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白宮

　　阿奎亞砂岩的表面被塗上了純白的顏色， 草坪綠草茵茵，夾雜著些或白或紅的小花。

　　前面的噴水池噴出剔透而晶瑩的水柱， 為燥熱的夏末帶來一絲清涼。

　　一輛輛車身上畫著各家主流媒體標記的麵包車從華盛頓四面八方彙聚而來， 在身材魁梧的白宮警衛員的指揮下一個個乖巧停好。

　　一個個或手持話筒， 或背著攝像機的記者邁著大步快頻率地擺動自己的步伐，好似一個個運動場上的健兒在參加競走比賽。

　　“哦，該死的！我今天應該穿平底鞋。”不時有漂亮的女記者低聲發出這樣的感歎，引來前輩不屑地目光。

　　包臀裙和高跟鞋， 你以為你是主持人呢……

　　白宮的新聞發佈廳位於白宮西翼，只有四十九個固定座位，這就意味著並不是所有媒體都能順利進入白宮新聞發佈廳。

　　為了避免被指責偏袒某些媒體， 白宮新聞發佈廳的座位都是由白宮記者協會安排的。

　　“抱歉諸位， 你們不在安排的名單內。”門口的警衛員認真履行著自己的崗位指責。

　　被攔著的是一個身著灰色修生西裝的女士，她約莫三十歲出頭， 顴骨很高， 棕褐色的俐落短髮， 銳利的目光射向一旁在場白宮記者協會的工作人員。

　　“我在兩天前被通知要求調換採訪日期，我同意了。但是你們沒有告訴我， 今天的白宮發佈會會有影響世界能源行業的技術說明！我要見萊恩斯！”女士大聲說道。

　　萊恩斯是白宮記者協會的會長。

　　白宮記者協會工作人員的表情有些尷尬， 白宮的新聞發佈廳每天都會舉行例行的新聞發佈會，這個傳統從艾森豪時代的吉姆.海格蒂任新聞秘書起， 一直延續至今，期間經歷了無數曲折，最終形成了今天這種模式。

　　克林頓總統不喜歡白宮記者團，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克林頓剛上任時，想盡一切辦法避免與白宮記者團接觸，在記者辦公室到新聞秘書辦公室的走廊上宣佈“記者不得通過”，關閉新聞發佈廳到新聞秘書辦公室的門，甚至還取消了記者追問的權利。

　　因此，在今天總統發佈會開始的半個小時前，白宮記者協會都不知道今天的發佈會內容中還有這麼一個重磅炸彈。

　　但是他們能跟記者們這樣解釋嗎？當然不能，不然白宮記者協會的臉面往哪兒擱。

　　“喬西記者，很抱歉，但是名單已經下來了。”工作人員苦笑著道歉，喬西是記者圈裡出了名的鐵娘子，他怎麼就碰到這麼個苦差事呢。

　　能出席總統發佈會的都是各家主流媒體中排的上名的記者，他們不願意出席發佈會的位置被後輩取代，但人總有不方便的時候，因此私下與其他媒體調換日期就成了稀鬆平常的事情。

　　但這事情壞就壞在，那位與喬西調換日期的記者與白宮記者協會的人關係不錯，是記者協會的人出面替兩人調換的日期。

　　“我不會接受這個解釋，如果我今天不能進入發佈廳，我將對白宮記者協會提出投訴，質疑協會的公正性！”喬西寸步不讓。

　　工作人員的頭一下子就大了，克林頓總統本就看不慣他們，說不定就要借題發揮呢。

　　“您等等，我去請示一下上級！”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工作人員，才不願意獨自承受這種壓力。

　　萊恩斯.科德里因匆匆趕來，他站定的第一句話就是，“喬西女士，您進去吧，但是我很抱歉，您可能需要站著。”

　　喬西能在記者圈子裡混得如魚得水，自然是一個高情商的人，她見好就收，誠懇地讚揚了記者協會的人性化和公眾，隨後在一群同行眼巴巴的表情中瀟灑地走向發佈廳。

　　其餘的媒體記者們只能等在指定區域內，等著裡面的發佈會結束，看能不能獲得些有價值的訊息。

　　藍色的新聞發佈廳，臺上矗立著兩根白色的柱子，與白宮門前的一般無二，兩根柱子中間是深藍色棱角牆，上面掛著橢圓形的白宮圖像。

　　中間是棕色發言台，它的右側方是美國國旗，左側方是擺著一個個話筒的座位。

　　辛普森在昨天晚上已經連夜趕到了華盛頓，他穿著自己衣櫃裡最昂貴的西裝，略帶灰白的頭髮用髮油整整齊齊地梳到後面，露出寬寬的額頭，擦得油光鋥亮的黑色皮鞋踩在白宮的木質地板上顯得格外動聽，至少辛普森是這麼覺得的。

　　“林，你是第一個走進白宮新聞發佈廳的外國人。”克林頓轉過頭來對林易說道，“哦，應該加個限定條件，除了媒體外。”

　　林易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個受寵若驚的表情，“我感到榮幸之至。”

　　新聞發佈廳的大門被打開，克林頓首先走了進去，迎接一連串閃爍的閃光燈。

　　緊接著是辛普森和林易，當林易那黑頭發出現在一眾媒體眼前的時候，場內出現一陣小小騷動，雖然騷動很快平復下來，但是迎接林易的是比剛剛克林頓還要刺眼的閃光燈。

　　“又是那個華人！他真的是天才！”

　　“是的，我想他的腦袋比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要好用。”

　　記者們低聲討論著，但手上的按快門和寫筆記的手卻絲毫沒有停止，他們覺得他們需要改一改自己的提問提綱了。

　　當工作人員宣佈總統發佈會開始，克林頓站在了發言臺上，記者們全部安靜下來，發佈廳的幾台電視上出現了現場的景象，是的，從甘迺迪總統開始，總統發佈會就有了現場直播的傳統。

　　林易拒絕了與白宮工作人員一起坐到講話台左後側藍色桌子上的建議，而是選擇坐在台下。

　　林易可以感受到不遠處記者們時不時飄過來的目光，還有那個唯一站在大廳裡的女性記者，她仗著自己沒有固定座位的優勢，甚至已經走到了林易旁邊不遠處。

　　“林，坐在白宮新聞發佈廳裡，有什麼感觸嗎？”辛普森教授側過頭來，輕輕在他耳邊問道。

　　林易最大的感觸是，他這輩子還沒去過人民大會堂發言呢，居然先到了白宮新聞發佈廳，真是世事難料。

　　當然，他回答辛普森的是，“美國的新聞發佈制度十分優秀。”

　　臺上，克林頓簡單敘述了美國政府這幾日的重點工作後，終於說到了“太陽能電池專案。”

　　“這是一項具有歷史意義的科研新技術，它為我們接下來的新能源探索指明了方向，同時向世人昭示，不要害怕，科學在進步，不可再生能源或許有枯竭的一天，但是我們工業的血液卻不會枯竭，我們的國家在努力，我們的科學家在努力……”

　　“美國是地球上最強大的國家，強者必須肩負起責任，美國政府熱情友善樂於幫助，在與辛普森實驗室協商後，白宮將將一百套獨立太陽能光伏發電系統送往全世界落後的沒有通電的地區，為世界人民帶來光明，這是美國政府一直踐行的理念，也是我個人的願望……”

　　一陣陣掌聲雷動。

　　“現在是記者提問時間。”藍色長桌上，一個白宮工作人員開口道。

　　美聯社的記者按例提出第一個問題。

　　“您好，總統先生，我聽說這項太陽能發電技術將改變當下世界能源的格局，它會不會對美國的國際戰略產生一定影響？”

　　“我曾詢問過，太陽能電池項目負責人林易研究員這個問題，他告訴我，太陽能發電技術想要真正替代石油、煤炭等在能源行業中的地位，至少需要三十年，因此它暫時不會影響我們對中……不，是對其他地區的戰略鄭策。”

　　“您好，總統先生，您能詳細說明一下這項技術的歷史意義嗎？”

　　總統先生停頓了一下，“我想這個問題，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比我更適合回答。”

　　白宮新聞發佈廳的攝像頭一下子全部轉向了林易。

　　林易……美國人還真不講究。

　　“現在是總統發佈會時間，我想我會後回答這個問題會更合適。”

　　“那麻煩林研究員在會後第一時間回答我的問題。”第二個提問的記者也爽快，立刻坐了回去。

　　接下來其他媒體又陸續問了幾個，因為時間有限再加上克林頓取消了記者追問的權利，發佈會在半個小時後準時結束。

　　林易和辛普森並未跟著克林頓從發佈廳側門回白宮，而是和媒體們一起往南草坪的出口走。

　　只是剛踏出發佈廳大門，他就被剛剛從發佈廳裡出來的媒體團團圍住。

　　這些都是站在美國新聞界金字塔頂端的人物，面對總統，他們或許有所顧忌，但是面對林易和辛普森，他們可沒有一絲顧忌。

　　喬西最先擋住了林易的路。

　　“林研究員，作為一個華人，您為美國材料科學發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您有加入美國國籍的打算嗎？”

　　又是這個問題……

　　“喬西，我覺得你應該遵守先來後到的規矩。林研究員，請先回答我在發佈會上提出的問題！”說話的是合眾國際社的記者。

　　“由太陽能電池進步而演變出來的太陽能光伏發電系統，它最大的意義就是它的可適性，只要你們家有屋頂，它就可以進入千家萬戶，換句話說，將來光電轉換效率進一步提高，蓄電池技術發展成熟，家家戶戶都能實現自主供電。”林易爽快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記者們瞬間發出陣陣議論聲，迫不及待的記者爭先恐後地向兩人提問，話筒都快塞到林易和辛普森的牙齒上了。

　　“獨立供電的意思是，脫離現有的電網，就一套太陽能發電系統單獨供電嗎？”

　　“是的。其實只要大氣能見度夠高，不持續降雨，一般的家庭生活供電，現有的太陽能發電系統已經可以獨立完成。”

　　“天呐！”驚呼聲此起彼伏。

　　“辛普森教授，作為辛普森實驗室的負責人，您能談談您對這項新能源技術的看法嗎？”

　　辛普森等這個時刻已經很久了，他的腦子飛快轉動，調出昨天和林易一起討論定下來的回答稿，微笑著回答了這個問題。

　　“毋庸置疑，這是一項偉大的技術，不僅是它在能源行業的技術價值，林曾和我提過這項技術在説明落後地區人民提高生活水準上的巨大意義。”

　　“陽光是大自然賜予我們的財富，而我們並沒有好好利用它。獨立太陽能發電系統不僅可以單獨供電，還能與現有電網並網。大家都知道我們用電是要給錢的，電費的價格還不低，每個美國人從出生起就成了美國電力公司們的忠實客戶，他們是賣方，我們是買房，位置永遠不變。”

　　“但是太陽能光伏發電系統的出現將改變買賣雙方的位置，你們能想像我們將電賣給電力公司而非電力公司將電賣給我們的場景嗎？”辛普森顯然很懂如何調動美國記者的情緒。

　　比起國際形勢，顯然普通民眾的利益更能引起他們的重視。照相機的快門快被他們按爛了，鋼筆與紙張摩擦發出的聲音大可以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朵。

　　“而實現這個買賣雙方改變的鑰匙只是一塊太陽能電池板，一塊放在你們家屋頂上的太陽能電池板，林研究員負責的新能源中心測算過，規模化生產後，一塊美國普通人家屋頂大小的太陽能板，只需要普通美國人民一個月的工資收入，而這一個月的工資，將給他們帶來往後每個月的可觀收入。”

　　“所以我們相信，當這項技術被全面鋪開，我們統計的平均美國民眾年收入應該還能往上走一點。”

　　“刺啦……”鋼筆尖劃破紙張的聲音。

　　“辛普森先生……”

　　“林研究員……”

　　這些個站在美國新聞界金字塔頂端的人物完全拋棄了他們的矜持，爭先恐後地向前擠去，而這一切，都被記錄在後頭幾個記者背著的攝像機裡。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一切關於美國的觀點，僅屬於文中人物自身：）

　　還有，發現我的評論區裡全是高智商大佬，與有榮焉~咱來個閱讀理解題，答對大紅包，僅限於答出問題的前十人。

　　問：林易為何拒絕了與白宮工作人員一起坐到講話台左後側藍色桌子上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