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情不由己
001
“阿爹,我討厭學武。”小男孩一臉厭惡,“練武的都是大老粗!”
年長者默默的摸了摸孩子的頭,卻並不去迎合他的話,幫著他整了整衣服,拉著他繼續慢慢的朝著山上走去。
小男孩看著自己父親沒有絲毫要妥協的意思,再抬起腦袋看看,好像永遠爬不完的山路,心裡更加厭惡學武了!
漫漫山路,等到爬完時,才發現路其實很短,短到還沒來得及反應,他與父親一輩子的情緣就斷了!
三年後,同樣一條路上走來了一對父子一樣的人物。
小小的談清守在山門前,自己的師父下山去了,一去三日,再不回來,自己該餓死了!
他沒精打采的捏著自己的手指,時不時的看向山路,終於在所有的期盼快消失時,看到了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他噠噠的邁著小腿奔了過去。
直到近前,才猛然頓住了步子,好奇的看著站在他師父身邊的小孩兒,小玉人兒似的,就像年畫上的胖娃娃,尤其是他那黑漆漆的眼珠,就那麼一瞄你,就讓你全身都軟和了。
“師父。”小談清恭敬的喊著,眼睛卻瞬也不瞬的盯著小孩兒看。
小孩兒看著很乖,即使知道有這麼一個比自己大一點男孩子一直盯著自己看,既沒有任何懊惱,也沒有反看回去。
這可急壞了談清——小孩兒怎麼不看我呢?他是不是看不到啊?
灰袍的師父淡淡點頭,把小孩兒推到談清面前:“這是你師弟,你以後領著他學武。”
“他是哪來的?師父,你不會偷了人家小孩兒吧?”談清好奇極了,這個山上十分苦,除了師父和他,再沒有其他人了!
這個小玉人一樣的小孩兒為什麼來這裡,這裡太苦了,他會哭的。
“慎言。”師父抽了抽嘴角,訓斥。
“不是師父偷得,是師父撿的,我家里人把我丟了。”小孩兒突然小大人似的,清晰的說著。
談清一時愣住了,丟了,這麼好看的小孩兒,他家里人怎麼就把他丟了呢?
“你……”
談清的臉一下垮了下來——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小孩兒。
小孩兒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談清,許久許久,才嬌氣的喊道:“師兄!”
談清的眼瞪的大大的,心裡立時就軟成了一團,這個小孩兒叫自己師兄了!嘴里幹脆的應道:“哎!師弟,你放心,師兄以後一定不會丟了你的。”
002
……
雨像離了線的珠子,不停歇的落著。談清看著雨水順著屋簷打入泥土,傻愣愣的好久不見動作。
這雨下的真突然,他莫名的想著,前一刻他還和那人一起出去埋了那個女人的頭顱呢,後一刻,雨就下成了這樣,就像天幕被捅了個窟窿一樣!
“師兄……”
“恩?”談清頭也不回的虛應著。
“師兄,我已經拔了紅綃樓所有的勢力了!最後一個……你剛剛也非說要埋了,我也給埋了。”
“嗯。”
雨珠越來越急促,急的像是在敲鼓,沒有人的聲響時,使得雨聲更清晰了。
兩人都不再吭聲了,靜靜的呆在廳裡,聽著雨聲時而如珠玉落盤,時而如腰鼓響鳴的節奏,很久,久到談清以為一切都還像在山上一樣時,那廂又開了口:
“師兄,那晚……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不然,我……”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收手,會不會反而更像一個禽獸,佔有你所有的好!
“沒事!”談清急速的轉身,飛快的掃了一眼閔懷江,“沒事。沒事。”別說,別說,別說你知道是我,就一定推開我。
閔懷江張著嘴,剩下的話如梗在喉嚨裡的刺,出不來,也咽不下去。
他試過了,他以為是假的,是錯覺,他找過了女人,甚至後期,為了得到最準確的消息,在那個紅綃樓的藥粉控制下,一次次的凌虐在那個叫青青的女人身上,他也找不到師兄給他的感覺。
一次次都臟的他差點吐出來,可是不行!
不能半途兒費——凡是欺了師兄的,總要付出十倍代價的!
即使,他只是自己的……師兄。
“你……”
“你……”
兩人驀而同時開口,又同時住了口。
“這麼久,你還好嗎?”閔懷江終是忍不住。
談清聽著,手不自覺的搭上了臂彎,嘴角微微帶著澀笑:“好。”
閔懷江眼神如鷹的掃到了他的這個動作——手腕怎麼了?受過了傷?
他想上前,想毫無禁忌的撩開了他的衣袖去查看,就像他們過去的每一個日子一樣,親密而毫無顧忌。
可是,閔懷江狠狠的一閉眼,再睜開——不行,不能再放縱自己。
雨水漸漸入了尾聲,滴滴答答的,一滴滴的往下滴落。
談清看著外面被洗刷後的世界,突然覺得世間最難受的不是拘禁在一間屋子不得出,而是拘禁的屋子裡,有那樣一個人,讓你想了又想,近到了眼前,又不能去碰!
003
……
“這是什麼?”閔懷江心裡不好的感覺越來越深,早前那個書生那暗示x_ing的動作他看到了,手腕或者手臂,一定有什麼。
可是,這是什麼,一根異變的血脈?!
不!不像!這麼一根細細的像絲線一樣的東西,看著就像是一條毒蛇,而這條毒蛇在師兄的臂彎上,已經攀到了離心臟那麼近的地方。
就像下一秒,毒蛇就會襲向心臟,而這個人,這個溫熱的人,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談清掙了掙,發現自己在武力上真的是永遠比不上師弟的。
他半闔了眼,不經心的回答:“沒什麼,就是一種蠱毒,其實無礙生命。”
“什麼蠱毒。”不依不饒,這是閔懷江面對談清時一貫的態度。
“蠱毒……”談清神色複雜的看著他,這是這麼多天來,他第一次正眼的打量他,雖然早沒有了小娃娃時的玉雪可愛,但就是這樣一張看著十分狂狷的容顏,卻在那麼多年裡,一點點的侵蝕了他的心。
“就是蠱毒啊!”談清硬是拽回了手,簌簌放下衣袖,遮住了手臂,語焉不詳的敷衍著。
“師兄……你……”十數年的師兄弟,對方的每一個動作背後的意義代表了什麼,除了自己就只有對方知道了,師兄的這個舉動,不用看,不用點手段是絕對問不出來的。
可是,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師兄不能告知自己的呢?除非……
“這跟我有關對不對?是我造成的對不對?”一連兩個對不對,一下就轟的談清沒有絲毫的招架之力。
“師兄……師兄……”閔懷江再忍不住,緊緊抓了談清,牢牢的禁錮在懷裡,像是得了世間最好的寶物。
談清一震,心裡的喜悅,沒有一點預告的,淺淺泛起,可是就在這樣的呢喃聲裡,在這樣的懷抱裡,談清無端的想起了手臂上的紅線,那點喜悅像食物被澆了毒一樣,讓他突然感到膈應無比。
啊!最近的一次攀升似乎還歷歷在目呢!
他猛地將將閔懷江推出去老遠,心裡像扎了一根針進去,平時只有隱隱的疼,但是狠狠的按上去時,卻錐心刺骨的疼。
閔懷江看著突然空了的臂彎,心裡空落落的同時,升起一股濃厚的不滿和恐懼——為什麼推開自己?
師兄弟的名義真的那麼重要嗎?除了師兄弟,就真的……不能再有其他嗎?
他向走進了死胡同的人,明明看不到路了,還學不會回頭,執意要較真,他像猛虎一樣,撲到了談清身上,抓住了,緊緊按在懷裡。
“我不行嗎?我不行嗎?我喜歡你,師兄!我們在一起不行嗎?……”
驚天霹靂!
談清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可是自己又確確實實聽到了這些。
這是怎麼回事?師弟他……?
談清怔怔的陷在一片空茫裡,拔不出來,也沉不下去——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還是對自己心有愧疚,想補償自己?
是了,就是這樣吧?否則還有什麼可以將他手臂上不久前還在攀升的紅線和此刻的閔懷江聯繫在一起呢?
談清茫然的看著遠處,心裡最恐懼的事情發生了——這是他最不想要的,補償還是愧疚,都不是他要的。
這樣的事,會讓他最後的那點東西都消散的干乾淨淨。
怎麼辦?怎麼辦?
……或許……
……前塵絕?
004
……
“你要用這個?”閔懷江把從談清身上搜出來的前塵絕狠狠扔到床舖裡,眼神就像被惹怒了的野獸,裡面的理智正一點點的喪失。
談清看了一眼被丟到床鋪最裡面的瓷瓶,抿緊了唇,不開口。
“我在你心裡已經達到了這種地步了,是不是?”閔懷江看著這樣的談清,出奇的憤怒,這不是他的師兄,他的師兄是那個總是會對他笑,什麼都會對他說的男子。而不是這個像木頭人一樣,一天天把他隔離的越來越遠的男人。
“哈!哈!”憤怒到極點,反而笑了起來。
“你要忘了我?你要忘了我!”閔懷江指控著,“還不能找你,不然就是逼死了你!你要丟掉我了,是不是?”
談清頓時覺得心肺抽成了一團,比刀子扎進去還疼,疼的他要慢慢的呼出氣,才能覺得好受一點。
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髮髻,就像小時候常做的那樣——他那時候的小團子頭都是他給綁的呢!
“好!你要丟掉我!我不勞你那麼大勁!”閔懷江伸出手,猛地敲碎了桌子上的茶壺,取了最尖銳的一片碎片,朝著自己的胸口就要紮進去。
“不要——”談清驚的魂飛魄散,手腳飛速的攔了過去,可還是讓碎片扎進去了幾分。
血色一下透過了布料滲了出來,一圈圈暈染著,像染料一樣,將衣衫一點點的變成炫彩的紅。
“快,快!找大夫,要傷藥!傷藥!對,書卿那裡有好藥。”此時的談清已經變成了無頭的螞蟻,團團轉著,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什麼。
而閔懷江卻乘著這個當口,半倚半靠到了談清身上,手摀著胸口,覺得血液有慢慢止住的趨勢——本就沒有紮進去幾分,破了層皮罷了——狠狠心,就著手上的力道,將傷口微微撕裂了幾分,讓血湧得更兇一點。
“師兄,你別丟了我好不好?”閔懷江虛弱的軟在談清的肩膀上,心疼的將談清的手臂抬起,輕輕撫上那條紅色的細線,“你手上的紅線自此以後,絕對不會再升一分,若有違此誓,就叫我以後,上天入地再見不到師兄你!”
談清身子一震,狠狠僵住。
他卻不是為了他前面的話,而是他的誓言——他拿能不能見到自己來賭誓,而不是他自己的x_ing命和身家。
賭誓,賭得自然是自己最重要的東西——而他最重要的東西,卻不是身家x_ing命和他一直看重的風流與自由。而是——自己?
“師兄!你信我這一次,過往種種不去追究可好?以後即使再有紅綃樓這樣的事,我也不會再出賣自己來換取報復!”閔懷江看著談清動搖的神情,加重了虛弱的語氣的同時,誓言說得更加決絕。
“你……”談清複雜的看著他,接不上話。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弟,一直都是像猛虎一樣的人,但x_ing子卻比狼還狠上幾分,凡是欺負到他自己頭上的,他還能拿出一些猛虎的寬容氣度。
但是欺負到了他身上的,卻是一定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才行的。
即使,只是為了幫自己出一口氣,出賣自己也使得?
談清的心,莫名的擂起了鼓,最好與最壞,天堂與地獄,真的只在這一瞬間就逆轉了過來?!他不敢相信,卻止不住自己躁動的心,想去相信。
“師兄……我覺得,自己好髒,好髒……你是不是嫌棄我了?”閔懷江話猶如最後一把火焰。
“沒有!”談清立即反駁,聲音拔高了幾度,“當然沒有!”
“真的?”閔懷江是真的驚喜了。
“當然。”
“師兄……”手已經技巧的攀到了談清身後,不管願不願意,有些獵物,自進了網,就不可能再跑掉了!
以吻封口,情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