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容茉愣住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報警，就說有人冒名頂替不明目的的想要接近我。」

　　林薩：「小姐您是認真的嗎？」

　　「當然不是。」

　　容茉說：「你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他，扔出去打一頓。」

　　扔出去可以是真的，打一頓當然是隨口說的。

　　不過這要是在容家，哪個保鏢要真是惹到容茉了，不用她說，林薩自己就上去動手了。

　　不過她這會兒還真的疑惑，下面那個要來『上班』的人，真的是Z？

　　那個性子脾氣都跟外表一樣硬的不得了，對誰都一副冷酷面孔的Z？

　　但是大概在這世上，也只有容茉對他來說是個例外吧。

　　林薩試探著問：「那要讓他上來嗎？」

　　容茉的表情彆扭了一下，說：「……不要。」

　　林薩嘴角抽動了一下，勉強沒讓自己笑出來——她這個常年不笑一下的面癱，也是難得因為這種事情想笑。

　　聶非戰和容茉之間這種獨特的保鏢關係，糾糾纏纏也有五年了吧。

　　最有意思的，還要屬四年前，容茉突發奇想去小鎮的高中上學的時候。

　　當然對容茉來說，那可能也不算是突發奇想，那所高中是她媽媽曾經上過的高中，而她那時候實際上已經被大學錄取了，據她自己說，只是想在成年之前，體驗一下普通的高中生活而已，畢竟容茉自從坐在輪椅上之後，就幾乎沒離開過家，更沒有再去過學校。

　　當時當父親的就糾結了，容茉畢竟跟同齡的普通女孩子不一樣，但她又想跟普通女孩子一樣上高中，那樣的話身邊既不能帶保姆又不能跟保鏢，萬一在學校裡受欺負了或是出點什麼意外怎麼辦？

　　自從被綁架過一次，容戟對這個女兒的安全問題是操碎了心，既想她過的快樂些，自由些，又怕她再受到傷害，可那時候她偏偏就想讓一個人當她的保鏢。

　　但他向來無法拒絕女兒的任何要求，最後在容茉悶悶不樂一個月之後，還是答應了她。

　　那是容茉在被綁架的將近一年之後。

　　而那個時候，容茉也沒有想到，她一直想見的那個人，會再次出現。

　　……

　　「哎，羅清清，你們班上那個坐輪椅的瘸子，怎麼沒來上課啊？」

　　羅清清原本在樹下捧著書看，一聽這話眉毛差點氣的豎起來，但她還沒開口，就有人跟著嬉笑起來。

　　「這是體育課啊，她怎麼來上課？推著輪椅過來嗎？」

　　羅清清騰的一下站起來，因為生氣臉漲的通紅，「你……你們說誰瘸子呢！」

　　「一個結巴一個殘廢，也難怪你們能做同桌了。」

　　「你同桌那麼有錢，聽說還是個什麼千金小姐，你整天那麼伺候她，怎麼也沒見你跟著沾沾光啊。」

　　「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們。」

　　羅清清轉過頭，看到班長走了過來。

　　「班長，她們太過分了，竟然說容茉是……是……」

　　眼看著羅清清一邊告狀一邊要和2班的幾個人吵起來，3班也有不少人聚過來了，

　　「她本來就是瘸子，她們也沒說錯。」

　　「這說法是難聽了點啊。」

　　三班正在打籃球的男生湊了過來，其中有個男生一邊拍球一邊過來，忽然間砰地一聲，籃球被狠狠砸在幾個女生的中間，緊接著就高高的彈了起來，幾個女生都尖叫著四散拋開，只有羅清清感激的看著那個男生。

　　程昱兩步走過來接住那籃球在手裡繞了個圈，「下次再有人說我們班女神，都集體給我上啊。」

　　籃球隊的男生集體應聲，「就是，昱哥女神可不是能隨便被詆毀的。」

　　「滾滾滾，什麼我的女神，明明是我們班女神。」

　　男生們的嬉笑很快把幾個女生剛才的話題消滅了，羅清清鬆了口氣，但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她們口中那個坐輪椅的瘸子，是她的同桌容茉。

　　容茉是一個半月前轉過來的轉學生。

　　縣城本來就那麼大，作為唯一一所重點中學，到了高三轉學過來的學生本來就少之又少，但凡是有轉學生，肯定會小範圍的會造成一輪波動，不過大多也都是新鮮幾天就過去了，而且都是一個班裡內部的事情。

　　但容茉不同，她轉學過來造成的不是波動，而是轟動，而且這起轟動還不是小範圍和短時間的，而是一直延續到現在，蔓延到整個學校的轟動。

　　這個學校裡不是沒有特殊一點的殘疾學生，但像容茉這樣坐著輪椅來上課的，至少在這一屆裡她是頭一個。

　　如果坐著輪椅來上學還造成不了那麼大的轟動，這個轉學生身上還一定有特別的地方。

　　比如說，特別漂亮。

　　是那種讓人一看，就會感歎世上果然沒有完美的人，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是個殘廢的那種漂亮。

　　羅清清跟她當了一個多月的同桌，一直都覺得她跟他們班，他們學校，甚至整個縣城都格格不入，她看上去太精緻，也太嬌貴了，就跟個坐在輪椅上不能動的洋娃娃一樣，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兒，而且不管是上學放學都有專車接送。

　　每天放學，那輛車都會停在學校後門外面，如果是經常看電視的話不難發現，那輛車很像是明星做的保姆車，每一次司機都會站在車前等著，然後把容茉抱上車，再把輪椅折疊起來放到車上去。

　　一開始還有不少學生因為好奇特地走後門跟上去去看，她也不在意，仿佛感覺不到他們，也聽不到他們的議論一樣，到是因為那輛車的司機看上去很嚴肅，有人猜是她父親，有人覺得像有錢人家的專職司機。

　　小縣城總共就那麼大，學校裡一傳開，校外不少人也知道了一中轉來了個特殊的女孩子，

　　就連老師們對她也很特別，至少那麼久了，羅清清還沒看見有一個老師上課提問她，甚至校長還特地來看過幾次，每次表現的都很和藹。

　　羅清清是糾結了一個星期才忍不住跟她搭話的，她還記得那天是因為在自習課上，羅清清見她似乎不太舒服，平均幾分鐘就會動一下，看看手錶或是摸摸杯子，這對別人來說可能很尋常，但是對容茉這個一坐一節課動不了幾次的『好學生』來說就不尋常了，她就忍不住問她怎麼了。

　　緊接著羅清清就看她頓了一下，轉過頭來看她。

　　那一眼讓印象非常深刻，因為那幾乎是她第一次面對面的看她的眼睛，她一直覺得容茉很漂亮，是那種讓人一眼看上去就移不開目光的漂亮，她的臉色也很好，透著少女的白皙嬌嫩，而且比她們任何一個完全健康的女孩兒都要好。

　　在她對上容茉眼神那一瞬間，羅清清的心跳甚至都有些不規律起來。

　　她看到她臉色暈染出了好看的粉紅色，牙齒輕咬了一下嘴唇，對她說出了第一句話。

　　「我……不太舒服。」

　　羅清清心裡一跳，心想她的聲音真好聽啊，眼睛真漂亮，如果不是殘疾該多好？

　　但是下一秒，她幾乎是立即意識到了什麼，小聲問她，是不是想去衛生間。

　　容茉似乎有些難為情，頓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因為身體特殊，容茉從來不參與集體活動，她如果有需要，一直都是有一個女體育老師帶著她去樓上老師用的小衛生間，而不是離著教學樓一百米的公用廁所。

　　羅清清立刻對老師說明了情況，然後和老師一起帶她去了衛生間。

　　回來之後，容茉就對她說了謝謝。

　　羅清清紅了臉，自從那一刻之後，她就覺得，這個坐著輪椅的『大小姐』，其實也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難以接近和高冷嘛。

　　從那以後她就試著和她交流，她看著內向，其實話很多，而且總是喜歡偏離話題，從學校裡的傳聞能說到小鎮上的各種八卦，容茉總是一手撐著下巴，認認真真的聽她說話，偶爾還會露出一點羞澀或驚奇的笑容。

　　她很喜歡這個不怎麼說話，每天只能坐在輪椅上上下學的女孩子，她覺得她那麼好，誰都不可以說她壞話，可嘴巴長在別人身上，總有那麼一些人暗地裡或是當眾議論，

　　羅清清氣呼呼的跑回班上，容茉坐在位置上睡著了。

　　她的位置靠著窗，一頭黑髮散在身後，身上披著校服外套，鼾睡的臉蛋看上去像個孩子。

　　羅清清不忍心打擾她，但是容茉很敏感的醒了過來，「怎麼了？不是在上體育課嗎？」

　　羅清清臉上因為氣氛而漲紅的臉還沒褪下，她搖搖頭，說沒什麼。

　　容茉沉默了一下，說：「誰惹你了？」

　　「沒，沒有，是她們……」

　　「她們又說我了？」

　　羅清清睜大眼睛，又？這麼說她一直知道？

　　容茉笑了一下。

　　看著她臉上的笑容，羅清清忽然明白了，她的確知道，之所以不理會，只是不在意，因為那些人都沒有在她眼裡停留過，更別說放在心上了。

　　當然，這時候的羅清清也不可能看得出來，容茉眼底的不高興，和她緊握成拳的手。

　　也幸好，這裡沒有別人，那些人還不是當著她的面說到她臉上。

　　要不然，就算她站不起來，也得氣的跳起來不可。

　　但是容茉，你還是個淑女。

　　就算不想當個淑女，你也跳不起來……

　　所以還是當著吧。

　　容茉深呼一口氣，說：「清清，你送我下去吧，我跟老師說過了，今天可以提前走。」

　　再不走，她怕忍不住自己的脾氣。

　　這裡沒人慣著她，也沒人管她。

　　「好。」

　　羅清清把她推到樓梯前犯了難，以她的力氣，是沒辦法把容茉抱下去的，她害怕把她摔著。

　　「這是要回去？」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羅清清轉頭一看，竟然是他們的體育老師。

　　一直以來李老師都很照顧容茉，容茉想去廁所也都是她幫忙，所以同學們一直都猜測這個李老師是容茉的親戚之類。

　　「對，我要回去了。」容茉點點頭，「麻煩你了，李老師。」

　　體育老師二話不說，就連同輪椅一起把她抬下了樓。

　　「您回去上課吧，不用管我了。」

　　李老師遲疑了一下，她還在上課，不好送容茉，只好交代了一下羅清清就走了。

　　羅清清推著輪椅，慢慢把她推到了後門。

　　後門只有一個看門的保衛，不像前門管的嚴，這時候沒在，可能是去廁所了。

　　「有人來接你了嗎？」

　　「沒有。」容茉搖搖頭。

　　她看了一眼手錶，臨時通知的司機，現在還趕不過來。

　　羅清清詫異道：「那你怎麼回去？」

　　容茉看了一眼對面的公交車站，「坐公交車吧。」

　　羅清清：「啊？？？」

　　她實在是想像不出容茉去坐公交車的樣子，再說……這輪椅怎麼辦？

　　「坐哪一路公交？」

　　容茉說：「隨便吧。」

　　羅清清：「啊？」

　　「隨便去哪裡都好。」容茉看著公交車站，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有些出神，「我好久沒有坐公交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