀已經大了，不敢和年輕的小夥子一樣跳到河水裡，就坐在河邊的草叢上，一邊看河裡的人鬧騰，一邊慢騰騰的扒拉著草叢，找到嫩蕊的草葉，放到嘴裡慢慢的咀嚼，聽到男人們的起哄聲，他笑了笑，慢慢的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歌。

　　————

　　女人們幷沒有發現珍貴的肥皂被「帶」了出去，實際上她們忙的不可開交。

　　冬天草木雕零，女人們的工作相對簡單，可是到了春天，草木萌發，女人們的工作就多了起來。

　　植物剛長出來的嫩葉，被女人們毫不留情的掐了下來，大多數植物的葉子也只有這個季節才長得鮮嫩可吃，當然不會被錯過。

　　還有那些在地底下和樹木中央的蟲子，因爲感受到溫度的變化剛剛從黑暗中爬了出來，就被女人們捉住放到了竹筒裡。

　　而在石洞裡，老祖母坐在羅琦新發明的凳子——其實就是一根處理過的樹樁，扒拉著手指報出三四個名字：

　　「白鯉」

　　「咕咕」

　　「紅杉」

　　「白茅」

　　這是石洞部落裡已經初潮了的女孩，和差不多年齡的男孩。

　　石洞部落和周圍部落一樣，同族不婚，所以每年春天都會帶著適齡的族人去大河部落，在那裡，各個部落的年輕人相互認識，最後結成伴侶，而這對新人留在哪個部落，就屬部落首領之間的爭奪。

　　停頓了兩下，老祖母又報出了幾個名字。

　　這幾個人可不是孩子，而是實打實的成年人，有男人有女人，年齡也不一致，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原有的伴侶已經因爲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失去了生命。這些正處於生育年齡的成年人當然不會被「浪費」，但是他們想要帶回同樣年齡的伴侶却有些困難——同齡人幾乎都已經是部落的重要一員，不可或缺。

　　失去伴侶的大多數是女人，雖然男人更爲强壯，但是捕獵十分危險，每年都有男人因爲獵物的反撲而受傷甚至死亡。

　　爲了保證這群隊伍的安全，在青石的勸說下，老祖母又給加上了幾個健壯的男人來保護他們。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筆，因爲各個部落前往大河集會的時候，需要自己籌備食物，不能在大河部落的領地裡面打獵，這些人的食物，就是不小的一份負擔。

　　除了需要配偶的男女，負責保鏢的男人，還需要部落首領作爲領袖，和別的首領商量讓那些新人去往哪個部落——這中間往往伴隨著利益的交換或者武力的恐嚇。

　　往年都是老祖母親自前去，可是這一次，領隊人悄然變成了青石。

　　而被精心打扮過的少年少女們，懷著激動和忐忑的心情離開石洞部落的時候，看到了他們的隊伍裡多了一個人：

　　【鳥人。】

　　「喂？你非要這樣形容咱們倆？」羅琦鬱悶的拍了拍肩頭的猫頭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