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從這一刻，秦川開始認真思考以後集體活動出門前看黃曆問吉日的可行性。

　　雖說夏季海島多風浪，但如果正好又撞上地震，就可以稱得上是不幸了。

　　這樣的天災，在地球上過去的幾十億年間曾發生過無數次，但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應該是那個能躲過所有災禍的人，就像很少有人在上飛機之前，因為可能出現空難而臨場退縮。

　　人生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意外。

　　眼下，這些傷春悲秋的人生感歎僅僅是化為幻影在他們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過，兩人就飛快起身，趕緊避開接踵而至的危險。

　　晃動很快就停止了，但危機遠遠沒有解除。

　　一路上，鬆動的土層裂開縫隙，由細而粗，最粗的地方能有一米寬，雖則大跨步也能越過去，但依舊驚心動魄。

　　更不要說那些還在不停往下掉的石頭，或大或小，棱角尖銳。

　　萬幸的是，山不算高，路不算陡，地震也不算嚴重。

　　最起碼，沒有到山崩地裂的地步。

　　薄禾跟秦川有驚無險走到山下，眼看就要抵達距離酒店最近的休息網站。

　　路卻被堵住了。

　　連日暴雨加上剛才的地震，使得附近山體滑坡，大面積坍塌下來，不僅壓倒邊上的樹，還把路給堵得嚴嚴實實。

　　非要走，也不是走不了，主要現在天色陰沉，照明不佳，他倆現在渾身狼狽，想要撥開那些橫七豎八的樹枝，或者從石頭上翻過去，難免還會再受傷。

　　更重要的是，有人在喊救命。

　　秦川正要說什麼，薄禾卻已經循著聲音來源找過去，他只好也跟在後面。

　　聲音是從山路下面的半坡傳來的。

　　三個人影影綽綽，喊救命的聲音還挺熟悉。

　　秦川探頭去看的時候，對方也正好抬起頭來。

　　四目在陰天的閃電裡映個分明。

　　秦川心說，喲呵，這不是老魏麼？

　　魏飛舟心說，怎麼是這傢伙？真是孽緣。

　　薄禾對秦川道：“我們先下去找他們吧？”

　　秦川為她的魯莽而皺眉。

　　他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給酒店，打開一看，沒信號了。

　　薄禾指著下麵道：“這邊被堵住了，樹枝太多，我們又沒工具，很難翻過去，下面倒是有一條路可以繞上去，坡度也不陡，正好下去看看他們。”

　　秦川不置可否：“你下得去嗎？”

　　雖說不陡，但還是有一定高度的，對經常運動的男性來說也許沒問題，但普通女性，就很難……

　　這個想法剛剛形成，薄禾已經先行一步，踩著斜坡上凸起的石頭狂奔而下。

　　她動作極快，速度也很快，秦川還沒來得及制止，她人已經在下面了。

　　秦川：……

　　四個人一齊仰頭看他，秦川騎虎難下，不得不跟著下斜坡。

　　他的動作比薄禾慢很多，不求快，只求穩。

　　畢竟剛才都化險為夷，在這裡摔下去，豈不丟臉？

　　不過薄禾好像誤會了他的舉動，還站在下面朝他伸出手。

　　“老闆，這裡。”

　　只差沒喊出“別怕，我準備接住你了”。

　　秦川：……

　　他發誓聽見了魏飛舟的悶笑聲。

　　秦川沒搭理薄禾的手，在兩步能跨上平地的時候，直接一躍而下。

　　腳後跟一震，有點疼，不過動作漂亮得足以上教科書了。

　　“怎麼回事？”他問魏飛舟。

　　跟魏飛舟一起的還有兩個人。

　　一個坐在地上起不來，表情痛苦，微微呻吟，褲管染上血色，不過看樣子已經止住了。

　　一個看打扮是本地人，正在察看對方的傷勢。

　　“我們本來想上山，在山腳看見有老鄉買本地特產，就想買一些，結果遇上地震，我倒沒事，助理小鄭傷了腿，估計折了，站不起來，還不知道有沒有其它地方傷著，現在電話也打不通，得趕緊找人進來把他抬出去才行。”

　　魏飛舟拍拍身上塵土，三言兩語把事情說完。

　　旁邊兩個翻倒的竹筐，估計是跟他們一起下來的，幾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從裡面滾出，薄禾撿起來捏了捏，像是栗子。

　　秦川扭頭朝薄禾剛才指的出路看去。

　　普通人健健康康，想要上去，還得費些勁，更何況一個折了腿的人。

　　小鄭肯定得擔架抬著，才上得去了。

　　秦川道：“現在剛地震沒多久，酒店那邊肯定得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組織人手進山救援，得先有個人回去報信。”

　　魏飛舟點頭，望向賣板栗的老闆：“那就麻煩您了，回到酒店報我的名字，魏飛舟，魏國的魏，飛行的飛，舟山群島的舟，就說這邊有傷者，最好來個擔架。您儘快把人帶過來，我這還有小費。”

　　說罷他先將幾張大鈔塞到對方手裡。

　　板栗老闆爽快應了一聲，很快邁步離開。

　　魏飛舟見秦川薄禾兩人活蹦亂跳，心道他們肯定不會留下來，就沒將他們算進去，誰知賣板栗的老闆都走出老遠了，秦川還站在原地不動，魏飛舟不由問道：“你們還不走？”

　　秦川朝他笑笑：“魏總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不放心，我也留下來陪你說會話，說不定有什麼情況還能搭把手。”

　　魏飛舟眼皮一跳：“不用了，多謝好意，你們趕緊走吧，趁現在沒有餘震。”

　　秦川不急著回答，卻先轉頭對薄禾說：“你也先留下，等會兒他喊人來，再一起回去。”

　　剛剛看見魏飛舟，他就發現，這是一個最後挽回合作的最好機會。

　　秦川想留下，薄禾卻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但從這裡走出去回到酒店，還有一段路程，如果讓薄禾跟賣板栗的老闆回去，就得讓他們倆走那一段路。

　　在沒有確定對方人品之前，秦川覺得，還不如等那人將救援人員喊過來，再讓薄禾一起回去，對她來說要更安全些。

　　相比起來，他們現在所處的雖然是下坡，距離滑坡地點已經比較遠，如果再發生餘震，周圍亂石橫木雖然多，也都在低處，沒有太大的生命危險了。

　　他沒興趣將自己的好意解釋太多，這些話也只在肚子裡轉了一圈，說出來還略顯冷硬，帶著命令的口吻。

　　“好。”

　　薄禾沒多問，也沒多猶豫，應得乾脆俐落，倒是很有“薄荷茶”的風格。

　　這個念頭一晃而逝，秦川轉頭拋開，找了塊平坦點的石頭坐下，朝魏飛舟露出狼外婆式的笑容。

　　“魏總，現在我們也沒別的事做，就是幹坐著等救援，不如來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