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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冤》第9章
第九章 夜涼風

  瑪麗見楊少廷神情有些恍惚,心下欣喜:少廷對於她確實是與眾不同的。

  她悄悄地開口,喚醒楊少廷:「少爺,我、我小時候和巷子里的孩子玩,學的歌,讓少爺見笑了……」

  她小心翼翼,將一些少女的心思粉飾起來了——誰會對著尋常人唱什麼見情郎呢!

  楊少廷不是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然而該名情郎回過神來,依舊鎮定自若:

  「詞以意見長,曲以情動人,」楊少廷一本正經地:「密斯瑪麗的意與情,我確實地感受了。 」

  這個評價足以讓他從今天的演出中脫身了。

  楊少廷在回程的車上定定地出神,楊老爺坐在前頭,扭頭看了他一眼:「你小子,別是個情種。」

  楊少廷側過臉,感到新鮮:「怎麼叫情種?」

  楊老爺望著車窗,良久才道:「優柔寡斷,為女人所把握,不夠丟人的!」

  楊少廷以陳寶琴為靶子,想象了一番所謂「為女人所把握」,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認為自己與優柔寡斷相去甚遠,應在「敢愛敢恨」之分類,於是立刻將情種一詞作出貶低:「是夠丟人了!」

  父子二人沒了話題,楊少廷靠著窗,腦子里又分開來,去想他未竟的心思:好個胡蓮聲,他那時候幾歲?十一還是十二,就會唱這些歌了!我得問問他,是誰教的他?怎麼就唱給我聽了?

  楊少廷心裡起了一圈兒一圈兒的漣,這些個漣漪蕩到他的嗓子眼兒,又沈回他的胸膛里,一陣一陣,磨得他胸口發癢。

  然而他見著胡蓮聲,原以為理直氣壯,誰知竟然口也開不了——他這時候想起來,要是讓胡蓮聲知道,他還惦記著這些八百年前的芝麻蒜皮,他這少爺就當得顏面掃地了。

  胡蓮聲從前被他盯得發毛,近來有些習慣了。他咽了口唾沫,拿著楊少廷的外套,朝屋裡走。然而沒走幾步,卻被楊少廷拽住了。

  楊少廷揚著下巴,上下打量胡蓮聲:「你長胖了。」

  這純屬胡說八道。

  胡蓮聲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長不出閒肉,饒是長衫寬敞,手一摸上去,是緊得發硬的。

  胡蓮聲茫然地:「啊?」他低頭環顧腰身:「哪裡?……」

  楊少廷伸手在他的腰上一掐。

  這掐的地方很是巧妙,不上不下,一掐下去,胡蓮聲陡然地笑了一聲。這聲笑短而急促,引得楊少廷抬眼看他,半晌理會過來,居然也笑了:「你怕這兒?」

  胡蓮聲瞧著楊少廷笑就沒有好事。他後退了一步:「都會怕的……」

  「誰說的?」楊少廷笑得促狹,他逼近了胡蓮聲,行動迅捷,抓住胡蓮聲的手臂,又在腰上掐了一把:「我就不會!」

  胡蓮聲抱著楊少廷的衣服,笑得臉都發紅,然而卻躲不開。這笑是無法自制的:「少爺,別、別,哈哈!哈哈哈……」

  楊少廷抓著胡蓮聲,仔細地看著他。

  胡蓮聲的眉毛耷拉著,眼睛眯起來,為難極了,卻依然在笑。

  楊少廷發覺這時候的胡蓮聲有種氣息,彷彿是熟過了頭的什麼花兒,發著酵,鬱鬱地將他包圍了。

  他想起了那首歌。他想讓胡蓮聲現在就唱一唱,他的臉現在紅著,紅得多麼有趣?

  「少爺,哈哈哈!哎、哎,饒了我吧!」

  楊少廷住了手。

  「餵,蓮聲,」楊少廷依然揚著下巴。胡蓮聲喘著氣,懷裡的衣服抱出了褶子,乖乖地等著他講。

  楊少廷揚了半天,竟然揚不出下句。他想脫口而出,說我曉得了,月亮是去見了情郎。

  誰是你的情郎?

  蓮聲等他不及,扭頭一瞧座鐘:「少爺,收拾收拾罷!先生要來了!」

  所謂先生,是楊少廷的作文先生,名喚嚴在芳。年逾不惑,卻不愛蓄鬍鬚,瞧著倒也年輕。

  楊少廷是被寄予厚望的,楊太太不想讓其成為傳統的美麗草包,故而尤其看重楊少廷的智力教育。胡蓮聲跟在楊少廷身邊,也不能太愣,跟著陪讀學一學,也是好的。

  只是人無完人,楊少廷雖有數理之頭腦,於作文方面卻確實是為難,不得不求助於胡蓮聲——作文先生打手心兒,實在是非常無情的。

  楊少廷今日之課題乃是借物作比,喻出一件尋常之事物,使其顯得不尋常,以此作出文章來。

  楊少廷想也不想,提筆寫出標題:「女人像朵花。」

  他思來想去,趁先生出去了,立即喚來胡蓮聲,有點兒生氣:「還能怎麼寫?——況且我看壓根就不像!」

  胡蓮聲不知他為何想出如此惡俗之題目,好聲好氣:「少爺,寫長些,像茉莉花兒,像牡丹花兒,不一樣的。」

  楊少廷從善如流,寫出一串兒花名,寫出了怡紅樓開會的架勢,末了將紙一揉:「有病!像什麼花,她們自個兒信嗎?」

  胡蓮聲一彎腰,將紙撿了起來:「少爺,像的,」他試舉一例:「先生講面如桃花……」

  楊少廷回憶了一番,是有這麼回事:「哦!面如桃花。」

  他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句,看了一眼胡蓮聲:「臉哪裡有五瓣兒的?」

  胡蓮聲哭笑不得:「不是五瓣兒……」

  楊少廷皺著眉頭,試圖尋找解釋:「我看是為了投其歡心,盡說些好詞,最終成了胡說八道。」

  胡蓮聲認為此人毫無浪漫之頭腦,有些不同意。然而胡蓮聲的不同意是缺乏力量的,他低低地講話:「真要是喜愛,就不必、不必故意去投,自然地就、就……」

  楊少廷扭過臉,是頭一次聽胡蓮聲有如此的見解。他抬著手腕子,定定看了胡蓮聲一眼,彷彿很不習慣他談及這個話題。半晌楊少廷擺擺手:「我知道了,你走吧!」

  胡蓮聲本來還想囑咐些,聽他一說,順其自然道:「少爺,要是寫完了,夜宵也做好了。」說罷快步下樓,不去爭論什麼桃花了。

  待到楊少廷抻著脖子,瞧不見胡蓮聲的衫子尾了,他才提起筆。

  略加思索,洋洋灑灑,寫得迅速,寫了一頁不成,翻過又是一紙。

  約有半個時辰,楊少廷將作文紙遞給先生,只道:「太難了,我寫不好,您打輕一些!」

  先生懶得理他,伸手接來,誰知扶著眼睛框子看罷,這一回倒不像從前,痛罵他的文章狗屁不通了。

  先生良久不語,最終問他:「雖不是什麼好的比喻,但是怎樣的聲音會如同蓮花呢?」

  楊少廷瞪著他,講不出個所以然。

  這是常事,先生不以為意:「我看你從頭將女的比作花,寫到一半兒偏了題,」先生抬起臉:「可別是蓮聲又……」話說到這兒,先生摸自個兒的下巴,將末尾的一句話又瞧了一道。

  他掃了一眼楊少廷,皺起了眉頭,沒有講話。半晌開了口,聲音有些輕:

  「少廷,我記得,你十六了?」

  「再過三個月十七。」

  先生若有所思起來:「哦,這樣兒。」

  先生拍了拍楊少廷的肩膀,將眼鏡取了下,露出了眼角的一些黯淡紋路,笑起來:「沒有事情。想你大好的年紀,心中又無拘束,想做什麼,就能去做,叫人心生艷羨。」

  年長者的叮囑是類似春風過驢耳的。楊少廷楞里楞氣:「先生想做什麼,也能去做!」

  先生將眼鏡架了上,將紙一拍楊少廷的腦袋,復回常態:「胡說八道,誰都和你一樣是少爺麼?」

  作文先生臨走之前,是要去老爺或是太太處彙報情況的。

  楊老爺與作文先生是熟識,見他正好來了,也不拘禮節:「在芳,我兒子學得如何啊?我指望他早些跟著我呢!」

  嚴在芳望著他:「少廷大了,不比從前,現今文章寫得馬馬虎虎,足以派上用場。」

  楊老爺點點頭:「是,是大了。」他又想起來,拿手比劃:「當初你見他的時候,他還那麼一丁點兒!」

  嚴先生匆匆忙忙地一笑,不再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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