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閔懷江自與書生他們在曠野相遇的那一刻,就透露了不止一個訊息給齊蓋,其一自是大家都聽懂了的,希望他們能幫著找找談清。
其二,則是,那個叫做青青的姬妾實則是有些問題的!
在郊野的那一晚,齊蓋一早就察覺到,現場的五人裡,除了他與閔懷江,還有一人的氣息也一直保持著一種勻稱,但絕不是熟睡之人的呼吸。
兩人當夜就這一未睡的氣息深入淺出的秘密交流了一番,齊蓋也只是隱晦的猜測到,這個叫青青的女子恐怕並不簡單。
而閔懷江與她之間的互動行止也值得深思,若閔懷江真的是遊歷江湖,風流少年,攜姬而行,並不奇怪。
但顯然閔懷江這一路行來,主要是為了尋找談清,有時得到一個消息,連夜趕路、風餐露宿都是常見之事,何苦再帶上一個女子拖累自己行程,也苦了人家女子呢?
而閔懷江言語之間對那叫青青的女子並沒有傾心或寵溺在其中,齊蓋好奇之下,一再探尋,想知道閔懷江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卻只得到:真想幫我,就幫我找一找我師兄的下落,找到了,先幫我照應著!這個女人,我要留著自己解決!
「那個叫青青的果然有妖孽!」書生一把翻身坐起來,狠狠一拍手。
齊蓋看他,「你知道她不正常?」
書生一挑眉,「心術不正,眼神渾濁,可不是內裡不乾不淨,藏著妖邪的人!」想想那個女人,名義上是閔懷江的姬妾,但種種行徑,包括調戲自己時的那個眼神,那聲媚笑,至今還讓書生記憶猶新。
「可是你後來到底是怎麼與閔懷江聯繫上的,為什麼又到今天,閔懷江才追上來!還鬧了這麼一出,早一步,哪怕在進寨子前,也不至於被當成不法之徒給綁了呀。」書生咕噥。
齊蓋輕輕笑起,「哪是,這是閔懷江自己送上門被綁的,估計是找不著我們夜宿在哪裡吧!他的功夫,可是與我不相上下的。」
書生一頓,對閔懷江通身本事的懷疑立刻退得乾乾淨淨,跟齊蓋一樣啊!那就是真的厲害了,起碼是有兩把刷子的。
「至於怎麼聯繫上的,我與閔懷江自別離起,就一直保持著聯繫,只是未告知與你罷了!他耽誤這麼久才到了這裡,估計與他手中的那個包袱吧!」齊蓋若有所思的摸下巴,他與閔懷江確實一見如故。
曠野一別,就一直保持著聯繫,自遇到談清的第一日起,他便悄悄給閔懷江去了消息,可是只得到好生照顧的回音,卻沒有提及其他,自那時起,他便揣測,也許事情不像談清或他們想的那麼簡單。
但不管怎麼說,他也與談清相交一場,對於閔懷江,也只是盡了朋友之情,並沒有將談清的所有事情都告知與閔懷江,比如說毒蠱之事。
有些事,有心人必是放在心間的。若無心,說了也只是徒增困擾。
此事不說,一則全了他與談清的情誼,二則,也是試探一下,閔懷江到底是不是那個有心之人,若不是……
齊蓋眼神驀然深沉了幾分。
書生扭頭看他,「那個包袱……」有些猶豫。
「你沒看清是什麼?」齊蓋問,心裡暗忖即便看不清,以書生的才智,猜也應該能猜到才對。
書生輕輕搖頭,心裡卻暗自嘀咕,即便沒看清,但聞著那麼重的血腥味……猜也能猜到幾分,只是,這會不會太……陰狠?
齊蓋一掃書生神色就猜到他的想法,在心裡暗自歎息一聲,即便入了江湖,書生依舊是書生,意氣用事,宅心仁厚,沒有不好,只是不適合江湖飄零!
不過,所幸,他遇到的是自己。
「猜到了?」齊蓋伸手去攬書生的肩膀,「我雖沒有看到,但應該就是了……那個姬妾的人頭……」
雖然人頭二字齊蓋說得極輕,但書生依舊僵直了身子好一會,才又放鬆下來。
「莫想太多了,等明日吧,明日,談清總會跟你說的。」也許不是全部,但依照他們一路行來,對談清的瞭解,有些事,他是一定會給他們一些交代的。
書生癱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了半天,一陣困意襲來,在入睡前的最後一刻,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多事之秋。
怎麼什麼事情都趕到了一起,若是一件一件來,還有幾分趣味,可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全趕到了一起,就只能叫麻煩了!
而且,談清、閔懷江,唉!怎麼看,怎麼是自己庸人自擾,自己拿起子事情都還一團麻線,繞不出頭呢!
齊蓋躺在書生身旁,手指微微動了動,熄了房中燭火。不知什麼時候,夜已經黑到極致,在天亮前,總會有這樣一段最黑最黑的時光的。
齊蓋嘴角勾著笑,摟了書生入懷,沉沉睡去。
夜深人靜,無論是睡得著的還是睡不著的,都留不住時光的走失。
第二日一早,書生被齊蓋捏著鼻子喚起床,腦子還因為休息的不夠,昏昏沉沉。
齊蓋打了洗臉水來,看到還靠在床榻旁暈暈乎乎的書生,不由失笑。
「你莫不是想藉著睡過頭了的理由去拖延那對父子吧?」齊蓋走過去將他牽到洗漱架旁,拿出毛巾等一應物品給他。
書生享受的理所當然,聽了齊蓋的調侃,還真當一回事的想了想此計的可行性,可惜太低,沒什麼效用,還會平白叫人看了笑話去。
兩人嬉鬧洗漱好後,一前一後出了房門,途徑外宅大門時,沒看到談清和閔懷江,更不見那個包袱的影子,心裡還微微帶了點喜意,莫不是這兩人已經好了!
但待得兩人走進飯廳時,才看到應該是在外宅處相持的兩人,早不知什麼時候轉了陣地,各自佔據廳堂的兩個角落,不聲不響的對峙著。
說對峙卻不大準確,更準確的說法,只是談清十足十的防備相,而閔懷江卻是求近而不得的苦悶神色。
廳中兩人看到書生齊蓋走了進來,神色各不相同,談清顯然是高興之餘,大有鬆了一口氣的陣仗;而閔懷江面色就更加沉鬱了!
很不得書生好感,幾次見這個人,都沒得過好臉色,第一次相見,差點就做了他的掌下亡魂,第二次再見,差點把他當成地獄來使;至於現在,看看他還保持著一臉血污邋遢樣,再加上臉上那不待見人的神色。
書生暗自帶惱,你不待見別人,談清還不待見你呢!
「書卿,齊蓋你們來了?要不要我去叫凌叔過來?」談清幾步上前,要給自己找一點脫離這個大廳的理由。
書生微微詫異,還真沒有見過這樣的談清,倒是齊蓋還有幾分明了,搖了搖頭說道:「你們不是一夜未歇吧?要不還是先回房休息片刻?」
一旁的閔懷江一聽這個建議,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正要踏步走過來時,卻被談清宏亮十足的聲音給制止了:「不!」
歇息?那不就又是和他兩人共處一室了?不!不行,不行!
「不用歇息,不用歇息!今朝事情那麼多,我與凌叔不是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嗎?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了!」這也是事實,他與凌園還有一件極重要的事情要做。
書生在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看著談清這個樣子,難怪閔懷江的眼睛猶如獵鷹呢!這一不小心,可能就又是影跡全無,躲了出去啊!
只是,這一夜看來,兩人似乎並未如眾人所想,盡棄前嫌啊!
或者說,更嚴重了!看看同處一室,卻恍如兩隔的兩人,一人眼若寒星,只見一人身影,但自己卻猶不自知。
另一人,則始終閃閃躲躲,眼神飄忽,知己心,卻不知郎意。
「談清,我讓淼淼吩咐人給你師弟先梳洗一番吧!你看,他一路行來,滿身血污風塵,沒有洗漱也沒有好好休息過。不管怎麼說,先洗漱休息一番吧!」書生開口。
談清瞬間鬆了一口氣,找回自己的手腳,只是還是不願意或者不敢去看閔懷江的眼,胡亂的對著書生點頭,「這樣好,這樣好,先讓他下去梳洗……」
閔懷江看著談清宛若趕人的行徑,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下垂,眼裡翻起不快,但看了看一直向自己使眼色的齊蓋,還是壓下心裡的千言萬語,陰沉著臉,對著廳裡的三人點頭出去了。
閔懷江一走,談清像是虛脫了一般,半癱軟在廳裡的實木大椅上,嘴裡嘀嘀咕咕咕噥了些什麼,書生沒有聽清,倒是齊蓋一愣。
驀而,他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猛地跳了起來,指著齊蓋喝道:「是你!是你!你告訴他我的行蹤的,是也不是?」
他一路小心走來,這麼久下來,從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行蹤,書卿,他是知道的,在知道他與師弟的那些事以後,多半是站在他這邊的,絕沒有可能去幫著師弟的。
而凌叔,又一向把他們當小輩,照拂的多,很少插手他們的事情,就是對書生與齊蓋之間的那些事,即便,他心裡不是很樂意,也從沒有真正插手進去過。
那麼三人之間,也只剩下一個他從來沒有看透過的齊蓋了!
這個齊蓋,對著書生都是三分藏拙,七分真心——倒是十分愛意,但對著其他所有人,包括凌叔在內,都只給了基本的尊重和情面上的禮儀,卻從沒有真正交心坦誠過。
除了他,他再也想不到還有誰會洩了自己的行蹤。
齊蓋面對談清的指責,只笑了笑,卻並沒有看在眼中。
書生卻不知為何,微微的感到一些心虛,明明不是自己做的嘛!怎麼會有榮損共享,心中發虛的感覺呢?
正在書生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口,外間一個小奴傳話,秦家父子已經到了,正等在議事廳裡,望苗主和頭人長老趕緊過去呢!
廳裡三人面面相覷一番,立刻喚人叫了凌園藍波淼起床,眾人熱熱乎乎的吃了早餐,並就著早膳的那點時間,稍稍部署了一些往後幾日的行動。
藍波淼自是去與寨子中的老人老輩商量著,如何請來各族各支頭人,開辦承繼大典的事情,凌園談清則在藍波淼離席後,又湊到書生面前,嘀嘀咕咕商量好久,才面帶凝重的離去,只剩書生和齊蓋,慢悠悠的吃著面前的苗家早膳,一絲一毫急躁都不見。
早膳用罷!兩人踱著步子來到等候多時的秦家父子面前,秦家父子一早起了,推了夜宿人家給自己準備的早餐就到了此間,卻不想一等就幾乎半個時辰,才等來了人。
但來人卻不是他預期的頭人或寨子裡說得上話的老輩,而是,他早已熟識無比,卻一直沒有捅破那層紙的書生二人。
看著二人進來作罷,不聲不響,學著他們父子二人端起茶盞開始品茶的樣子,秦家父子心裡早已氣急,但又不願自己開口,生生墮了威嚴。
便顧自矜貴的繼續端著茶盞,,漫不經心的和著盞子裡味道並不好的粗茶。
齊蓋看了看這氣勢,心裡不由好笑,逕自端起座前的茶盞,咕嚕嚕一口飲盡後,也不再動,只時不時的給書生添茶蓄水,偶爾也給秦家父子蓄水加茶,端的是一派休閒自在樣。
幾番下來,粗茶水已經灌了幾壺,卻依舊不見雙方有人開口說話。
這一方是有意為之,而那一方卻是早被氣糊塗了,硬生生的撐著一口氣,不願先開口,早先,書生一進來,他們還有借口說話,但那一點的優勢硬是被他們自己給漏了出去。現在,再開口,就不是商量,而是求人了!
威勢不說,光是主動被動的地位就換的不是一點兩點了!
齊蓋瞥了一眼那父子二人,看看外間時光,已經快近中午了,書呆好伎倆,這話一句未說,就已經拖延了半日時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