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8月底，F大研究生返校注册， 楚謐到班級裡報導， 喬安則去了公管學院的辦公室找輔導員彭老師。

　　兩人在教學樓的路口分道揚鑣前， 楚謐忍不住吐槽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她一點都不在意，反而笑呵呵說是。

　　坐電梯上辦公樓， 各院的輔導員老師們八月中旬已經開始上班， 做開學前的準備工作。喬安敲開門， 她的輔導員彭老師正忙著跟學生談話。

　　喬安放輕脚步， 將手裡拎著的幾個雪媚娘和蛋糕一一分發給每個老師， 輪到彭老師的時候，她聽到向來好脾氣又好說話的彭老師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於是，她停住脚步，沒有上前打擾。等把一圈的蛋糕都發完，她有點想去隔壁辦公室了。

　　聽說傅景知一回來就會議不斷， 不是市裡的會議就是區裡的研討會。原本她約了他25號晚上吃飯，結果，那天他開會開到晚上七八點，楞是沒能回來。

　　只好取消了跟她約好的晚飯。

　　許久不見，喬安最初那股幾乎沒頂的熱血似乎淡了下來， 却在心頭越凝越深， 也讓她有足够的時間去沉澱與思考。

　　終於，徹底下定决心。

　　「喬安。」彭老師放學生離開， 喬安聽到老師叫她，又重新走回去， 恰好與失魂落魄的女學生擦肩而過。

　　喬安笑了笑：「消消氣，來塊蛋糕？」

　　彭老師氣得直搖頭：「怎麽消氣？好好一個女孩子，年年拿獎學金，今年我都打算把她加到保研名單裡，結果談了個戀愛，懷孕了！這下好了，大四要休學一年生孩子去。」

　　「你說，現在的孩子怎麽都不要前途了？」彭老師是真心氣到了，「腦子裡光想著談戀愛，也不懂什麽年紀就該做什麽年紀應該做的事情。」

　　喬安聞言楞了一下，隨即想起自己大二大三跟秦昭談戀愛談得火熱時，那會兒彭老師也找她談過話，對她說什麽來著？

　　「談戀愛的事情老師不干涉，但絕對不能影響學業。大學只有一次，除非你想高考重來。」

　　那時，彭老師還說：「別以爲考上大學就完事了，大學裡就只有吃喝玩樂？那你這輩子也就完了。」

　　喬安忽然勾住彭老師的胳膊：「您不是一直都是嘴硬心軟的人嗎？」

　　「原則問題我是絕不會退讓。」彭老師也無可奈何，說了半天，其實她知道壓根沒轍，孩子都懷上了還能怎麽辦？

　　「我不反對大學裡談戀愛，不過，到底還是要知道個度。」她又强調。

　　看著跟前笑嘻嘻的喬安，彭老師臉色稍緩，「喬安，你不會是被我大學裡說怕了吧！這都畢業一年多了，你還單著不找對象啊！」

　　喬安頓覺心虛，不敢說她看上了隔壁的老師。

　　「沒有的事。」她低頭，避開彭老師探究的目光，訥訥的說，「我爭取爭取，下次給您看看。」

　　彭老師驚訝的挑眉：「有目標了？」

　　喬安不好意思：「有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彭老師瞅著臉頰瞬間染上紅暈的姑娘，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什麽都沒說。

　　「老師，我去隔壁看看，等會兒楚謐那邊也該結束了。」喬安看時間差不多了，拎起另一袋蛋糕。

　　彭老師沒攔她：「去吧，你跟楚謐倒是還那麽好。」似是感嘆，說完又擰起眉。

　　目送喬安往外走，彭老師越想越覺得奇怪。

　　喬安她什麽時候跟隔壁的老師這麽熟了？

　　不會是跟秦昭舊情複燃了吧？！

　　喬安推開隔壁的辦公室，不比輔導員辦公室的熱鬧，這裡冷冷清清的。從門口望進去，只有角落裡一個不認識的老師，以及……以及傅景知隔壁的秦昭在。

　　她脚步頓住，猶豫不决。

　　「喬安？」秦昭却主動打招呼，「來找……」話鋒一轉，「陪楚謐報導的？」

　　喬安不好再退出去，大大方方進門，把手中的蛋糕遞過去，「嗯，陪楚謐來的，順便來看看老師。」視綫不由落到傅景知的辦公桌。

　　乾乾淨淨的辦公桌，顯然是許久都沒人用過了。

　　秦昭若無其事接過蛋糕，眼中閃過一抹了然，「傅老師這兩天一直在市裡開會，今天倒是來了。」

　　語氣一頓，喬安看過去，正好撞進他的眼裡。

　　這是他們分手後，她第一次在秦昭面前産生了落荒而逃的衝動。

　　秦昭渾然不覺，唇邊的弧度越發上揚，泄露了那麽幾分真心的笑意，「不巧，今天輪到他巡視新生軍訓，他跟院裡的領導們一起去了。」

　　喬安是知道傅景知今天在學校的，這才死皮賴臉的蹭著楚謐來了。

　　沒想到會這麽不巧。

　　她輕輕「哦」一聲，有些失落，但仍對著秦昭一笑，「我先走了。」

　　秦昭却突然間沉默下來，他只是定定的望著笑得毫無芥蒂的喬安。

　　一時間，百感交集。

　　他沒料到她會這麽痛快的承認，也沒想到她來這兒真是爲了傅景知，其實又好似是意料之中的。

　　眼見她轉過身準備走人，秦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喬安。」心中的渴望比大腦更快，幾乎脫口而出。

　　然後，不知道說什麽。

　　喬安停住，轉回身，看向已經從座位上站起身的秦昭。

　　她笑容恬淡，神色也是淡淡的，對他再無一絲躲避與「戾氣」。

　　秦昭低頭，拎起桌上的蛋糕袋子，「謝謝你的蛋糕。」在手中晃了晃。

　　喬安輕笑：「不客氣。」

　　說完，轉身出去。

　　喬安站在走廊邊上，辦公樓層很高，朝窗外看出去，排列得特別有規律的一片教學樓被陽光籠罩著，看著格外壯觀。

　　【甜甜：結束了嗎？陪我去看看新生軍訓唄！】

　　她給楚謐發微信。

　　【蜜蜜：喲！傅景知也在？】

　　一猜一個准，喬安沒否認：對啊，去找他。

　　還在班裡聽班長講研二課程安排的楚謐忍無可忍，刷出滿屏的「滾蛋」表情，腦子裡却冷不不定冒出來前兩天她接到的喬安電話。

　　這人還真是！

　　想了半天，沒想出一個最妥帖的形容詞，最後，楚謐只是捧著手機笑，笑彎了眼睛。

　　喬安在教學樓門口等到楚謐，拉著她往體育館的方向走，火急火燎的。

　　「姐們，傅景知跑不了。」自從知道閨蜜那點小心思，她再也沒叫過他傅老師。

　　喬安被硬拉住，不得已放慢步子，「勞煩你快一點點，行不行？」

　　楚謐很大爺的瞥她一眼：「不行。」

　　喬安：「……」一點脾氣也沒有。

　　「以前要你陪我來上課都是三催四請的，這會兒不僅不請自來，還眼巴巴的了！」楚謐揶揄。

　　喬安不想理她，不肯吱聲。

　　經過圖書館，有教官帶著一排新生走正步，嘹亮的口號聲，一下子將她們拉回了過去軍訓的時光。

　　「記不記得，以前開學軍訓，就你矯情，六點集合也要畫眼綫和睫毛。」喬安用胳膊撞了下楚謐的。

　　楚謐眼疾手快頂回去：「以前軍訓，也不知道是誰矯情，午休硬是不肯到床上去，說出了一身臭汗躺不下去。」

　　「你還說，誰不肯洗外套，大半夜拉著人去大學城到處找乾洗店！」

　　「切，又是誰早上開鬧鐘，次次把別人都鬧醒了自己還睡得跟死猪似的，得要人按著被子捏鼻子才醒過來？」

　　一條條的互揭老底，伴隨著口號聲，相識八年的兩人相視而笑。

　　走過圖書館，越來越多穿著迷彩服的新生映入眼簾，有幾個排已經面對面坐著，在對歌。還有學生會的學長學姐們拉著橫幅一個個排的去宣講，偶爾宣講遇到調皮的新生，一個排的人把人團團圍住，非要表演完節目才肯放人。

　　喬安走走停停，挨個找過去，終於，在人群裡看到一身正裝的男人。

　　半月不見的人似乎又曬黑了。

　　那人長身玉立，眉目俊朗，安安靜靜站在人群裡，却掩不住那股書香氣。

　　院裡的領導巡視，教官高喊著口令，一個排一個排整齊劃一的踏著正步。隱在軍帽下的，是一張張初入大學校園，青春又張揚的笑臉。

　　「二排倒數第二個，小鮮肉挺帥的。」楚謐凑在喬安耳邊說。

　　喬安的目光却依然定在傅景知身上。

　　他身上經久沉澱的書香氣，哪裡是小鮮肉能比得上的？

　　傅景知跟著院領導們幾乎看完了所有公管學院的新生，這會兒，他有些心不在焉。同行的嚴老師嘆了口氣，在手機備忘錄打字，而後，凑到他跟前。

　　嚴老師：形式主義，我更想回辦公室備課。

　　傅景知笑了笑，抬頭對嚴老師做了個「堅持就是勝利」的口型。

　　然後，視綫在一張張年輕的面孔上掠過，又驟然停住。

　　他眼中的小姑娘，穿了淺藍色的長裙，撑著一把印著復古花紋的傘，朝他的方向微微笑著，眼睛亮亮的。

　　特別好看。

　　前邊是院裡的幾個領導，身旁是同事，傅景知不動神色退後一步，摸出手機打字。

　　【傅景知：陪楚謐來報導？】

　　喬安感覺手心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微信特有的提示音淹沒在新生們的口號聲中。

　　她把傘塞楚謐手裡，打字回他：嗯，沒事做，陪她來轉轉。

　　【傅景知：最近忙，還沒把鮮花餅給你。】

　　【喬安：沒事，等你空了就行，我還欠著你一頓飯。】

　　喬安點擊發送，悄悄抬眼，意外的四目相對。

　　傅景知也正看著她。

　　【傅景知：周歡這兩天回來，等她回來，晚上請你來家裡吃飯。】

　　從她請他吃飯，又繞回了他請她到家裡吃飯。

　　喬安笑起來：好啊，到時候我帶點蛋糕和奶茶？傅老師，你喜歡吃牛油果奶昔嗎？我跟夏姐改良過的，不甜。

　　後來，她才知道傅景知是真不愛甜食。

　　傅景知看著這條消息，心間如同被一根羽毛掃過，軟軟的，又有股奇异的情緒蔓延。

　　字裡行間，喬安似乎對他親近不少？

　　他忍不住忐忑起來，那條一時衝動發的抖音神曲，她看懂了嗎？

　　「傅老師，女朋友？」嚴老師發現傅景知一直低著頭在打字，調侃道，「是岳主持？」

　　傅景知蹙眉，鎖住屏，一本正經，「不是。」

　　想到前幾天高挂的帖子，他有苦難言。他想澄清，又礙於媽媽跟岳思妤的關係不好多說。

　　是該說他們僅是朋友？還是說他絕對不會喜歡岳思妤？

　　前者欲蓋彌彰，越描越黑，只會增加話題的熱度，築起更高的高樓帖子，而後者，會傷及岳思妤的自尊。畢竟她對他從沒那個意思，都是學生網友們瞎起哄而已，即便是要出面徹底反駁也不該是他來。

　　最後，傅景知只能請網管删除帖子，掐斷再築高樓的機會。

　　「岳思妤不是我女朋友。」他解釋。

　　嚴老師訕笑：「真不是？」

　　傅景知眸光微閃，語氣認真又嚴肅，「不是，我喜歡活潑的姑娘。」

　　哦，原來他不喜歡溫柔斯文的姑娘啊，嚴老師心裡有了譜。之前傅老師在辦公室說自己有喜歡的姑娘了，沒想到是真的。

　　【傅景知：聽周歡說你前兩天在看一個帖子？】

　　傅景知心裡有點焦灼，他不怕別人議論他，隻擔心一個小姑娘會誤會。

　　【喬安：我知道是謠言。】

　　喬安回得很快，還附帶一個安撫的笑。

　　傅景知心口堵了一下。

　　他苦笑著打字：下午院裡有個講座，對楚謐研二的課程有幫助，如果她有時間，還是去聽聽吧。

　　喬安盯著屏幕，胳膊撞了撞楚謐的肚子，「誒，你們下午有講座？」

　　楚謐早等得不耐煩了，眼瞅著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暗通款曲」，她酸得牙都要掉沒了，「是有，不過不是你傅老師的講座。」

　　她這會兒已經開始相信，那天晚上喬安說的話了。

　　喬安說：「近水樓臺先得月，你幫我追傅景知。」

　　喬安問：「我要是追傅景知，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然後，喬安自問自答：「近水樓臺，我總有那麽點機會的，是吧？」

　　楚謐覺得現在站自己邊上的姑娘其實跟傻子差不了多少。

　　【喬安：傅老師，有你的講座嗎？】

　　【傅景知：下午我也在，但不是主講。】

　　喬安瞄了眼東看看西瞧瞧的楚謐，果斷打字：好啊，我一定帶著楚謐去。

　　公管學院的領導們要換場子，傅景知朝喬安和楚謐點頭致意，將手機收起來。

　　等人走遠了，楚謐忍不住伸手戳喬安腦門，「走得都沒影了！還看？能看出朵花來？」

　　喬安張開雙臂，摟住她的肩膀，理所當然的點頭，「那可不，我傅老師最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喬安：我傅老師最好看。

　　傅老師：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