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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冤》第11章
第十一章 如夢令

  兩月後,蓮聲的衣服由來鳳祥的夥計送到。夥計叫來楊府管家,將衣服摟開一抖,驗貨查證。

  府中傭人上下,皆吃了一驚:這長衫是蚌白的底,緞的面,勾的一圈薄金邊兒,浮的瑞雲暗紋,團團地飄到背後,擁的是一輪銀盤滿月。

  蓮聲面上驚懼,再三地問來鳳祥的跑腿夥計:「是楊府要的麼?」

  夥計不耐煩,衝著管家:「哎,老陶!你自個兒定的,我還得回去,走了!」

  老陶送走夥計,拍拍蓮聲的僵硬肩臂:「去謝謝少爺,不要高興得沒了規矩。」

  胡蓮聲扭過脖子,嚇得不輕:「陶師父,少爺叫你定的麼?這、我……」

  老陶嘆了口氣,將他的寬肩闊背一推:「不要問了,背後的大圓盤子,改了三四道,能不是麼!上樓去罷。」

  胡蓮聲捧著這件白衫子,一步一拖,戰戰兢兢地去了樓上。楊少廷在書房練字,見了胡蓮聲,將他手裡的衣服一打量,本來是要高興的,可又瞧胡蓮聲臉上紅白不接,眉頭不暢:「幹甚麼?你不喜歡?」

  胡蓮聲一臉的哭相:「少爺,這、這不是我能穿的……」

  楊少廷將自個兒臨的字紙抬起來看,不接茬:「數你屁事兒多,快去換了!」

  胡蓮聲不肯動。楊少廷將紙一揉,一扭臉,手高高地抬著,恐嚇道:「去!不去揍你!」

  胡蓮聲嚇得一哆嗦,生怕楊少廷久違地要破戒,連忙道:「知道了、知道了。」說罷轉身出門,真要換了。

  楊少廷沒見著他換成什麼樣兒,先聽見了樓下的叫喊。

  他想今日爹娘不在府上,吵吵鬧鬧也沒規矩,正氣凜然地將門拍開:「吵什麼!再嚷嚷都給我去……」

  他一敲木頭欄桿,俯身向樓下施令,卻見七八個傭人圍作一圈兒,中間團團圍住的,是一個白的輪廓,與四周背景抽離開來,彷彿是獨自貼了光。

  胡蓮聲聽見楊少廷的聲音,抬頭一望,滿面通紅的:「少爺,我、我……」

  楊少廷的聲音喊到半截卡了殼,嘴巴卻還微微地張著,眉毛一邊兒高地挑起來,眼珠子卻不靈敏,十足的痴相。

  陶管家覺得這表情實在可樂,沒有忍住:「少爺,尺碼倒准,蓮聲穿得正好。」

  楊少廷被他一喊,驚醒過來,立刻正了顏色,將話說完了:「——都去乾活!」幾個傭人一聽,掩著嘴紛紛離去,只留胡蓮聲呆呆地佇立原地,仰著脖子:「少爺……」

  楊少廷深吸一氣,成了一臉的猙獰:「你給我上來!」

  胡蓮聲一聽,立刻急著上樓,這長衫下擺於是貼著他的腿,撲撲楞楞地就折了許多銀線反光,使得這樓梯被他踏得有些流光溢彩的意味了。

  胡蓮聲動作敏捷,上得樓來,微微地出了汗。他本想用袖子去擦,手抬到半截止了住。接著自己也覺得好笑,這臉上愈發地赧得通紅,只好將白衫子輕輕地一撣:「少爺,你看,我是做粗活的啊……」

  楊少廷看著他,一顆心活蹦亂跳,腦子里異想天開,思索道:

  原來月亮是這麼走路的麼?

  楊少廷揚起了下巴:「給我轉過去看看。」

  胡蓮聲乖乖地一轉身,露出背後繡的蟾宮,雲氣蜿蜒的,在脖頸下,似有清輝。

  楊少廷順著雲氣一點兒一點兒地向下看,末了使壞,在胡蓮聲腰窩上一捏:「餵,胡蓮聲,屁股真夠寬的,足比我寬了一寸多!」

  這個評論實在是莫名其妙,胡蓮聲垂著腦袋,悄悄地辯解:「少爺,我天生的呀……」

  楊少廷在背後望著他,發覺胡蓮聲十八歲,到底比自己成熟個一點兒,其輪廓是相當可以細看的。誰知胡蓮聲這時候突然記起來,一揚頭:「壞了,少爺,燒著水呢,我得去——」

  楊少廷覺得胡蓮聲這時候婆婆媽媽,實在煩得很,使勁兒將他的後背一拍:「去什麼去!自然有人去!」他將胡蓮聲調轉個個兒:「書房裡呆著,去給我念報紙!」

  胡蓮聲期期艾艾的,最終不敢不聽話:進了書房,拿起報紙,老老實實、字正腔圓地念。

  可惜楊少廷一個字兒也難聽進去。

  這身衣裳將楊少廷的腦袋攪出了一團亂麻。

  他此刻望著胡蓮聲的側臉,暗流湧動,自顧自地轉起了圜。

  他的腦子里浮起一些道聽途說、支離破碎的陳年舊事:

  要是沒有一場天災,胡蓮聲原本就該是個如此風光的少爺的。

  胡蓮聲憑借這件白淨衣服,結結實實地休息了一陣子。楊少廷不覺得有何不妥,胡蓮聲卻是渾身的不痛快:勤勞如胡蓮聲,力氣沒有地方使,實在是讓他難受的。

  好在是日下午,楊少廷終於接了個電話。

  這電話打得不久,然而掛了電話,楊少廷彷彿是為難起來,猶豫了許久,才收拾出了門。他拿著帽子,回頭吩咐胡蓮聲:「我有些事情,你在家裡,不必跟著我了。」

  楊少廷獨自出門,是很少見的。

  胡蓮聲不敢多問:「少爺幾時回來?」

  楊少廷想了想,模稜兩可:「再說——興許晚一些。」

  胡蓮聲答應了一句,眼見著他出了門,立刻轉過身,飛快地跑去了廚房,拿起罩裙,麻利地一圍,愉快地微笑了:「徐媽媽,我幫你把菜洗了罷!」

  楊少廷這通電話,是來自一名酒肉好友,小名喚孟五。孟五雖有些才幹,然而人如其名,不三不四。好在孟家枝繁葉茂,孟五是年十九,相貌堂堂,使得這個不三不四有了風流倜儻的意味。

  孟五一通電話打來,說是要與楊少廷商談未竟的合同,然而這個會見地點是格外特別的:檀堂。

  檀堂當然不是什麼燒香供佛之場所:三祥城外遠近聞名的妓院,裡頭的女人,是很講究的。窮學富,富學娼,娼有風塵,誰也學不來。粉嫩皮肉,浮的一層何比甘,這雪花膏香得厲害,頭髮上抹的三花油,身上噴的玫瑰露,走路一搖一擺,香河洶湧,溢到檀堂外頭來。

  楊少廷在檀堂外頭摒著氣:「老五,談正經事情,不如換個地方罷!」

  孟五拉著他就往里走:「別,這兒也能談——我這趟躲著我爹出來,我不容易,你陪陪我,人家姑娘也好多看我幾眼!」

  敢情孟五是托著找自個兒談事情的由頭,打野食來了!楊少廷不好當場發作,只暗自罵了一聲,隨著他去了。

  孟五是檀堂的熟客。小廂房裡落了座,來的兩位佳人,應當也是熟識。眉目含情的,不嬌不媚,款款大方,一邊兒坐一個。

  楊少廷實在是不喜歡如此厚重的脂粉芬芳,加之燈光故意地昏黃,很有勸人白日宣淫的意味。他偏著腦袋,面上不由得有些僵硬:「孟五——你有話,就快講。」

  孟五順手擁了個女的過來,陷在扶手椅中,暢然地舒了口氣:「少廷,」他笑:「看不出,你膽子挺小啊!」

  他這話音一落,一旁傳來一串輕輕的笑:「楊少爺年紀輕,頭一次來,姐妹都不曉得,要是曉得了,要記恨我的。」

  孟五把腦袋伸到她的脖子後頭,慢慢地蹭:「也是,年紀輕,都不知道什麼好……」

  那個姑娘微微地偏著脖子,一點孟五的腦門,又笑:「你替我守著些嘴巴,不要講出去了。」

  孟五被她輕輕地一點,順勢摟著她的腰,旁若無人地鬧作一團了。

  楊少廷心裡揣著正事兒,面上凝了冰,此刻笑不出來——他對於憐香惜玉沒有太大興趣,在這地方原本就笑不出來。他這模樣凶神惡煞,連帶著嚇得旁邊的佳人,本以為是攤上了好事,誰知是除了送茶遞水,氣兒也不敢大喘。

  孟五鬧完了,抬眼看著楊少廷正襟危坐地殺風景:「唉,你!你搞什麼東西,我爹也不像你這樣的。」

  楊少廷端起茶啜一口,臉上不咸不淡:「五哥,我爹還等著我回去,趕緊說完了罷。」

  孟五好笑,楊少廷的那個爹,他還在檀堂里見過幾回呢,等著他回去,那是活見鬼了。

  「我說楊少廷,你怎麼跟李宗岱似的?」孟五輓著他的小相好:「上回我跟他到這地方來,他倒跟進了牢房,一臉半死不活,煩得很!」

  楊少廷身邊的女人這才搭上了話,臉上終於帶了笑:「是是,李少爺,一碰他,他還流汗的!」

  楊少廷陡然聽見這個名字,心裡很不痛快,卻聽身旁的女人接著講:「噓,哎,我聽和春講,李少爺——李少爺不中用的。」

  孟五很愛聽這些秘事:「哈,哈哈!難怪,難怪!我瞧李宗岱這小子,該不會是個只走後門兒的罷!」

  楊少廷一本正經:「怎麼叫走後門?」

  此話一出,三人皆顯出了年長者的諱莫如深,前仰後合起來。孟五向前一捏楊少廷的臉蛋:「女的能走前門兒,誰只走後門兒?」

  楊少廷腦子里翻騰,在臉上一愣。

  「李宗岱也是情有可原,他爹在外頭,我聽人說,」孟五的聲音壓下來:「養了個男的,長得普普通通,只有嗓子好——哈哈!金屋藏的百靈鳥!」

  楊少廷臉上不動聲色,手裡將個杯子捏著,指節凸成個山尖,發了白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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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先,是八旗的子弟愛乾這些事情……越是閒,越有功夫玩嘛!「孟五陷在扶手椅子里,聲音酥酥麻麻地發軟。

  「五爺,你曉不曉得,常來底下喝茶的,那個高高細細的,他從前也是被東家養的,結果你看看,說不要他,就不要了!可憐的……」

  孟五的手一停,臉上笑:「哪有養一輩子玩意兒的——你講他可憐,他榮華富貴享過,哪裡需要你可憐!」

  楊少廷慢慢地轉著茶杯頂蓋,不講話。

  這姑娘一扭腰,將小腿綿綿軟軟地纏上去,吐氣若蘭:「是的呀,我要是不攤上你,我也去享榮華富貴去了哇!」

  孟五經她一蹭,心下蠢蠢欲動,要笑不笑,只伸手刮她的鼻子,接著扭頭對著楊少廷:「來,少廷弟弟,你也沒個活人臉,快些講了,你先走——不要給我爹報信去了。」

  楊少廷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蓋,面無波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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