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陸海名近來有些苦惱。
他的苦惱向來是不會積存太久的,因為有個白湖望插科打諢地出餿主意,也就消散了。
可白湖望最近也不待見他起來。白湖望渾身的傷,還要聽你個陸海名日日地濃情蜜意發牢騷,我白湖望何罪之有?
陸海名面朝著木樁,他有渾身的力氣無可使用。
這種問題,他要如何向白湖望開口呢?
這股力氣邪門,愈是見到嚴在芳,便愈是騰騰地湧上他的心口,滾到他的四肢百骸裡頭,要將他推向嚴在芳。
一記崩拳,擦得風響。
小年輕一個,成長經歷又較為單純,實在是沒有尋花問柳的經驗。
他憋著,他不說。
他曉得當時吻過嚴在芳已是得寸進尺:在學校里,抱著嚴在芳親個沒完,何止是不成體統,簡直是有辱斯文。
可誰不想得寸進尺?
寸這東西自發明以來,它生來就是要進尺的。
他想起那天夜裡將嚴先生放下的時,嚴先生已經被他親得打了個趔趄。
可他想起來就不自禁地笑。
他想起嚴先生迷迷糊糊地攥著花兒,一雙眼睛在鏡片後頭,恍惚地朝自己看。他的嘴唇濕潤而明亮,唇尖凸起來,彷彿親得有些紅腫。
他拿手帕擦嘴,擦完自己的,要去擦陸海名的。他手抬到一半兒,不曉得又覺起什麼,臉紅了。他說海名,你自己擦。
陸海名說我不擦,我留著做念想,聞先生你的香氣兒吧。
花好月圓的氣氛,他生生將嚴在芳給羞走了。
傻啊!陸海名,傻!
陸海名飛起一腿,將木樁踢得一震。
他還真沒有找白湖望商量。
他每日照舊與嚴先生一同散步遛狗,指望將自己的虎狼之心消耗殆盡。
阿彌陀佛,火上澆油。
這丘比特彷彿沒有別的事做,日日在他的胸中添亂,吹著小號子,嘰里咕嚕地呼喊:去吧,去抱他,去吻他,去愛他呀!良辰苦短,今宵夜長呀!
陸海名將這小孩兒提溜開,暗自下定了決心。
不能去找白湖望商量,那麼我自己去吧!我自己去問嚴先生,再不問,我要憋死了!
故而是日,他與嚴在芳的散步,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見嚴先生的眼尾細而長,掃向他彷彿也含情:「海名,怎麼啦?」
陸海名的脖子因為過於用力地梗直,有些充血發紅:「不打緊,先生,走得有點兒熱。」
嚴在芳望著起地夜風,眨了眨眼睛。他好心地拍一拍陸海名的肩膀:「那就快回去洗澡,不必送我回去了。」
陸海名不挪步。他的拳頭攥起來,聲音卻發軟:「先生,」他抬起臉,「你抱我一下兒吧。」
嚴在芳的臉立即紅起來。他四處張望,手不肯抬:「突然之間……你不是、你不是熱嗎?」
陸海名的脖子更紅:「先生,我是沒用的。我、我這幾日很不好。我成天想著你,我管不住,請先生原諒我。」
嚴在芳站在原地,一時間張口結舌:「這、這個,海名……」
陸海名向前邁了一步,他的頭抬起來:「我不曉得要到什麼地步,我總是想著先生睡著,醒來時沒有你,卻又覺得一場空……」
陸海名抓住嚴在芳的手,逼迫嚴在芳聽完。
他的眉毛濃重地撇下來:「我是不是又一廂情願了?先生……」
嚴在芳是很怕看見陸海名這個情容的。他彷彿能聞見陸海名身上的氣味,年輕人常有的,身體蓬勃的氣息。
他很久沒有經歷,久得他就要淡忘這件事了。
嚴在芳不曉得愣了多久,只等得他的手指尖帶了燙,方才悄悄地抬起來,拉住了陸海名的手肘。
「不是的……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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