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主臥是忽然從正常變到媚俗豔麗的。

　　明亮的白熾燈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似是電線被燒損，仔細盯著它瞧，隱約有火花，又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啪」的一聲，燈忽然滅了，房間也徹底陷入黑暗。

　　鐘策懵了兩秒，暗自咂舌，心道導演組做戲做地還挺全面。

　　確確實實是有那麼幾分恐怖的氛圍在的。

　　他覺得他得配合著表演一下弱女子的害怕。但又不能只顧著害怕，女生在節目裡表現地太弱了容易遭人口舌，所以他必須得在害怕中保持理智假裝堅強。

　　於是，在猝不及防之下，他先是下意識地慘叫出聲。

　　非常短促的，「啊――」

　　可以顯而易見地聽出尖叫裡的無助又可憐的顫音。

　　不等程愫愫有什麼穿幫的反應，緊接著，鐘策又在假模假樣中欲蓋彌彰地掩蓋自己的膽怯，為了戲夠真，他甚至還碎碎念了「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團結友善敬業愛國」，念完兩次，才跪在床上摸黑去尋找程愫愫。

　　「老公不要怕，我來保護你。」

　　程愫愫：「……」

　　今天算是讓她見識到了，人要是狠起來，連自己都污蔑。

　　程愫愫站在床尾，無奈地翻了翻白眼。

　　老實講，知道這是導演組安排的後，壓根就嚇不到她。

　　鬼屋遊戲，小場面，都是她學生時代玩剩下的。

　　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彌漫開了胭脂水粉的香味。

　　從淺薄到濃鬱，似乎帶著某種暗示和邀請。

　　「咯咯咯咯咯。」

　　女人清脆勾人的笑聲由遠及近，莫名其妙地將本就不算太大的臥室襯地空曠起來。

　　沒過多久，程愫愫就感受到有人在自己耳畔吐氣。

　　可以肯定的是，這人絕不是鐘策。

　　太真實了這遊戲體驗感！

　　「真英俊呐。」

　　圍著她轉的那女人像是要買豬肉般來回打量著她，看夠了也滿意了，還絲毫不吝嗇地嘖嘖稱讚。

　　話音一落，房間裡的燈就再次亮了。

　　只是亮的不是那種晃眼的白光，而是在橘黃和豔紅中不斷切換，頃刻間，這房間就像極了風花雪月的風塵場所。

　　「先生長得真英俊，妾身好想和你春風一度噢。」

　　說著，又往程愫愫的耳邊吹氣。

　　眼前的女人穿著精緻的玫紅睡裙，又薄又透，卻也不是現在會有的款式，她這會兒媚眼如絲，緊緊盯著程愫愫，眼底像藏著兩把勾子，一顰一笑間都在悄悄地勾人魂魄。

　　程愫愫往後退了兩步，皺了皺眉。

　　這不對勁！

　　憑張辭秋的才能，他不會搞出這麼低俗的劇情來。

　　別說到時候廣電總局不會審批通過。

　　就是她，用著鐘策的身份，等這趴過去，就會直接下樓把張辭秋給罵個狗血淋頭，搞狠了，節目都不用拍了。

　　只是令程愫愫沒有想到的是，壓根不需要廣電總局的同意，這段內容就已經以直播的形式傳出去了。

　　直播間的網友們一開始還讚揚張辭秋，讚揚張辭秋心疼他們有求必應居然繼續直播下去了，直播的內容也是從鐘策和程愫愫這邊開始的，突然黑燈讓網友們覺得很刺激，「程愫愫」假裝不害怕的舉動也讓網友們捧腹大笑，可是漸漸的，漸漸的，他們也發現不對勁了。

　　【臥槽你們難道不覺得看這個直播脊背發涼嗎？】【發現了發現了，嘛的，我不敢起床上廁所了。】【這是女鬼的設定嗎？可也太逼真了吧，特別是她笑的時候，真的就是陰森森的啊！】【而且她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完全沒有預警啊，這可是直播啊朋友們，她就是憑空出現的啊！】【而且這個emmmmmm，應該艾特網警了吧！】【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誠信友善愛國敬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誠信友善愛國敬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誠信友善愛國敬業。】【我不敢看了，我先走了。】

　　【我還好奇，鐘二少面對女鬼的色。誘會作何選擇。】【其實我也好奇。】

　　鐘策這會兒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房間裡忽然陰冷的感官體驗不像是人為製造的，而且現在，樓下的工作人員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倒吸了一口氣，捏緊拳頭，再抬眸時，就看見那女鬼在對程愫愫動手動腳了。

　　程愫愫不斷躲閃，女鬼則步步緊逼。

　　見勾/引不成，女鬼的耐心也漸漸耗盡，她慘白的臉上慢慢浮現出窮凶極惡的表情來。

　　「……」

　　明明是兩人一鬼的電影，他卻單獨不能有姓名。

　　不過女鬼是在覬覦他的身體吧？

　　思及此，鐘策噁心壞了，他迅速爬下床，走到程愫愫跟前，一把將程愫愫扯到身後，倆人身高體型有差距，此時此刻就有種小雞仔拼命護住老母雞的感覺，鐘策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是心慌的，畢竟潛意識的事實在提醒他真遇到鬼了……

　　如今進退不得。

　　他又是這個房間唯一的男人，呃，女人。

　　他得擔起責任，不說其他，得活著吧，得保護好肚子裡的崽吧，他相信是他身上的母愛支配著他勇往直前的。

　　攝像機肯定已經被女鬼破壞了。

　　面對企圖要傷害他們的女鬼，鐘策這會兒當然也不能客氣。

　　氣勢上絕對不能輸。

　　他掏出黃符貼在女鬼額頭上。

　　「張辭秋怎麼選的演員？」

　　他抿了抿唇，和女鬼對視了數秒，「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太禮貌，但你實在是太醜了，嚇到我和我老公了。」

　　程愫愫：「……」

　　女鬼：「……」

　　【我的媽呀，程愫愫牛逼了，連女鬼都敢惹。】【老實講，女鬼長得挺好看的啊，哪裡醜了。】【再好看也不該出來嚇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說得對。】【女鬼委屈，鬼醜怎麼了？吃你家蠟燭了？】【話說，大家都不害怕嗎？】

　　【害怕，但還是想看。】

　　【萬一女鬼從屏幕裡鑽出來……】

　　【樓上住嘴。】

　　【呸呸呸，住嘴住嘴。】

　　女鬼其實並不難看，她是豔鬼，姿色甚至可以用不俗來形容，她活著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北上前，她在南方也是花魁般的人物，死的時候也是二八年華，在那個花兒般的年紀做鬼，現在都做到了青春永駐。

　　可以說，女鬼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她的相貌了。

　　相貌就是她的自尊心。

　　這會兒突然被人說醜，那就是把她的自尊心扔了往泥土裡踩了，這口氣怎麼可能忍得下去，她當即變了臉色。

　　黃符就是張廢紙。

　　方才的風情萬種瞬間消失不見。

　　房間裡陰風陣陣，女鬼她又「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挽起的頭髮倏地散開來，臉白地像是被白油漆給刷過似的，眼球凸出，兩行血淚倏地流了下來。

　　就在下一刻，女鬼的凶戾惡狠之氣暴漲，她伸出手直奔鐘策的脖子，看起來想要把鐘策掐死。

　　彈幕少了不少。

　　仍堅守在直播間的膽大的觀眾此時此刻也嚇得夠嗆。

　　程愫愫剛想拽過鐘策。

　　就聽見鐘策十分嫌棄地「嗤」了一聲。

　　「更醜了。」他說。

　　鐘策身形嬌小，行動力和反應力都極快。

　　在女鬼碰到他前，他居然先下手為強了。

　　甚至根本都不需要程愫愫上前幫忙。

　　鐘策讀書時不是沒見過女同學打架，也瞭解其中的規則，再加上程愫愫的身體素質不錯，他占居在她身體後也有鍛煉，力氣絕對是有的，鐘策一個健步衝上前，一手拽起女鬼的頭髮，一手抓住女鬼揮舞著的雙手，而後一個反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到女鬼的身後，他勝在動作敏捷，每一步都又快又准又狠，直把女鬼扭成了麻花，接著，抬腿，一腳踢在女鬼的膝蓋窩上，踢的極重，女鬼腿一歪，就磕倒在了地上。

　　程愫愫：「……」

　　這一幕，太匪夷所思，太猝不及防了。

　　你特麼的不是鐘策，你特麼的是鍾馗吧？

　　【厲害了！】

　　【突然對程愫愫肅然起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點帥是怎麼回事？鐘二少你為什麼還像根木頭一樣站在原地？請你自覺點麻溜點幫幫你老婆！】【二少可能嚇壞了，二少忽然發現老婆比女鬼還可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講真，露出真面目的女鬼是真的醜。】【我今晚睡不著了我害怕我為什麼要看直播啊而且還不願意退出我自作自受。】【其實，我突然覺得程愫愫爆發是有原因的，你們想，以前有新聞，原配打小三，視頻裡的原配就是母老虎般的戰鬥力啊，程愫愫現在就是在惡鬥小三呀！】【醍醐灌頂。】

　　【恍然大悟。】

　　【受益匪淺。】

　　【你真牛逼。】

　　「你還是照照鏡子吧。」

　　鐘策旗開得勝，突然就飄飄然了起來，心裡暗道鬼也不過如此，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極好，這會兒笑眯眯的又賤兮兮的，「你現在的樣子是真的嚇死我了呢。」

　　說著，又抬眸瞥了一眼程愫愫，和程愫愫來了個互動，「嚶嚶嚶，好可怕。」

　　程愫愫嘴角抽搐：「……沒看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求求你，給愫愫留點面子。】

　　都已經有人親切地叫他愫愫了。

　　【官方吐槽最為致命！】

　　女鬼生前就是被圈養著的嬌花，論打架，她肯定打不過鐘策，更何況還是這種出其不意毫無章法的打架。

　　但不管怎麼說，她好歹是個鬼。

　　於是，就下一刻。

　　空氣中突然凝了霜，氣溫也驟然降到了冰點。

　　呼嘯而至的陰冷恐怖感簇擁在房間內。

　　鐘策皺了皺眉，瞳孔一縮。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想不想變美？」他問。

　　頓了頓，鐘策又笑了起來，他勾了勾唇，慢條斯理的，語氣中帶著用糖果騙小朋友似的蠱惑，「我有很多化妝品的喲。」

　　刹那間，臥室裡的寒冷陰鬱煙消雲散。

　　女鬼直接扭過整個頭：「真的？」

　　程愫愫：「……」

　　張辭秋和助理：「……」

　　還有直播間裡的觀眾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