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喬爸爸和喬媽媽沒有多說，也不想影響傅景知工作， 他們簡單說了幾句， 準備去商場買點吃的就去找喬安。

　　「老喬， 接下來靠你了。」喬媽媽深思熟慮了半天，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喬爸爸跟著嘆氣：「別， 我頂不住。」

　　喬媽媽揍他：「沒用！」

　　喬爸爸捧著自己的胳膊：「你都堅持不住， 我能行？」

　　來來往往的人看到喬爸爸和喬媽媽你揍一下， 我蹭一下的， 皆投以善意的微笑。

　　感情真好。

　　被圍觀的多了， 喬媽媽老臉一紅，不肯說話了。她使喚喬爸爸去給喬安買她最愛吃的鶏排，自己坐在一邊等著。等得時間一長，她腦子裡又一次浮現出傅景知第一次上門，他們三個人的談話。

　　那時， 傅景知提著包，坐在陽臺，坐得端端正正的，連喬爸爸看著都不自覺得挺直了腰板。

　　喬媽媽問他：「爲什麽非要避著喬安找我們說話？」

　　傅景知笑得靦腆又認真：「因爲不想乾等著您和叔叔來體諒，也不願意喬安夾在中間左右爲難。」說得很直白， 一點都不知道委婉是什麽意思。

　　喬爸爸和喬媽媽俱是一楞。

　　傅景知又說：「叔叔阿姨， 我一年給自己做兩次大體檢，無關其他， 我愛惜自己的身體，珍惜自己健康的時光。」因爲預料不到未來， 所以，格外珍惜。

　　說完，他還一本正經的掏出自己最近一期的體檢報告。

　　喬爸爸和喬媽媽沒想到他會這樣，差點沒反應過來。

　　最後，是喬爸爸最先鎮定下來，他很認真的翻開傅景知的體檢報告，仔細的逐頁查看，再把報告轉給喬媽媽，「你別怪叔叔阿姨說話直，擱哪個做爸媽的頭上，這事都不能就這麽略過去。叔叔失禮一下，想問問你，要是以後你跟你媽媽一樣出現症狀，該怎麽辦？」

　　傅景知笑了笑，仍是從容的模樣。

　　「喬安是怎麽對你說的？」喬媽媽插了一句。

　　然後，傅景知唇邊笑意愈濃，「喬安說，如果我跟我媽媽一樣，她就金屋藏嬌或者讓我給她做店長。」還是一樣的坦誠。

　　喬爸爸和喬媽媽簡直要被氣笑了，但很快，是真的笑了。

　　這確實像是他們閨女能說出來的話。

　　「那你呢？你是怎麽想的？」喬媽媽追問。

　　傅景知斂笑：「我從事教學，每年會去雲南支教一次，哪怕我失去聽力，實質上對我而言，都構不成天崩地裂的境地。我能書能寫，總不至於讓喬安吃苦。」

　　「叔叔阿姨，我無法做出一個百分百的承諾，我也預估不了未來，但是，我幷不想就這麽輕易的放弃喬安。可假如有一天，喬安她堅持不下去了，想要離開，我願意放她自由。」

　　他從包裡拿出幾張銀.行流水單和房産證：「我幷不富裕，不過我覺得，我還是有這個自信能撑起一個家，足以給喬安遮風擋雨。」

　　喬爸爸和喬媽媽始終沒說話，沉默著，目光都不知道落在哪裡。

　　「叔叔阿姨，你們別誤會，我拿出這些幷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喬安在你們眼裡是這些東西遠遠無法企及的，我只是想用這個給喬安一個保障。」傅景知忽然起身，站在兩位長輩面前。

　　喬爸爸和喬媽媽同時抬頭，俊朗挺拔的年輕男人就這樣站著，逆著窗外的陽光，神色無比認真。

　　傅景知說：「叔叔阿姨，請你們相信我，我跟喬安都在努力的生活著，以後這些東西只會多不會少。我願意接受你們的監督，只希望你們不要阻止我與喬安的交往。無論我們以後能走到哪一步，我都珍惜跟她一起走過的時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不動。

　　喬爸爸和喬媽媽互相對視一眼，竟啞口無言。

　　再沒有比這個更加誠懇的了。

　　他們吃軟不吃硬，而他恰恰都說到了他們心坎上。

　　喬媽媽合上手裡的東西，遞還回去，「小傅。」

　　忽然改了稱呼，傅景知眼前一亮，却努力綳住臉不肯表現出來。

　　「阿姨很自私，我跟你叔叔只有喬安這一個女兒，我不管你做了什麽準備，也不管你現在說的話到底能堅持多久，隻請你牢牢的、時時記住一句話：喬安是我們唯一的女兒，愛逾生命。」

　　傅景知的心突然跳得厲害，把這話回味了兩遍，笑意彌漫至眉眼間，「謝謝叔叔阿姨。」

　　喬媽媽回過神，喬爸爸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她邊上，手上拎著已經做好的鶏排。她長長嘆了口氣，「算了，咱去找喬安吧，看她忙得，下午咱倆給她搭把手。」

　　「好咧。」喬爸爸順手扶起她。

　　中午，喬安忙得團團轉，喬爸爸和喬媽媽也都系上店裡統一定制的圍裙，不是在厨房洗盤子就是招待客人端盤子。等歇下來的時候，已經快一點。

　　「小傅媽媽和小傅下午是不是還有活動？」喬媽媽正吃著外賣。

　　喬安一邊吃一邊還在看手機的訂單：「嗯，下午聽說要到四點半才結束。」

　　「這麽久？」

　　「這活動項目多，要一整天了。」喬安確認收款，笑嘻嘻的看著喬爸爸和喬媽媽，「爸、媽，沒想到你們今天真來了！」

　　喬爸爸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我跟你媽在家沒事幹。」他看看外邊，這會兒依舊很熱鬧，他蹙眉，「要不要給小傅媽媽和小傅送點吃的？」

　　話語間透著濃濃的關心。

　　喬安怔住，反應過來，驚喜道：「你們今天跟傅老師媽媽打招呼去了？」

　　喬媽媽見不得她這樣，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手腕，「像什麽樣子，都幾歲了還這麽一驚一乍的，也虧得小傅好脾氣。」

　　喬安：「……」

　　「變臉變得比啥啥啥還快。」她捂著手腕嘀咕。

　　其實她特別好奇爸媽跟傅媽媽相處的怎麽樣？又不好意思直接問。

　　喬媽媽瞪過去，沒理她。

　　喬安見狀，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機，給傅景知發消息。一整個上午，她忙，他也忙，兩個人幾乎沒聯繫。這會兒她刷了一串表情過去，他竟也沒回。

　　「不用送，他們都忙著，那麽多人都在，光給阿姨和傅老師送不大好。」她等了會兒都沒收到回復，索性專心吃飯。

　　「喬兒，你等下問問小傅，晚上是不是跟他媽媽一起吃個飯。」喬媽媽綳住臉，「今天都打上照面了，不意思意思一下說不過去。」

　　喬安瞬間眉開眼笑的：「媽，您這意思是以後都不反對我跟傅老師了？是不是？」邊說邊擠過去。

　　被喬媽媽毫不留情的揮開：「矜持點，喬安，你是姑娘家的。」語氣嚴肅。

　　喬安立馬坐正，重新給傅景知發消息，臉上的笑怎麽都克制不住。

　　於是，下午活動結束，不到五點，兩家長輩就坐在商場的茶餐廳包厢裡，喬爸爸和喬媽媽、喬安坐一排，傅媽媽和傅景知坐他們對面。

　　有這個一起吃飯心思的不止是喬家，上午自從見著喬爸爸和喬媽媽，傅媽媽就對兒子提了，晚上她做東，請吃飯。

　　一拍即合。

　　大約是上午已經見過聊過的關係，兩家人坐下來，一點都不生疏。先是喬爸爸起了個話題，傅媽媽順著話題聊下來，接著是喬媽媽。然後，喬家兩位家長竟發現，傅媽媽似乎什麽話題都能接，那絲僅剩的試探也去了個乾淨。

　　喬安和傅景知反倒被冷落，她給他隔空使了好幾個眼色，他都淡淡定定的坐著，太會裝模作樣。

　　【喬安：你說咱倆是不是過關了？】

　　她偷偷把手機藏桌子下面發消息。

　　傅景知看她一眼，打字回：革命尚未成功。

　　喬安也抬起頭，發現他還是一副正經的樣子。他一隻手捏著茶杯，狀似很認真的在聽長輩們聊天。

　　【喬安：一天都沒見著你。】

　　【傅景知：沒辦法，誰讓我們小老闆娘要做事業型的姑娘。】

　　附帶上一個表情，委委屈屈的。

　　喬安偷偷瞅他，朝他笑了笑：等我忙完了，天天接你上下班。

　　也回了個表情，甜甜蜜蜜的。

　　傅景知臉一紅，借著喝水掩飾。

　　【傅景知：下周你生日，去我朋友的私房菜館吃飯？】

　　【喬安：好啊，記得給我準備禮物。】

　　喬安盯著手機屏幕笑起來，手指在鍵盤上打得飛快。喬媽媽見她一直低著頭，餘光一瞟，下意識擰起眉。而後，她往對面看去，另一個人跟她閨女一樣，也垂著眼，明顯視綫一直凝在桌底下。

　　再往邊上看，傅媽媽臉上是了然的笑。

　　頓時，她忍俊不禁。

　　一眨眼就是喬安的生日，她生在小月，在同一届的同學裡算是年紀大的。早上出門的時候，她特意畫了個完整的妝，穿得是跟楚謐逛街，專門爲了生日這天買的裙子。

　　她故意在店裡晃了一圈，個個都猜到她晚上要約會。

　　她跟傅景知約了晚上六點半，在離家不到一小時車程的私房菜館，聽說是他朋友開的，平時去吃沒有預約絕對排不上隊。全都準備完了，她篤定的坐在收銀台，服務生們瞧見她這樣，都讓她坐著，別再動手了，只等著晚上到點就去過生日。

　　結果，沒想到，還沒等出發，設計公司一個電話，喬安又匆匆趕到新店，只好讓傅景知先去私房菜館，等她忙完了自己再過去。

　　設計公司對圖紙某些細節做了微調，因爲是二次裝修，把原有的裝修全部拆除，做了布局調整。最近都是喬安親自跟裝修，天天報導，這會兒她踩著7厘米貼了鑽飾的高跟鞋走進灰撲撲的店裡，險些摔了個狗吃.屎。

　　設計師把調整的部分指給她看，又把原先埋的水管排水系統做了說明，說是排水系統不好，必須要修改。她聽得不甚明白，索性搬了兩個小板凳，跟設計師一人坐一個，一邊對著實地，一邊看圖紙不停磨合，修改。

　　【傅景知：我到了，你別急，我跟我朋友先聊聊。】

　　是傅景知的微信，喬安在屏幕上看到具體內容，只看了一眼，就被設計師和一個工程隊的師傅給叫走了。

　　等到她再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半了。

　　她趕緊給他打電話：「傅老師，我還沒結束。」

　　「沒關係，不急，餓了記得周邊吃一點。」傅景知一如既往的包容。

　　這已經是近來的第無數次了，往往都是她在忙，他獨自在等她。

　　喬安走出店門，低頭看著自己鞋尖的鑽飾。早上剛擦得乾乾淨淨的鞋面此刻已經沾滿了灰塵，裙擺和衣服袖子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蹭上一層灰濛濛的東西。

　　在她看來，她此時這個邋遢的模樣，自己都該看不下去了。

　　她回頭，看到設計師仍在店裡修改圖紙，「傅老師，要不你先回去？」

　　傅景知一口拒絕了：「今天是你生日，喬安。」

　　「那我儘量快點！」她心虛的保證，說完，底氣更加不足了，設計師似乎是個强迫症，處處追求完美。

　　傅景知安慰道：「我都記在本子上了，以後等你閒下來，我是需要加倍的。」

　　喬安被逗笑了：「別說雙倍了，三倍都行，以後都陪你！」

　　挂了電話，她抓緊時間跟設計師討論完，實地該記的記，該寫的寫，這才離開新店。

　　走到停車場時，九點過半。

　　喬安也沒管自己身上都是灰塵，她上車戴上藍牙，「傅老師，你還在嗎？」

　　傅景知接得很快：「我還在。」聲音裡沒有絲毫不耐。

　　她更內疚了：「我現在開過來了，二十分鐘到。」

　　「好，我等你。」他依舊笑著說。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挂電話，却是誰也沒有再說話。手機裡有經過的車子喇叭聲，有她車裡音樂的聲音，還有私房菜包間裡偶爾開門關門的聲響。

　　喬安停完車，徑直跑進包間，服務生站在邊上給她開門。瞧見她狼狽的模樣，年輕的小姑娘明顯吃了一驚。

　　「不用，我自己來。」到門口，她反倒不自在起來，摸摸頭髮，拍拍裙擺，她還是覺得自己很邋遢。

　　服務生退到一邊，喬安小心翼翼推開門。

　　3小時21分鐘，她遲到了這麽久，他等了更久。

　　待她打開門，徹底看清那道獨自坐在桌邊，正低頭用他慣用的鋼筆寫著字的身影，她心頭好似落了點什麽，蕩起了點點漣漪。

　　「來了？」傅景知聽到開門聲，抬頭看過來。

　　忽然間，喬安的步子一下就挪不動了。

　　他蓋上筆帽，合上筆記本，笑著朝她走來。

　　「傅老師。」喬安心慌意亂的，越發小心的叫他。

　　聲音都幾乎是哽咽著的。

　　傅景知却拉住她的手，隨手關上包間的門，帶她落座。

　　然後，他從一邊的沙發上拿起花，遞到喬安手邊。

　　是她認不出來的鮮花。

　　她壓下鼻中的酸意，稍稍仰起頭，燈火的映照下，她看到傅景知的眉眼格外溫柔，看得她一陣恍惚。

　　「傅老師，怎麽沒有卡片？這回你想告訴我什麽？」

　　傅景知微微彎腰，就這麽把喬安圈在自己懷裡。

　　「喬安，生日快樂。」他在她耳邊說。

　　作者有話要說：

　　沫子：女朋友過生日只有一束花？差評！

　　傅老師：禮物多著呢！

　　喬安：就算只有一枝花，我也喜歡！

　　沫子：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