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別欺負我們傅老師。」

　　店裡的起哄聲都傳到了厨房，喬安摘掉口罩鑽出來， 指著以小趙爲首的八卦小分隊， 閃身擋在傅景知跟前。

　　「老闆娘， 怎麽這麽護短？我們也是你的人。」有人嚷嚷。

　　於是，喬安一隻手搭在傅景知肩上， 「傅老師不一樣， 他是我內人裡的內人。」

　　幾個勾肩搭背的服務生皆是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拖著長長的尾音， 顯得無比曖.昧。

　　喬安被這麽一鬧， 臉頰瞬間紅了，又羞又惱，連擱在傅景知肩膀的手都似乎火辣辣的燒疼。

　　「上班時間，好好工作。」看也不敢看坐著的男人，她落荒而逃。

　　傅景知始終一言不發， 淡淡定定坐著，他看著那道跑得飛快身影，眼裡是漫不開的笑意。

　　等人跑得又不見踪影，他這才瞅了瞅幾個起哄的服務生，都是很年輕的面孔， 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幾個人嘻嘻哈哈， 臉上全是善意的笑。

　　他重新拿起鋼筆，想到自己剛才一瞬間想岔的念頭， 唇邊浮現一抹無奈的笑，旋即， 那若有似無的念頭散得一乾二淨。

　　傍晚，喬安和傅景知一起回喬家，最近她難得能在家吃晚飯，下午早就在家裡的微信群點了一堆菜。

　　這會兒爬完樓梯到家門口，她邊掏鑰匙邊對傅景知說：「今晚全是我倆愛吃的菜。」笑得甜甜蜜蜜的。

　　傅景知幫她推開門：「那我是沾了你的光。」

　　打開門，果然，傳來一陣陣菜香，還有兩道爽朗的笑聲。

　　喬安脚步一頓，驚喜的看過去，「姐？」

　　沒想到許蓓蕾會在。

　　她跟喬爸爸窩在沙發，一起看娛樂台的八卦。

　　傅景知是見過許蓓蕾的，那時，他在健身房跟穆承陽跑步，他遠遠的看到過一回。之後，他過去跟喬安打招呼，這姑娘的視綫就一直粘在他身上，帶著審視的意味，却幷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後來他知道，這姑娘是喬安的表姐，跟她關係最好的表姐。

　　「回來啦？」許蓓蕾的眼睛仍盯著電視機，看完主持人播報的結局，她才起來跟喬安抱在一塊。

　　兩個人許久不見，抱在一起晃啊晃的，跟兩個小孩子似的。

　　然後，她笑著去看傅景知。

　　這位大名鼎鼎的傅老師已經擼起袖子在幫喬媽媽擺筷子，發現她的視綫，他也僅僅是抬了下頭，朝她露出很淺的笑。

　　笑得挺好看的。

　　許蓓蕾凑在喬安耳邊：「這麽快就把人領回家了？進展够快的！」

　　喬安訕笑：「不快，這不是最近忙，沒機會跟你說嘛！」她聽出表姐的不滿，有點心虛。

　　而後，她迅速閃到傅景知身後，去勾他的手。他剛在厨房洗碗，手上還是濕漉漉的，他避開她蹭過來的手，「我的手濕著。」聲音裡是濃濃的寵溺和無奈。

　　許蓓蕾覺得牙酸，回頭對著喬爸爸使了個眼色。

　　喬安鍥而不捨的要去拉傅景知的手，他避不過，索性主動與她十指緊扣，「你好，傅景知。」然後，對許蓓蕾自我介紹。

　　許蓓蕾挑眉：「你好，我是表姐。」

　　喬安立馬瞪過去，傅景知却撓了撓她的手心，依舊是從容的模樣，「你好，表姐。」面不改色的喚了一聲。

　　許蓓蕾沒想到他真會這麽叫，反倒楞了一下。

　　喬安偷偷笑起來，晃了晃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傅景知也看看她，唇邊揚起好看的弧度。

　　吃完飯，依舊是喬媽媽和傅景知洗碗，喬安和許蓓蕾在客廳切水果。

　　「姐，你今兒怎麽來了？」喬安在削蘋果，她技術幷不好，總學不會爸爸那套能讓蘋果皮一條不斷的高超技能。

　　許蓓蕾坐的位置正對著厨房，稍稍一抬頭，就能看到共用一個洗手池的傅景知和喬媽媽。兩個人一個洗碗，一個擦碗，那一幕是說不出的和諧。

　　她有些羡慕：「跟顧顯鬧了點彆扭唄。」

　　「嗯？你欺負他了？」喬安又一次把皮給削斷了，下意識問。

　　結果，被許蓓蕾捏住臉頰，狠狠扭了兩下，她扔了蘋果和刀，哇哇大叫起來，「別捏別捏，皮膚變糙了你負責嗎？」

　　許蓓蕾聽到這話，氣笑了，「你都有主了，怕什麽？」

　　喬安摸著臉：「長皺紋了我自己看著糟心，跟有主沒主沒有關係。」

　　知道她這是故意逗自己開心，許蓓蕾很給面子的笑了笑，重新拿起剝橙器，「是顧顯的媽媽，她好像對我有那麽點意見。」

　　說完，她看了眼在厨房裡相處愉快的岳母跟女婿，又想去捏喬安的臉。

　　「我比你早了一年還在鬧革命，你看你，傅老師都上門任勞任怨的幹活了。」許蓓蕾感嘆。

　　喬安不知道怎麽去安慰，顧家是名門，跟她與傅景知的情况幷不一樣。

　　「都怪顧顯，誰叫他以前花名在外的，現在浪子回頭了却讓人都以爲我跟他以前認識的那種女人一樣，愛慕虛榮又拜金！」許蓓蕾賭氣，「聽說顧顯的弟弟聖誕節要訂婚，我還遙遙無期。」

　　喬安這會兒只能當個傾聽者，想了想，說：「傅老師也付出了很多。」她去看傅景知，他跟媽媽聊得開心，她在客廳都能聽到厨房的笑聲。

　　以前聽楚謐說過，在公管學院的小姑娘們眼中，他們的傅老師不苟言笑，明明長得好看，却總板著臉。還有人說他滿身的書香氣，每每低頭寫字的時候，總有那麽一股出塵的氣質。

　　沒想到，這個天外謫仙如今却摘了眼鏡，擼起袖子擠在厨房洗碗擦碗。

　　「你呢？新店怎麽樣了？」許蓓蕾問。

　　喬安大致說了情况，許蓓蕾突然臉色嚴肅起來，「喬安，有件事我想跟你說說。」

　　她這笑容全無的模樣，喬安一凜。

　　許蓓蕾坐近了些，特意壓低聲音，只用她一個人能聽到的音量，「我記得你說過要把分店開到全上海各個區，喬安，以後你跟傅老師的家庭地位怎麽算？」

　　喬安楞住。

　　「雖然現在女强男弱的例子很多，但到底是失衡的更多，尤其像傅老師這種讀書人，自尊心和所謂的傲骨最後能壓死人，你信不信？」許蓓蕾語重心長。

　　說完，她看著喬安，瞧見自己這個傻乎乎的妹妹托著腮發楞，不知道是有沒有聽進去。

　　半晌，喬安挽住許蓓蕾的胳膊，也放輕了聲音，「不會的。」斬釘截鐵的語氣。

　　「爲什麽？」許蓓蕾不明白她的自信從哪來，下意識又去瞄傅景知。

　　喬安莞爾：「傅老師哪裡弱了？一點沒有！」她自問自答。

　　原本還以爲她要說出一番驚天動地大道理的許蓓蕾冷哼，翻了個白眼，「行行行，我暫時不想跟你說話。」

　　喬安腦袋被敲了一下，她捂住腦袋，瞧見傅景知正從厨房出來，手裡拿了兩個乾淨的水果盤。越來越近的距離，他忽然站定，像是在詢問自己是否能過來，有沒有影響她們聊天。

　　他站在那裡，溫潤如玉，氣質卓絕。

　　喬安目不轉睛的盯著，視綫都捨不得挪不開了。

　　誰說傅老師弱的？

　　一點都沒有。

　　楚謐回上海那天，是傅景知開車帶著喬安去虹橋接的人。接上人，喬安換到後座，跟楚謐兩個人窩在後面，說悄悄話。

　　傅景知一路開到早就挑選好的餐廳，讓她們先下來，他去停車。

　　「嘖，能吃上我們傅老師的飯可真够不容易的。」等他停完車進來，楚謐笑著打趣，「123……幾個月了？差評！」

　　說好了傅景知要請楚謐這個閨蜜兼紅娘吃大餐，結果，楚謐進入研二，學業比研一忙得多，喬安也要忙新店，三個人的時間總凑不到一起。

　　喬安護短：「你自己沒空，怪我們咯？」

　　「嘿，喬安，你跟我才是我們，我是娘家人！怎麽著，在我面前也敢說跟他是一家了？」楚謐不服。

　　喬安理所當然：「本來就是。」

　　傅景知笑得含蓄，其實心裡樂開了花，但他强忍住笑，「楚謐，點菜吧，今天隨你吃。」他斂起了平日裡老師的做派，幾乎是和藹可親的說。

　　楚謐瞟他一眼，一聲冷哼，「用不著你說。」

　　傅景知不說話了，隻唇邊的弧度還是透露出那麽幾分愉悅。

　　楚謐點完菜，指著他，「傅老師，本來我是反對你倆的，誰讓我們喬安要死要活的非你不可了，我這才勉爲其難的答應了。」

　　傅景知笑意愈濃，憋得有些吃力。

　　「我們這麽好的喬安都給你了，你要是敢對不起她，傅景知，我就算挂科也要揍得你起不來。」楚謐繼續放狠話。

　　傅景知點頭，一點沒含糊，很鄭重的應下了。

　　楚謐終於終於滿意：「傅老師，聽魏老師說，下學期我們班的論文你不會帶？」想起來最近聽到的消息，她問。

　　喬安驚訝，看過去。

　　「嗯，我跟院裡申請了，你們這届的研究生畢業論文我一概不參與。」傅景知沉吟，「總要避避嫌。」

　　喬安是他女朋友，而楚謐是她的閨蜜。

　　喬安一直沒聽他說起過這事，她握住他的手腕，很緊張，「只能這樣？」她有些愧疚。

　　傅景知反手包住她的手，沒遮掩，實話實話說：「很多人都把身正不怕影子斜挂在嘴邊，但其實許多事情往往經不起推敲。」誰都沒法管住別人的嘴。

　　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總要在恰當的時候做出必要的割捨。

　　這是他沒有說出口的話。

　　「比起你，這都不算什麽。」傅景知笑著說，仿佛一點沒把工作的影響放在心上似的。

　　喬安動了動唇，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想親親他，還想抱抱他。

　　「鶏皮疙瘩都起來了。」楚謐別開眼，明明是笑著，却低頭掩飾住了，「吃飯，我餓了。」她一本正經的說。

　　傅景知鬆開喬安的手，爲兩位姑娘忙前忙後的服務，就跟一般的男朋友沒什麽兩樣。

　　結束前，喬安收到一條微信。

　　【蜜蜜：等你結婚，我要做伴娘。】

　　喬安看完，抬起頭，傅景知在給楚謐添水，而楚謐仍是一副傲嬌又欠揍的表情。

　　她笑起來。

　　【甜甜：必須的！】

　　十一月，上海有個兩岸學術交流會，公管學院派了傅景知和另一位老師參加。最近，他們爲這個大會忙著寫報告和論文，加上平時上課備課，傅景知突然間忙得不可開交。

　　喬安的新店裝修步入正軌，她留在老店的時間更多，但依然很忙。

　　同時忙得停不下來的兩個人見面次數驟减，傅景知連去喬安家都去得少了，只不過人沒到，微信、電話從沒停過。有一天喬安在店裡忙著，竟發現自己被媽媽拉入了一個四人群聊，裡面是爸媽、她和傅景知。

　　晚上，又是忙到接近八點，喬安回到家，沒想到客廳的燈仍舊亮著，媽媽坐在沙發上，聽到開門聲蹭的站起來。

　　顯然是在等她。

　　「媽，有事？」

　　喬媽媽招手：「你過來，媽有事問你。」

　　喬安詫异：「嗯，您說。」她把包扔沙發上。

　　「喬安，你跟媽媽說實話，你最近是不是跟小傅吵架鬧脾氣了？」喬媽媽仔細打量著女兒，却沒瞧出她有不開心的地方。

　　喬安更驚訝了：「您說什麽呢！怎麽會！」

　　喬媽媽狐疑：「沒安慰我？那小傅怎麽不來家裡了？群裡你們也沒多少互動。」

　　喬安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