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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第113章
113.番外二則

  大應開國之初的那些年,邊境的戰事一直未曾消停過。

  南燕先前被打怕了, 倒還算安分, 而北蠻卻開始蠢蠢欲動, 興許想趁中原時局混亂之際,好渾水摸魚。

  項桓從四月清明祭拜完了他娘便馬不停蹄地去了北邊,眼見著都快入秋了,還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果然是造反容易建國難,幾十年混戰,中原大地剩下一堆爛攤子得慢慢收拾。

  事情發生在九月底。

  子夜裡, 整個王府靜悄悄的, 冷月清風,一片安寂,偏東的臥房還養了隻黑貓, 正在窗邊縮成一團好眠。

  忽然, 那貓耳朵便立了起來, 筆直地轉了一圈。

  遠處的馬蹄聲在王府角門口剎住, 緊接著一道黑影動作迅速地閃進了後院,他一路解了披風和頭冠, 步伐穩健, 足下生風,臨著要進門了, 居然還沒忘跑一趟廚房打水, 利索地把自己全身上下囫圇擦了個遍。

  臥房內「吱呀」一聲響, 冷風倒灌, 黑貓已經從桌上跳了下來,一對眼珠在暗夜中綠得發亮。

  宛遙迷迷糊糊間,感覺到四周一沉,尚未睜眼,有人自背後結結實實地將她往懷裡抱了抱,倘若睡得再深一點,準得以為是鬼壓床了。

  好在她有經驗,這種情況一年差不多要經歷個兩三回,最初那幾天嚇得夜半驚叫,引得全府侍衛拎著刀槍衝進來圍觀,後來次數一多,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背脊上流竄著一股冰冷的寒意,宛遙不禁打了個哆嗦,他在外面跑了數天,難免帶有涼氣,然而借著她身體取暖,不多時便輾轉回溫,變得格外蓬勃暖和。

  那種緊貼皮膚的觸感宛遙尤其熟悉,想翻個身,項桓卻摟得死緊,還一嘴嘀咕︰「別動……我跑一天了,先睡會兒……」

  她使出吃奶的勁兒,鹹魚掙扎似的奮力扭頭,定睛看去——後者果不其然脫了個精光,這老毛病大概一輩子都改不了了。

  宛遙壓低聲音︰「你又脫衣服?洗澡了麼?」

  他腦袋磨蹭了下,含糊地哼唧道︰「……洗了,乾淨著呢。」

  摸了摸橫在腰間的手臂,倒也沒摸出什麼來,宛遙勉強轉過身,「不行,把裡衣穿上,現在入秋晚上冷,我被子加得不厚,明早著涼了怎麼辦?」

  他連眼皮都抬不起,隨口敷衍︰「我不冷,就這麼睡吧。」

  「不行!」她態度很堅決,「眼下正換季,等會兒你又該喊腿疼了。」

  或許是腿疼兩個字令項桓略有動容,眉峰居然無意識地揚了揚。

  宛遙搬死豬一樣給他從床上拽起身,「不準睡,」她雙手捧起臉來回蹂/躪,「你還沒換衣服呢,不能睡。」

  鬧了半天,最後實在是沒轍,項桓只好應道︰「好好好,穿了穿了……」

  他把自己的頭在宛遙手裡擱了一會兒,東倒西歪地摸黑往床底撈——想不到還挺沉的,那貓已經在他裡衣上舒舒服服地蜷著,乍然被人動了窩,滿不樂意地喵著抗議。

  這小畜生是年前他路過劍門關時順手撿來的,當時才巴掌大,家裡兩個女孩子,都喜歡模樣乖巧,毛茸茸的動物,原本是想拿回來給宛遙找個玩意兒解悶,卻不料一晃大半年,這貓在家的地位日漸拔高,現在都被允許堂而皇之的睡在他床上了,真是敢怒不敢言……

  項桓盤膝系著衣帶,宛遙便坐在對面低頭替他理好衣衫,一把青絲瀑布似的散在耳邊,襯得臉分外小巧。

  他於是笑了笑,頂著兩隻困意朦朧的眼,把腦袋湊到她頸窩去,「想我沒?」

  宛遙將系帶打個結實的結,推著他的頭扔至一邊,「你有什麼好想的,幹嘛要想你。」

  說著就抖開被子躺回了床。

  項桓不依不饒地貼上來,自我感覺倒是很不錯,「你沒想我?我不信。」

  他胳膊晾在外,隔著被衾抱她,語氣慵懶,「北境的城防已經重建了,這次回來,應該有很長一段年月不會再出征,今後有的是時間陪你。」

  指尖正好觸到一縷頭髮,項桓信手一卷,勾在掌心裡纏成幾道圈,「一去五六個月,晚上都沒人陪你睡覺,怕不怕?」

  宛遙背對他,閉著眼睛把棉被裹緊,隨意道︰「誰說沒人陪我,我有小鐵啊。你不在的時候,都是它跟我睡一起的。」

  項桓在後面略有些不是滋味地抿了一會兒唇,不著痕跡地伸出腳,把安然自若趴在床腳的黑貓踹了下去,若無其事說︰「這怎麼能一樣,它又不是人。」

  摔了一個大馬趴的小鐵茫然地坐在地上四顧,它抖了抖淩亂的毛,哀怨地衝床上叫了一聲,方才憤憤地邁開步子奔回窗前繼續縮成團——畢竟好貓不跟人鬥。

  *

  項桓雖然被季長川安了個王爺的頭餃丟在長安自生自滅,但一有事使喚他比使喚宇文鈞還勤快,就這兩年零零散散跑北境跑南燕,去了不下五六趟,可時間都不長,超過大半年的,還是頭一回。

  甫一歸家,他便明顯的發覺了和以往的不同之處。

  最直觀的當然是宛遙了。

  猶記得前年他被季長川踹去北方邊陲和蠻族老朋友對剛的時候,僅僅離開了一個月,一回來她簡直哭得梨花帶瓢潑大雨,抱著人都不撒手的。

  才過了一年而已,如今儼然一副習慣成自然的模樣,難得他快馬加鞭趕夜路,最後的待遇竟沒比過一隻貓。

  宛遙想不想他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挺想的。

  結果每日坐在家,只看她在桌邊高高興興地逗貓,心裡委實感到很虧。

  又虧又委屈。

  繼而埋怨起季長川來,覺得他這個老師也未免太苛待自己,宇文和餘大頭明明是倆光棍,無牽無掛的,一有事卻偏偏叫他出征。好在眼下是消停了,若再往外面跑幾次,別說是貓了,以後估計連地上那張虎皮的地位都能比他高。

  項桓漫不經心地捅著茶爐子間的碳。

  宛遙正在翻前日長安寄來的,關於研製鐵面人解藥進展的書信,懷裡照例臥著大爺似的鐵將軍。

  她在紙上寫記錄,停下筆略活動了一番手腕,問他︰「餓了嗎?要不要吃酒釀丸子?」

  項桓好像剛回神,聞言頓了片刻,忙道︰「吃。」

  宛遙把貓放在一旁,「那你等我下。」

  他順勢跟著起身,「我幫你。」

  路過回廊,天已經起風了,滿世界的枯葉亂轉,灑掃的下人們灰頭土臉地在院中忙碌。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令項桓很是在意的事。

  聽說每逢月初,自家府門外總有人會放一把新鮮的花擺在那裡,不知道送花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不明真相的街坊四鄰多半還以為對方在上供。

  他派人盯過兩回稍,來者十分狡猾,是趁天不亮時偷偷動手的,蒙著面,跑得也飛快,幾次設套都沒逮到人。

  雖然從未有書信指明那花要送給誰,但他不用想也猜得到,而更為使人不爽的是,宛遙對此居然頗為珍惜,不僅沒扔,還特地派了個侍女準時去收。

  項桓戳著碗裡玲瓏剔透的丸子,視線銳利地射在那捧露水未幹的花束上,今天是一大束木芙蓉和木槿。

  婢女恭敬地問她示下︰「王妃,這月的花我拿來了,您看是老樣子麼?」

  宛遙在花朵間扒拉一陣,點頭道︰「擱高一點的地方去,別讓小鐵再把瓶子打碎了。」

  「好。」

  他狠狠地往嘴裡塞了口丸子,用瓷勺敲碗底來表達內心的不悅,偏生旁邊的姑娘沒明白他的意思,歪頭不解地問︰「是不夠嗎?要不要我再去盛一碗?」

  還來一碗,氣都快氣飽了。

  項桓終於把勺子一丟,不滿道︰「宛遙。你要是喜歡花兒,我上街給你買就是了,天天一把,能不帶重樣,幹嘛非得收這地上撿來的……」

  聽他提起這個,她的臉上才略帶了幾分狀似欲蓋彌彰的神色︰「呃……一個月也就這麼一回,人家的心意嘛。萬一是哪個知恩圖報的小姑娘呢?咱們如若不管,豈不是辜負她一番好意。」

  「知恩圖報的小姑娘我看不見得,別有用心的路人甲倒是一大堆。」他臭著張臉側過頭。

  「我沒放咱們房裡,只是讓人擺在書閣,這些花又活不久,兩三天便枯了。」

  項桓輕哼一聲︰「反正我不在,你放哪兒誰知道。」

  宛遙瞥著他的表情,聞言終於忍不住垂眸在對面悄悄牽了一下唇角,忽然說︰「項桓,張嘴。」

  他下意識開口,冷不防就被人塞了一嘴糕點,奶黃味兒的,甜度正合適。

  項桓不情不願地嚼了幾口,竟可恥得覺得很好吃……

  身邊的女孩兒笑得滿臉狡黠,「甜嗎?」

  他睇了一眼,慢騰騰地頷首。

  「啊?甜啊?」宛遙故意湊上去認真打量他,「我還以為是酸的呢。」

  意識到自己竟被她揶揄了一番,項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後槽牙磨了半天,猛地一把拽住宛遙,掌心兜著後腦勺,叼著那半塊糕點喂進她嘴裡。

  「唔……」

  這一口猝不及防,險些嗆到,她捂住嘴好容易才咽下去,漲得滿面通紅,憤憤道︰「你吃過的!」

  項桓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吃過怎麼了,我吃你口水的時候也沒嫌啊。」

  王妃的端莊堅持到此刻已經即將崩塌,宛遙抄起坐墊往前懟,想著乾脆悶死他算了。

  「喂,丫鬟看著呢……」後者歪在地上護住頭,特地不懷好意的提醒。

  她忿懣地掀了個白眼,把墊子丟在一旁,十分矜持地站起身︰「不跟你鬧了,我要去醫館看方子。」

  「記得早點回來。」

  她斜斜往後一瞥,在門邊整理完衣裳,頭也沒回便出去了。

  「王爺,那人賊精,大概知曉我們有人蹲點,放花的時間比平時都早,兄弟幾個才到,東西已經在了。」

  堂下站著又一次無功而返的王府親衛首領。

  項圓圓翹著腿在邊上嗑瓜子,「要我說,其實也沒什麼稀奇的,嫂子人好心善,在城裡贈醫施藥,開設粥棚,感激她的人多了去了,有一兩個閒的沒事幹採點花送她,很正常嘛。」

  親衛聞之也跟著附和︰「大小姐說得是,王妃在城裡頗受百姓愛戴,街坊四鄰偶爾年節還會送點土特產,其實屬下以為,只要對方沒惡意,王爺您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他後面的話聲音漸低,主要是明顯察覺到項桓的目光不大友善。

  倒是項圓圓無所畏懼,連頭都沒抬,「說白了,哥你不就是不爽人家對嫂子示好嘛。可是有姿色有才華還心地好的姑娘,你喜歡別人也喜歡啊,不過是你運氣,先人家遇到嫂子,否則怎麼可能輪上你。」

  項桓︰「……」親妹妹。

  他給自己灌了一杯茶,到底意難平,「你不知道。

  「宛遙現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心上了。」杯子 一聲擱下,項桓別過臉低低抱怨,「對鐵將軍都比對我好。」

  項圓圓笑嘻嘻地︰「人家小鐵可愛嘛。」

  「一隻貓而已,那還不是我給她的。」說到此處,他忽然仔細的一想,這些年對宛遙動過心思的人似乎真不少,長安的梁華、桑葉,還有龍城的彭永明以及一大幫不知名的甲乙丙丁。

  數了一遍又回到自己身上,琢磨了良久,發現一個事實——長這麼大,除了宛遙居然沒有第二個人跟他表白過心意!

  「別奇怪了哥。」項圓圓瓜子磕得上火,喝了杯清茶潤嗓子,「誰會喜歡你啊,又不是腦子有坑。」

  ……

  爹不疼娘不愛,在家裡備受嫌棄的項王只能和難得不嫌棄他的戰馬相依為命,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長安這個地方沒經歷過戰火,因為是前朝王都的關係,城防與軍備也都很是完善,平日的軍務並不多,所以項桓不出征的時候,更像個百無聊賴的閒散王爺。

  他先是到城外的駐軍營地裡裝模作樣地巡視了一圈,在參領戰戰兢兢的目光下提出點無傷大雅的小毛病,隨後便順路上街逛花市去了。

  項桓想得很容易,如果每天一把花成了習慣,那麼對方那每個月一捧也就不這麼起眼,久而久之,宛遙說不定就忘了。

  他信馬由韁地在沿途瞎逛,正思索著買點什麼好,突然間,早市熱鬧的氛圍驀地被一樁變故打亂。

  「快抓賊,有賊啊!」

  相安無事的路人各自驚恐的四散,人們推推搡搡,倒有不少摔在地上的。只見一個衣衫洗得泛白的矮胖男子奮力撥開人群,懷抱包袱一邊回頭張望,一邊發足狂奔。

  街頭聽得一個聲音喊︰「就是他,別讓他跑了!」

  這麼一咋呼,男子跑得更急了,沒頭沒腦地撞到了前面躲閃不及的老人家。

  「老東西,別擋事兒!」

  項桓在此刻眸光一凜。

  無人看清他是如何從馬背上躍起的,只當那男子再抬頭要跑時,面前已然立了一道高挑修長的身影。

  來者鮮衣錦裝,懶散地抱著胳膊,他生著一張年輕的臉,眉目清雋飛揚,乍看去像是剛二十出頭的樣子。

  賊偷沒怎麼將他放在眼裡︰「幹什麼?找死是不是!」

  少年歪頭略活動了一番手腕,餘光朝旁閃來的一瞬,「啪」的一下,竟伸手在他鼻前打了個響指,賊偷正莫名其妙地發怔,緊接著腦袋便重重挨了一記。

  對方連手都懶得動,抬腳徑直將他踢飛出去。

  這一踹非同小可,賊偷眼前驟黑,好似頭顱已和身體雙雙分了家,在道旁的樹幹上狠狠一砸,原地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抱著腦袋滿地哀嚎。

  還沒等他嚎完,那人不近人情地一腳踩在其胳膊上,撩袍俯身,輕而易舉抽出他懷裡的包袱。

  從下馬,出手到尋回失物,一系列舉動不過眨眼的功夫。

  以至於圍觀的路人們還未回過神,項桓已經開始鬆活筋骨了,好幾年不曾街頭鬥毆,險些沒掌握好分寸。

  巡街的捕快們摁著官帽姍姍來遲。

  「都讓一讓,讓一讓……」

  他這才鬆開腳,掂掂掌心的東西,朝對方丟去。

  後者尚未站穩,趕緊手忙腳亂的接住,十分多餘的問道︰「王爺……您不要緊吧?」

  不過他也委實不像有事的樣子……

  「我不要緊。」項桓翻身上了馬,就當順手管了個閒事,提醒道,「找個大夫給撞傷的百姓看一看。自己巡的街,自己留心著點。」

  官差們冒了身冷汗,連連稱是。

  少年在朝陽下拽住韁繩,輕叱一聲,眉宇間意氣風發,拍馬步伐悠緩地往前而行,背後是滾動在微風裡的月白衣袂。

  *

  這天發生的事情,項桓完全沒給放在心上,不過兩日便徹底忘到了九霄雲外。

  約莫是在五日後,王府的門房便收到了一封奇怪的書信。

  「給我的?」彼時他正在書房翻地方志,頗狐疑地接了過來。

  「除了信,對方還留了這個。」親衛遞上一小束蘭花,根睫處用紅繩緊緊地紮成一股。

  項桓隨手把玩了片刻,扔在一邊,展開那張薄薄的信紙。

  上面字跡清秀,謄的是首詩——「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他讀完,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剛準備要丟,卻不知想到了什麼,手忽然頓住。

  項桓看了一眼面前的信,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花,眸子裡星光暗閃,不禁勾起唇角,登時有了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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