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生氣第二

　　「我沒說讓你去跑步。」

　　喬喬無意識地捏著指尖， 輕聲輕氣地糾正他：「而且這也不是『家暴』， 你不要胡亂用詞。」

　　他每次這樣亂用詞都搞得喬喬又羞又惱，全然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那你得保證以後也不能對我『家暴』。」

　　陸遲屈腿靠在墻上，換了隻手拿手機，腆著臉提要求：「冷暴力也不行，你看你剛才不接我電話， 我多怕啊，差點就要訂票去找你了……」

　　「我都想好了，不知道咱外婆家在哪裡沒關係，我就挨家挨戶問——『請問這裡最可愛的女生住在哪裡』， 我估計也不用挨家挨戶， 問個三五家應該就知道了， 到時候……」

　　再聽下去喬喬的臉都要燒起來了，尤其是挨著手機的那邊耳朵， 紅得滴血一般。

　　「陸遲！」她慌忙打斷陸遲，求他別說了， 「你不要說了……」

　　知道再逗下去又要把人逼得挂電話了，陸遲見好就收，適時威脅道：「以後還不接我電話麽？」

　　剛才說的那些哪裡是嚇唬喬喬的， 他手機裡已經躺好了一條訂票信息， 如果剛才喬喬最後也沒接電話，他現在恐怕已經在去車站的路上了。

　　陸遲也是第一次談戀愛，不懂的事還有很多，雖然百度上有很多可供參考的答案， 但更多時候他是憑自己的感覺來。

　　——他受不了喬喬不理他，所以這事無論如何得儘快解决，要多快有多快。

　　「可是是你先騙我的呀……」喬喬努力爭辯。

　　本來就是他的錯。

　　他答應她不再打架的，可他食言了，甚至還和姜南一起騙她。

　　「……不是，我這不是怕你生氣麽？」

　　又繞回來了。

　　「可是如果你都沒有告訴我真正的情况，怎麽知道我會生氣？」

　　喬喬很認真地跟陸遲講道理。

　　「那你那天爲什麽打架啊？」

　　陸遲半是認真半是無賴地跟喬喬說當時的情况，「就是那人先撞的人，嘴巴裡還駡駡咧咧的不乾淨，我當時不是好幾天沒接到你電話，短信也沒一個，QQ微信也不回消息，心情不好麽，一時衝動就……」

　　「但我就教訓了下意思意思，而且我壓根兒沒怎麽動手你電話就過來了，那我哪裡還有心情跟他較勁兒，就讓保安把人帶走了。」

　　說著他還跟喬喬保證：「下次不衝動了，我保證，下次再遇到這樣兒的我就給他背八榮八耻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毛主席語錄，成不？」

　　「要是辦不到就罰我一天不能親你抱你……」

　　說著說著怎麽又不正經了？喬喬咬牙，「陸遲，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呀？」

　　這話說的，陸遲不高興了，當即反駁：「這怎麽就是不要臉了呢？我對自己女朋友親親抱抱怎麽了？礙著誰了麽？話可不能這麽說……」

　　他腦子裡每天都在想這些嗎？

　　喬喬沒忍住，「陸遲你這樣對身體不好的，我們還在青春發育期，你這樣……」

　　她想說會長不高，可一想，陸遲已經够高了，只能重複開頭，「你這樣對身體不好。」

　　陸遲笑得意味深長，「我身體好不好，你以後不就知道了？別擔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誰，誰在跟他說這個？！

　　喬喬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脚，慪得不行。

　　喬喬不說話，陸遲開口了。

　　商量的語氣，但內裡透著幾分嚴肅，是他跟喬喬以往說話少有的。

　　「以後我要再惹你生氣，你要打我駡我都行，再不成還覺得消不了氣，讓我跪鍵盤也成，跪碎了都行，就是不要不理我，不要不接電話，行麽？我看不到你的人，又聽不到你說話，光想著你還在生我氣不肯理我……」

　　他頓了下，仰起頭，喉結滾動，嗓音低啞道：「太難受了喬喬，真的，比要了我的命還難受。」

　　剛才那十幾分鐘太難熬了，陸遲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說起來也不是什麽大事，明明當初好幾天聯繫不到喬喬他都沒有這樣，這一次却好像突然觸碰到了腦內的某個閥門。

　　——他一直在想當初他媽媽去世前的那十幾分鐘。

　　他把所有能聯繫到他爸的方式都試遍了，就是聯繫不到，電話一遍遍提醒他關機。他眼睜睜看著他媽媽的眼睛一點點闔上……

　　後來他才知道他爸那時候在開封閉式會議，兩周。

　　他媽媽從發病到去世也不過一周的時間。

　　那種被人吊在絞刑架上扼住脖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脚下一空的感覺讓他連喘口氣都覺得辛苦。

　　陸遲突然低沉的情緒讓喬喬有些手足無措，本能地道歉：「陸遲，對不起……」

　　還沒說話，就聽陸遲說：「別！我這本來就是來認錯的，怎麽道歉的反而變成你了？再這樣我真要哭了，你還沒見過你男朋友哭吧，這是不是得開個視頻記錄一下？嗯？」

　　又恢復了平時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好像剛才是喬喬的幻覺。

　　喬喬抿了抿嘴，拿下耳畔的手機在屏幕上劃了幾下。

　　陸遲本來就是轉移話題隨口這麽一說，沒想到那邊安靜了幾秒，隨即微信視頻連綫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喬喬的臉出現在手機屏幕裡，她穿著淺鵝黃的珊瑚絨睡衣，黑亮順滑的頭髮散在腦後，一張臉素淨白晰，這會兒面含擔憂地看著鏡頭，遲疑著出聲：「陸遲？」

　　陸遲從來沒有這麽渴望把她抱進懷裡過。

　　一定是暖融融的，透著軟，他把她抱進懷裡，告訴她他很難過，她會猶豫一下，然後慢慢抬手抱住他，臉埋在他懷裡小聲地安慰他。

　　其實也不需要安慰，她只要在，他就能得到莫大的安慰。

　　陸遲壓著自己泛濫的情緒，勾著嘴角故意問她：「怎麽？真要看男朋友哭？就這麽迫不及待麽？一說我要哭就開視頻。」

　　那邊窸窸窣窣響了一陣，手機視角上下變了變最後固定在一個角度，喬喬坐在桌前透過屏幕認真地看著他，像是猶豫了片刻，她終於下定决心，開口：「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也不會笑你，你哭吧。」

　　喬喬知道心裡憋著事多難受，像是心口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哭出來會舒服很多。」喬喬跟陸遲分享自己的經驗。

　　這是哪裡來的寶貝？還好這個寶貝從小他就惦記上了。

　　陸遲這會兒是真不難受了，不過該貧的嘴他可不會錯過。

　　「我這麽哭不出來。」

　　他毫不掩飾地盯著屏幕裡的喬喬，說：「我得抱著你哭。」

　　喬喬一時間也分辨不出來他是在說笑還是認真地說，囁嚅道：「可是……」

　　猜到她要說什麽，陸遲從善如流：「那就欠著，下次見面還。」

　　***

　　元宵節前一天一大早，陸遲突然在微信上問喬喬。

　　「哎？咱爸咱媽回基地了麽？」

　　「嗯，初二就回去了。」

　　這段時間喬喬已經習慣他把自己爸媽叫「咱爸咱媽」。

　　陸遲：「還記得考完試答應過我什麽嗎？明天可就元宵節了。」

　　喬喬當然記得自己答應他過完年儘快回安城。

　　可是，她爲難：「可是外婆想留我過元宵節……」

　　喬喬每年跟外婆相處的時間不多，當然難以拒絕。

　　誰知陸遲這一次輕易就過去了：「沒事兒，那你多陪陪咱外婆。」

　　這件事喬喬沒放在心上，哪知道到了傍晚，她正吃著飯，手機響了。

　　是陸遲。

　　接起來，那邊是少年清朗的聲音，透著股生氣勃勃，「誒？咱外婆家怎麽走來著？」

　　他像是站在街上，背景嘈雜，隱約能聽到路人交談的聲音，十足明顯的小鎮口音。

　　喬喬內心一動，猛地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外婆抬頭看她，詢問：「發生什麽事了哦？」

　　喬喬視綫掃過桌上的飯，落在外婆關切的臉上，咬了咬嘴唇。

　　想到陸遲現在就站在小鎮的某個地方，喬喬心裡涌起一陣衝動，抓起手機就往外跑，「婆婆，我出去一下，等下就回來，你先吃！」

　　跑出院門她才忽然想起電話還沒挂斷，拿到耳邊一邊小跑一邊喘著氣問陸遲：「你在哪裡？」

　　話音剛落，一轉頭就見肩寬腿長的少年背著包站在巷子口，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插兜，咧著嘴好不得意地朝她笑。

　　手機裡傳來他近在咫尺的聲音，「就這麽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