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社會第二

　　前面就是公交站牌，男生穿著簡單的t恤長褲，背靠廣告牌站著，長腿微屈，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夾著烟，沒抽，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身側的廣告牌。

　　喬喬拖著行李箱走過去，「你好，請問……」

　　隨著她說話的聲音，男生抬起頭，露出一張綫條鋒利却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懶散的臉。

　　喬喬的聲音驀地滯了滯，心頭浮上隱約的熟悉感。

　　「請問什麽？」陸遲收回腿站直，往前走了一步，黑沉的眼睛裡含著些許不太明晰的笑意，挑著半邊眉問她。

　　站直了才發現他高她那麽多，尤其當他走近，太陽光從他身後照過來，把她整個人籠罩在他的影子裡。

　　雙手插兜，閒散從容又透著點壓迫感的姿勢十足陌生。

　　喬喬後退半步，心裡那零星的熟悉感被徹底抹去。

　　「請問星河佳苑怎麽走？」

　　喬喬走後，姜南轉過身來，活動了兩下發僵的脖子，剛才假裝看站牌，頭仰得他脖子都要斷了。

　　「小可愛也住星河佳苑，真是緣分！」他賤兮兮地露出一個興奮的笑。

　　陸遲從兜裡掏出打火機，來回按。

　　不知道想起什麽，他舌尖抵著後槽牙，嘖了一聲，笑，「是，緣分。」

　　把手裡剛點著的烟放進嘴裡，吸了一口，隨手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摁滅，食指和中指一揚，扔進垃圾桶裡。

　　「走吧。」

　　因爲前不久才打掃過，家裡沒多少積灰，還算窗明幾淨。

　　喬喬找了小區的保安幫忙，把寄放在門衛那裡的大件行李搬上樓，又去小區的超市裡買了些生活用品。

　　等收拾好一切，外面天都黑了。

　　看了眼時間，晚上八點多。

　　喬喬呼出一口氣，看著已經到處已經收拾得井井有條的家裡，疲憊感和滿足感同時涌上來。

　　給媽媽發了條短信，喬喬拿著零錢和手機下樓準備去小區裡的快餐廳吃點東西。

　　路上遇到剛才張羅著幫她搬東西的熱心保安隊長。

　　閒聊了幾句，喬喬順勢問他：「羅叔叔，您知道我家對面住的是什麽人嗎？」

　　沒等羅隊長說話，她又說：「如果不方便也沒關係。」

　　星河佳苑的樓是兩梯兩戶的布局，喬喬一個人住，出於種種考慮她選擇稍微瞭解一下自己的對門。

　　下午搬東西的時候羅隊長就注意到這個小姑娘，面嫩顯小，長得弱不禁風的，尤其說話的時候細細軟軟，怎麽看都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他當時還想她的家長怎麽放心讓她一個人住。這會兒聽喬喬這麽問，心裡就知道，這姑娘還是有防備心的。

　　羅隊長爽朗地笑了笑，說：「跟你住對門的也是個高中生。父母不常見，常出入的也就是家裡的保姆。」

　　「那小夥子看起來不太好惹，不過不太愛搭理人，你又不招惹他，不用擔心。」

　　一個脾氣不太好的男生。

　　喬喬在心裡過濾了一下信息，稍微放下心來。

　　接下來的幾天，喬喬在小區附近轉了轉，抽空熟悉了下從家裡到七中的公交路綫，期間又零星往家裡添了點東西。

　　很快，到了九月三號，七中開學這一天。

　　喬喬起得不算早，等到了公交站，已經過了八點半，早上第一節 課已經過去一半。

　　這會兒正是早高峰，公交車上人滿爲患。

　　擠公交恰好是喬喬努力了多年也沒點亮的一項技能。

　　反正她是轉校生，不急著趕去上課。

　　這麽想著，喬喬心安理得地往後退了退，想避開瘋狂往上擠的人群。

　　到了這個時候想往後退哪有那麽容易？

　　喬喬幾乎是被人群裹挾著往前走，沒一會兒就到了公交車門前。

　　兩側的人爭先恐後地往車門處涌，她卡在公交車門前上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這時，後腰上突然傳來一股力量。

　　轉瞬間，她已經上了車，車門關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被人握著腰提了上來。

　　那人的手已經放開，不過還在她身前，護著她往前走。

　　橫在她身前的小臂綫條流暢有力，蘊藏著力量，手指白晰修長，指甲修剪得很乾淨。

　　很好看的一隻手。

　　喬喬艱難地轉過上半身。

　　受高度限制，率先映入她眼簾的是白色的校服短袖，洗得很乾淨，胸口的地方藍色的綫綉著安城第七中學。

　　七中的校服。

　　好巧。

　　這麽想著，喬喬抬起頭，「同學……」

　　道謝的話斷在了嘴邊，她的眼睛微微睜大。

　　「是你？」

　　這下是真的巧了。

　　她想。

　　乾淨澄澈的眼睛裡驚訝的情緒一覽無遺。

　　心裡在想什麽完全呈現在臉上。

　　這麽多年了，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幾乎沒有變化。

　　除了五官長開了點，更……

　　可愛了點。

　　握著頭頂扶手的骨節分明的手捏緊又恢復原狀，最後陸遲只是挑了挑眉。

　　幾乎是用盡了畢生的演技來表演驚訝。

　　傻逼。

　　陸遲在心裡駡了自己一句。

　　駡完覺得自己更傻逼了。

　　喬喬朝著他笑了笑，抬頭看著他說：「剛才謝謝你呀。」

　　說完重新轉了過去。

　　喬喬今天穿著件粉白及膝的連衣裙，圓領，露出一段白嫩乾淨的脖頸，幾根沒梳上去的頭髮鬆鬆的垂在上面。

　　陸遲低著頭看了會兒。

　　好像還能聞到點兒洗髮水的味道。

　　嘖。

　　早上吃的東西裡是不是有羊肉？

　　這他媽的還帶往骨頭裡癢的。

　　早高峰和紅燈簡直絕配。

　　一路上堵堵停停，等到了七中門口，已經過了九點。

　　第二節 課開始了。

　　遠遠地就看到教導主任站在校門口和門衛大爺閒聊。

　　看樣子聊得還挺高興。

　　七中教導主任，出了名的愛叨逼叨。

　　比如遲到這件事，他興致高的時候能給你連叨半小時不帶喘口氣的，邊叨邊噴口水。

　　口水精轉世，這輩子投胎大概是爲了還恩人的口水的。

　　陸遲懶得聽他叨逼叨，脚下一轉，往學校西面走。

　　翻墻。

　　「哎！這位女同學，你這快遲到兩節課了吧！哪個班的？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你班主任是誰？」教導主任攔住喬喬，不容分說先數落一頓，「看看！還不穿校服……」

　　喬喬看著那道身影不緊不慢地消失在視野裡，才抬頭在教導主任想詞兒的間隔裡說：「老師，我是來報導的。」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還了個人情。

　　教導主任的狂轟亂炸在一瞬間戛然而止，「報導？」

　　喬喬對他露出一抹乖巧的笑，「老師能告訴我高二年級組怎麽走嗎？」

　　「哦！你就是小秦前兩天說的那個轉校生？」

　　喬喬點頭。

　　教導主任恰好看過喬喬的檔案，知道這是個實打實的好苗子、尖子生，當下大手一揮給喬喬指了路。

　　七中占地面積很大，不過校園構成不算複雜，教學區和生活區分得很清楚。

　　喬喬一邊往教學樓走一邊給秦征打電話，「喂，秦叔叔，我是喬喬……」

　　喬喬在高二年級組門口見到了秦征。

　　如趙言蹊所說，秦征跟她是很好的同學，這一點從秦征對喬喬的熱情上能很明顯地看出來。

　　喬喬記得趙言蹊說過，原本按七中的規定，無論喬喬成績多好，中途轉校過來都得先進普通班，以後再看成績考慮是否調入重點班。多虧了秦征拿著喬喬的成績單和各種競賽的獲獎證書去找教導主任據理力爭，才讓高二年級組組長鬆口，讓喬喬在報導當日進行一次單獨的摸底考試，再根據喬喬的表現决定她到底要進哪個班。

　　七中固然是安城最好的高中，但喬喬原本在的學校在當地也是一本升學率常年第一。

　　兩個學校教學水平不在伯仲間，喬喬能在原本的學校的前三名裡占據一席之地，到了七中當然也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出於時間考慮，給喬喬做的卷子題量不大，綜合度很高。

　　喬喬寫字慢，但她思路清晰，隻挑關鍵步驟寫，反而提前四十多分鐘做完。

　　她放下筆，看向監考她的老師，「老師，做完了。」

　　卷子很快判完，喬喬物理數學題都是全對，其他幾門也很不錯。唯獨語文答得有點差强人意，尤其是閱讀理解，要不是她字寫得整齊，判卷的老師看都不想看下去。

　　典型的，牛頭不對馬嘴。

　　不過總的來說，喬喬的表現還是給了年級組組長一個驚喜。

　　「宋老師，這位同學就插到你們班吧，你看怎麽樣？」

　　「好。」一個個子小小的中年女老師點了點頭。

　　她是七中的物理組長，同時也是最好的理科重點班一班的班主任。

　　第四節 課，走廊上的同學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

　　遠遠看到宋老師走過來，幾個男同學猴兒一樣從後門竄了進去，「老宋來了！」

　　教室裡一陣桌歪椅倒的響動，校規禁止的東西瞬間消失在課桌上。

　　喬喬跟著宋老師走進教室，在講臺邊停住。

　　宋老師簡單向大家介紹了一下，「這是喬喬，咱們班新轉來的同學，以後就是咱們班的一員，大家歡迎新同學。」

　　姜南在一片掌聲中吹了個口哨，脚伸過過道踢了踢陸遲的桌子，「阿遲，你的可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