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傅老師，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如同水滴落入湖中， 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傅景知一愣， 定定的望著喬安。

　　沒想到會被小姑娘搶了先。

　　心撲通跳了一下。

　　而後， 他的嘴角慢慢勾勒起一絲弧度，怎麽都壓不住。

　　喬安的心忽然間定了， 她看向傅景知的眼睛， 在他眼底找尋自己的身影。果然， 清晰的、仿佛連自己的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從前， 她就發現只要傅景知這樣看一個人的時候， 就會顯得格外認真和溫柔，好似只有自己才能走進他的眼中似的。

　　喬安清了清嗓音，避開他的目光，視綫落到他垂在一側的手上。

　　手指微蜷，白晰的手背上青筋可見。

　　她重新抬起頭， 再一次的四目相對時，她察覺到傅景知眸光微動，似藏著看不清的情緒，有點古怪，還有些複雜。

　　喬安覺得自己要炸了。

　　笑容一斂， 她故作淡定的問：「你那是什麽表情？」

　　傅景知臉上笑容不减：「才有點嗎？」那雙眼睛如同璀璨的星空一般耀眼。

　　喬安綳住臉， 下意識後退。

　　誰知，他跟著她邁步， 垂落的手終於揉上她的發頂，「我喜歡你很久了， 喬安。」

　　鄭重的、擲地有聲的，就這麽落在她心上。

　　傅景知噙著笑，嗓音溫潤。

　　一刹那，喬安聽到自己腦中的那根弦大概是斷了。她不可思議的望著他，而後抬起手，貼上他揉著她腦袋的手。

　　溫暖的觸感傳入掌心，其實是很不舒服的姿勢。然後，她的手被他反握住，緊緊握在掌中。

　　牽著手，十指緊扣。

　　「那你怎麽不早說？」喬安揚起下巴，聲音裡有幾分傲慢的笑意。

　　傅景知牽著她坐到一旁的沙發上，轉身去櫃子裡取出自己的雙肩包，半蹲在她跟前。

　　喬安不習慣他這樣的姿勢，伸手扯住他胳膊欲拉他起來，他却又一次握住她的手，扣在掌心揉了揉，「傻姑娘，我早就說過了。」

　　「胡說。」她縮了下手，沒掙脫。

　　傅景知爽快的鬆開喬安，她手上一凉，反倒又失落起來。

　　只見他先是拿出自己的手機，在屏幕輕點幾下，遞到她跟前，「你看。」怕她不信，他特意把聊天記錄找了出來。

　　【傅景知：喬安，28256，28257，282931，38356，38357，383941.】

　　喬安記起來，那會兒她剛從麗江回到家，傅景知問她有沒有聽過抖音神曲《機器靈砍菜刀》，之後他就給她發了串數字，她還以爲是什麽密碼。

　　「什麽意思？」她看著數字莫名，「我本來是想去抖音搜搜來著，結果……」

　　結果，楚謐很不巧的給她發了傅景知和岳思妤的八卦貼，她全部的心思都被吸引過去了。

　　想到這，喬安的神色不禁變得微妙起來。她推開他遞過來的手機，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傅景知，我還沒問你，剛才你跟那個上來搭訕的姑娘說了什麽？」

　　傅景知乾脆盤腿坐在她跟前，懷裡抱著自己的雙肩包，就這麽撑著下巴看她，「剛才？」他笑起來，目光灼灼，「剛才，我說：我是你一個人的私人教練。」

　　男人笑得眉眼彎彎，眼中光華流轉，光看著他，喬安心中仿佛涌現無數的溫暖，只感覺自己心軟得一塌糊塗。

　　心頭一動，她微微彎腰，雙手勾住傅景知的脖頸。兩個人一下子靠得極近，呼吸交融著，滾燙滾燙的。她手上一個用力，臉頰貼著臉頰。

　　「傅老師。」她輕輕叫他的名字。

　　傅景知耳朵發燙，不由自主的張開雙臂，環住她的腰，「嗯。」

　　「我也喜歡你，不止一點點了。」

　　女孩清脆的聲音就在耳邊，酥得人渾身發麻。

　　傅景知抱緊她：「喬安，我還沒告訴你，按照抖音的障眼法計算方式，28256，28257，282931，38356，38357，383941，加一起就是1314520.」

　　一點都不像傅老師會幹的事！

　　喬安聽完，沒憋住，突然笑開了。她整張臉埋進他的脖子，顫抖的睫毛掃過他脖頸間，特別癢。

　　「喬安。」傅景知無奈，癢得他坐立不安，偏偏又捨不得推開她。

　　喬安止住笑，鬆開手，轉而捧住他的俊臉，「傅老師，爲什麽公管學院的小姑娘都說你古板，說你是高嶺之花？明明就這麽可愛！」

　　傅景知的臉在她手中變了形，他一點沒在意，眉眼間反而透著些許縱容和忍耐。

　　「可惜，傅老師是我的了！」她語氣驕傲。

　　於是，傅景知笑了。

　　燈火映照下的眉眼，尤爲溫柔。

　　「喬安，有些話該留給我。」他拉下她的手，「本來今晚我準備了一堆東西，沒想到竟然都被你給擋了。」

　　喬安重新坐好，坐得端端正正，「行，那開始吧，傅老師，我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她一本正經的說。

　　傅景知掌心落空，仍舊維持著盤腿坐的姿勢，他拉開自己雙肩包的拉煉，「我不是個浪漫的人，很俗的學了個撲克牌魔術。」

　　他取出一副撲克牌，熟練的洗牌。

　　看了無數遍視頻的魔術，大約晚上睡著都能閉著眼變出來。

　　循著記憶中的手法，傅景知一板一眼的抽牌，「5、2、1、Q。」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魔術，翻來覆去的洗牌和抽牌，最後留下的就是「521 Q。」

　　略顯笨拙的動作，實在是算不上好看，喬安强忍住打斷的衝動，看他背書似的表演了一遍。

　　這一定是她看過最枯燥的魔術，不會再有之一。

　　最後，到底還是給面子的鼓了鼓掌。

　　傅景知却別開眼，掩飾的咳了咳。

　　挺挫敗的。

　　他果真是不會玩浪漫。

　　喬安見狀，硬是把傅景知的臉掰正，低頭，她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下他的左臉。

　　「啵」的一聲，猝不及防的一吻，一觸即離。

　　傅景知還沒反應過來，小姑娘已經坐了回去。她笑意盈盈的看著他，一臉「你繼續」的表情。

　　他笑了笑，又從雙肩包裡掏出一樣東西遞過去，「我的教師資格證。」

　　喬安詫异：「你給我這個做什麽？」話是這麽說，仍舊接了過來。

　　打開一看，她笑彎了眼，「我還是第一次見著高校教師資格證。」

　　傅景知點頭：「所以，送給你保管。」

　　喬安楞住，眼看著他打開包，掏出一塊獎牌，對她說：「我參加射箭比賽的獎牌。」

　　說完，他起身，半蹲著，把右臉凑過去，手指輕輕點了點，「這裡是不是缺了點什麽？」一副特別正經困惑的語氣。

　　一時間，喬安手裡捏著本教師資格證，手腕上被他挂了金光閃閃的獎牌。很滑稽的畫面，但她有點語塞，想說的話全堵在喉嚨口。

　　心間却流淌著一股暖流，讓她鼻頭髮酸。

　　這哪裡是他自己所說的待板又不浪漫的人？

　　喬安吸了吸鼻子，彎下腰，用力在傅景知右臉親了一口，仍然是特別響亮的一聲。

　　「傅老師，你看你把你的教師資格證書都給我了，以後你評職稱要原件怎麽辦？」她瓮瓮的問。

　　傅景知拉上雙肩包，坐到喬安邊上，手臂一伸，小姑娘就乖巧的依偎在他懷裡，「有什麽關係嗎？你又不是不在。」

　　理所當然的語氣，喬安緊緊抱著那本高校教師資格證，差點落了泪。

　　傅景知的確不浪漫，其實她也是。他們在愛情這個命題裡退縮過、困惑過、勇往直前過，此刻在摸索中，害怕著又不願留下遺憾。

　　她想，她願意試一試。

　　晚上，喬安回到家，心情仍舊無法平復。抱著自己激動也要拉個人下水的念頭，她給楚謐發微信。

　　【甜甜：姐們，你以後得對我換個稱呼了！！！】

　　楚謐在宿舍刷劇，若有所感，打字問她：什麽意思？叫什麽？

　　喬安捧著手機，笑容一直沒散過，她打字，想想不好，乾脆直接語音：「以後得叫我師母！」

　　發送成功，她點開自己發的語音，聽了一遍，甚是滿意。於是，她打開外放，點了一下又一下。

　　這詞真動聽。

　　很快，楚謐的電話進來，「臥槽！你倆成了？！」

　　喬安輕咳：「對我文明點。」

　　「滾你的，問你話呢！誰先點破的？」

　　喬安在房間轉圈：「我啊！」十分坦白。

　　楚謐腦門疼，被她一噎，氣得沒脾氣。

　　「姐們，該說你坦率？還是天真？還是實誠？」許久，楚謐才問，「傅景知要是拒絕你呢？」

　　喬安饒有興致的點評：「我覺得我自己是既坦率又天真還實誠。」

　　楚謐：「……」

　　喬安笑够了，一本正經，「姐們，別這樣。我喜歡就是喜歡，他的喜好是他的事，跟我有關係嗎？我把我的喜歡告訴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之後才是我的事。」

　　「你看，事實證明，我眼光不錯，我的坦率天真和實誠給我換了個傅景知回來。」她坦然的答。

　　繞來繞去的一段話，楚謐却沉默了。

　　喬安果然還是那個喬安。

　　幾百年都不會變。

　　最後，她也淡定下來，「行吧，你喜歡就好，不過我醜話說前頭，傅景知我可打不過，我怕打了他我得挂科。所以，你倆最好是好好的，否則，你就算哭死我也幫不了你。」

　　喬安冷哼：「他好著呢！」

　　「嘖，女生外向。」

　　「彼此彼此。」喬安也故意開玩笑，「我的戰鬥力杠杠的，無敵女金剛，誰能傷得了我啊！」

　　電話裡傳來楚謐的笑聲，喬安如釋重負。

　　然後，楚謐仿佛又恢復了那個一驚一乍的小姑娘：「姐們，是不是說明以後我能光明正大找傅景知開小灶開後門了？」

　　喬安笑：「天雖然黑了，但你還沒入夢。」

　　「師母，別這樣~~」

　　拖長的尾音，喬安起了一層鶏皮疙瘩。

　　楚謐又問：「你說好幾次傅老師留我下來說論文，不會就爲了你吧？」

　　喬安福至心靈，對她說先挂電話，轉而給傅景知發消息。

　　【喬安：傅老師，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我？】

　　大概女孩子都這樣，喜歡追問這個問題。

　　結果，傅景知很久都沒回，反倒是她越等越激動。她又回撥了楚謐的電話，互相聊著韓征和傅景知。

　　好似一下子回到了大學住宿的時光。

　　那時，她倆在宿舍關著燈，趴在各自的床上，躲在被窩裡，簡單又純粹的訴說自己的小心情。

　　一聊就能到天明，怎麽都說不够。

　　直到收到手機餘額不足的短信提示，喬安這才作罷，後知後覺看到幾個小時前，傅景知已經回了她的消息。

　　頓時，精神一震。

　　【傅景知：我猜是一見鍾情。】

　　喬安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又一次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