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尖叫

　　石洞人對高叫幷不陌生。

　　他們用不同的叫聲來傳訊不同的信息。

　　長而急促，這是遇到危險的信號。

　　長而舒緩，這是尋找遠處的同伴。

　　短而急促，這是狩獵時對獵物的恐嚇。

　　短而舒緩，這個多半就是對山那邊的姑娘打招呼了。

　　此刻林雀的叫聲不屬這裡面的任何一種，但是他們對這樣的叫聲更不陌生。

　　這種歇斯底裡的，凄厲的，痛苦的尖叫，在這裡往往意味著猛獸，受傷以及死亡。

　　而在這尖叫聲響起的第一秒，被大自然調教出來的石洞人立刻就跳了起來。

　　他們微微弓著身，操著任何能找到的武器，石矛、石刀和石頭，如臨大敵一樣對準了那個竹筒。

　　大概是被他們的威勢所嚇，竹筒裡的水終於漸漸平緩，不再翻騰，也不再冒泡，像普通的水一樣安靜了下來。

　　而抱著手尖叫的林鵲嗚咽著喊了出來：「哈無！」

　　在石洞人的語言裡面，「哈無」這個詞代表著「火」。

　　可那明明是水啊，哪怕冒泡了的水依然是水。

　　誰都知道，水是不能和火放在一起的，沾了水的木頭都無法燃燒，更何况是水本身呢？

　　水裡面有火，這件事情簡直比火裡面蹦出來一隻活蹦亂跳的羊羔更爲奇怪！

　　但是林雀舉起了他的手。

　　通紅的，還散發著熱度餘溫的手指。

　　這是被火傷害後的症狀。

　　驚訝和恐懼相融幷交，有人想要拿起武器衝過去，更多人的却恐懼的想要跪下。

　　老祖母阻止了他們。她伸手指著地上的小男孩，對著羅琦神色鄭重的說了一句話。

　　但是可惜的是，羅琦一個字節都沒有聽懂。她來這裡時間太短，跟著林雀隻學到了幾個基本的名詞。

　　【叮】腦海中傳來某種機械的合成音：【發現新手禮包一份，請問是否開啓？】

　　隨後系統的聲音出現：【快！禮包裡面有語言包！】

　　這種好東西怎麽現在才放出來？！

　　顧不得吐槽更多，羅琦在腦海中確認了接受新手禮包。

　　【叮加强語言包解鎖】

　　【叮人體免疫防護解鎖】

　　【叮女紅技能5】

　　【叮限時幸運包一份，可在規定時間內將幸運值增加五點】

　　隨著兩聲叮響，就像是兩條短路的電綫彼此碰撞，像是憋氣很久的人終於鑽出了水面，苦思不得解的問題在一刹間融會貫通，大腦中的某些物質在轉瞬間發生改變。

　　當大腦皮層上某個區域從异常活躍恢復到正常水平的時候，羅琦突然而然的發現自己聽明白了剛才老祖母的話。

　　大概是看到羅琦閉緊眼睛沒有說話，老祖母將那句話再一次說了出來，只是這一次，她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懇求：「不要傷害他們。」

　　大概是被那種會冒泡還像火一樣的水給驚嚇住了，老祖母重複了兩遍才突然想起來，對面的這一位天上的來客，幷不會他們的語言。

　　這下可就麻煩了。在森林裡面偶爾也能碰到其他地方過來的部落，如果他們能够聽得懂彼此的話，那麽大約還可以相安無事。但是如果他們彼此聽不懂對方的話，那麽他們多半是要用石刀作爲交流的語言的。

　　從數量來說，石洞人遠遠占優，而且裡面有的是打獵的好手，就算那個人有著虎狼一樣鋒利的牙齒，熊象一樣强大的力量，蛇狐一樣靈巧的速度，他們也毫不懼怕。

　　但是這個人是從天上來的。昨天晚上所有人都看到了，當他們向火祈禱能够獲得更多的食物的時候，她從天而降。

　　啊，多麽奇妙又多麽古怪的人啊！她的身上穿著的不是獸皮，也不是草編織的裙子，而是一種摸起來類似於柔軟花瓣的奇怪東西。更讓人驚奇的是她身上的顔色，她的上半身像是將春天最鮮嫩的葉子揉在了一起，下半身却像是將天邊金黃色的晚霞給扯了下來圍在了腰間。

　　她看上去是那麽的弱小而柔軟，她的皮膚像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那麽雪白細嫩，她的腿脚像是剛會走路的羊羔一樣無力，當她在石洞裡的石塊間攀附的時候，那種笨拙甚至趕不上不到腰高的孩子。

　　但是老祖母不敢輕視她，更不想和她爲敵。如果說當初羅琦一路火花帶閃電的掉下來只是給了老祖母某種隱約的猜想，那麽剛才羅琦燒煮的，有可能是這個時空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燒煮開的開水，給了老祖母更加確切的驗證，同時也帶來更深的敬畏：

　　既然她能够帶著雷電從天上下來，又能够將水變成火，那麽如果她感到憤怒，她會不會用雷電或者火來燒死我們呢？

　　有理有據的猜想，合情合理的推斷。

　　「我不會傷害任何人。」

　　出乎意料的，那位天上來客用石洞人的語言回應了老祖母。

　　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控制唇舌的肌肉還有些生疏，但是等到第二句話，肌肉終於跟上了大腦皮層的反應，她的吐字更加清晰自然。

　　「你過來。」羅琦招呼地上的林鵲。

　　熱水燙到的部分幷不嚴重，只是有些紅，過了一會兒就會自然消失。林雀的尖叫與其說是因爲疼痛，倒還不如說是因爲恐懼。

　　哪怕是見多識廣的現代人類，如果哪天家裡的汽車突然蹦起來跟他打聲招呼，只怕他們多半也不是撲上去大喊柯博文，而是轉身逃之天天的，更何况是沒有被好萊塢大片洗禮的遠古孩童呢。

　　羅琦笑的溫柔，試圖百分之百展示自己的善意，最好能刷一波路人的好感度。

　　但是林雀却很是忐忑。

　　在外面的森林裡面，不少動物都有著極爲嚴森的等級戒律，尤其是食物方面，當狼王還沒有吃飽的時候，任何凑上去的狼都會被視作對狼王的挑釁。

　　石洞人沒有那麽嚴格，但是老祖母分給每個人的食物都是一定的，如果擅自動用甚至接近其他人的食物，那麽絕對會被警告甚至引來一場爭鬥。

　　林雀真的只是想觸碰那些水，而不是想要偷取裡面的肉和植物。但是大人們是不會聽這些話的，他們只會用拳頭，巴掌，甚至是木棍，將「偷食物的小崽子」從身邊趕走，甚至教訓一通。

　　他哆嗦著蹭到了羅琦的面前。

　　但是他得到的幷不是巴掌，拳頭，木棍這裡面的任何一樣。

　　他得到了一片很大的葉子，裡面盛放著暗紅的刺猬血。

　　石洞人的語言裡面幷不存在「補償」這種高級詞匯，所以羅琦也只能言簡意賅的說：「給你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天才！打一棒子給顆甜棗，順便還能擺脫生喝鮮血的麻煩！

　　如羅琦所願，她面前虛擬而出的象徵著這裡所有人好感度的數值開始變化。有升有降，但是其中有兩個人的好感度上升的尤爲明顯。一個是老祖母，另一個就是林雀。

　　尤其是林雀，滿分是一百分的好感度，他直接竄到了六十七分。

　　原始人類就是這麽淳樸啊，照這個速度下去，刷滿一千個人的好感度也不是不可能嘛。

　　而在志得意滿的羅琦看不到的角落裡，捧著刺猬血的林鵲却陷入了沉思。

　　從自然裡面獲取的資源有限，哪怕是食物最爲豐盛的秋天，全石洞的人能够找到的食物也只有這麽一點。而這樣的環境下，食物的分配也有講究，老祖母最豐厚，年輕的男人和女人次之，然後才是孩子和老人。

　　但是自然環境惡劣，除了老祖母，少有能活到這樣歲數的老人，所以一般來說，像林雀這樣的半大孩子得到的食物最爲稀少。

　　而動物的血液尤爲珍貴，成年人也不過一人一小口，哪裡還輪到林雀呢，他最多只能嘗一嘗血絲兒。

　　但是現在他一下子有了這麽多血！比老祖母能喝到的更多！

　　驚訝！喜悅！不敢相信！

　　但隨後就是濃濃的疑惑：爲什麽她要對我這麽好呢？

　　她用那麽一大塊刺猬肉換了不到一半的青蛙肉，當我接觸到她的食物後，她幷沒有打我，反而還給了我這麽多的血。

　　老祖母給每個人發配的食物都是一定的。雖然這石洞裡的人幾乎都有血緣關係，但是當涉及到食物的時候，沒有人會樂於分享。

　　所以林雀，按照地球算法只有六歲大的林雀，用已有的淺陋經驗實在難以理解這件事情：

　　她……爲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而羅琦此刻正在忙著另一件事。

　　在和系統討價還價想要得到更多的新手技能未果後（「只有顔值和魅力加分了，你想腰更細還是胸更大你說！」系統大聲抗議），羅琦只好無奈的將之前瀏覽過多次的系統商城再次打開。

　　這一次，依然是失望的。

　　系統商城裡的商品很多，不少甚至超出了地球人的想像。有華美精緻的各類衣裳，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治療各種疾病的藥品，甚至有聲稱包治癌症的藥丸。

　　還有各種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技能：有能讓宿主自帶磨光美白效果的，有讓宿主無師自通七十二姿勢的，有增加運氣的（如果你的皇帝也喜歡坐著羊車睡妃子的話。——系統語），也有百分百讓對手踩到幷且跌跤的宮鬥利器小石子……

　　先別說這些都是灰色的被鎖住狀態，就算給了，她要金銀珠寶幹什麽？能花還是能用？治病的藥丸雖然有奇效，但是按照目前這生活水平，就算無病無灾，這裡的人活到三十就算高夀了吧？

　　更何况系統還補了一刀：

　　【只有完全的刷滿一個人的好感度，你才可以被獎勵好感值，系統商城才會解鎖開啓。】

　　好吧，失望的事情太多了，羅琦發現自己已經能够很平靜的接受這樣的設定，甚至躺在今天下午收集曬乾幷且用烟熏過的乾燥草堆上的時候，在沉沉睡著前，她還來得及安慰自己：

　　好歹這一天也算平穩安靜的度過了不是嗎？

　　……

　　直到沉睡中的她被尖叫聲驚醒。

　　凄厲的，痛苦的，同時也是歇斯底裡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