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警報

　　“我沒想到這種話居然會從莊教授口中說出來，我以為……莊教授應該屬於前者。”林易深刻記得莊城沉寂五年提出量子自旋理論後，國內外媒體爭先報導的場面。

　　那幾乎是物理學界的一場小地震，全世界所有物理學學者的目光都投向了華國，更有諾貝爾獎委員會某位成員公開表示，諾獎對莊城來說只是時間問題。

　　“你這麼認為的？”

　　“難道不是嗎？”

　　莊城輕笑搖頭，他沉默了一會，才輕輕開口道：“我只是拼命在做好。”

　　他用的不是盡力、努力，而是拼命。這兩個字的分量令人心驚。

　　林易恍惚想起上輩子莊城逝世後，曾有一段時間關於莊城私生活的黑料甚囂塵上，說什麼莊教授是同性戀？唐潤生看到新聞當場就怒斥了輿論監管單位的不作為，居然讓這種虛假新聞來污蔑一個為國爭光的已逝科研工作者。

　　“我和老莊是老相識了，莊城那孩子長到那麼大連個看起來親近的人都沒有，老莊還老和我抱怨這個，哦，人家孩子埋頭科研沒和女孩子談戀愛就是同性戀，說這話的人虧不虧心。”

　　莊城父母也站出來接受了採訪，“人人都說莊城身殘志堅，意志堅強，但是我們的孩子他真的沒有外界想像地那麼堅強，他是在拼了命證明自己的價值，維護自己的尊嚴。”

　　“這五年來，他每天的睡眠時間不超過五個小時。我們強制讓他睡覺，他就晚上偷偷爬起來，但是又因為行動不便，很多次就在地板上睜著眼睛到天亮，這樣一個孩子，請不要讓他死後都不得安息。”

　　那件事後來以報導撰稿人被行業開除，國家加大輿論監督力度作為結尾，但同樣的話從莊城自己口中說出來，林易還是感覺到震撼。

　　那句俗語怎麼說來著，我對閣下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氾濫，一發而不可收拾。林易現在對莊城的感覺，不外如是。真的！沒開玩笑！

　　“莊……莊教授，您渴嗎？我給您倒杯茶？”林易摸著自己的鼻子，有些磕巴地說道。

　　莊城“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林研究員，我有那麼可怕嗎？”

　　“林研究員，遮罩層包繞完畢！”喬森大聲的報告瞬間帶走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

　　遮罩層包繞完畢，意味著超導電纜已經完全成型，下一步實驗也可以做起來了。

　　“好，知道了。”林易和莊城的面容一下子就變得嚴肅起來。

　　“Rogowski線圈和FLUKE1735電能品質分析儀調試好了嗎？”

　　“調試完畢，設備使用一切正常。”

　　“記錄好資料變化，不要漏掉任何一個資料，電纜導體層回路總電流、各層層電流、遮罩層回路總電流、各層層電流，檢驗均流特性的每一個資料都對實驗有重大意義！”

　　“知道。”

　　“知道。”

　　林易的手心滲出了微微的細汗，他是參與過國家電網超導電纜計畫沒錯，但華國和美國的電網環境還是有差別的，而且那時候的各項技術已然成熟，就連導體材料處理的水準都比現在高了一籌不止。

　　“何群，聯接銅排引線。”

　　“喬森，電流引線上耦合Rogowski線圈，安德里在電腦上記錄資料。”

　　“是。”

　　“是！”

　　林易走到走到調壓器旁邊，快速按下按鈕，使得升流器的輸出電流達到目標值，電流從50A開始每次增加50的速度遞增。

　　“50A”

　　“電流穩定！”

　　“100A”

　　“電流穩定！”

　　…………

　　“700A”

　　“電流總體穩定，有細微波動。”

　　林易和莊城對視一眼，“各層電流具體數值……”

　　“電纜導體層回路總電流……”安德里迅速報出一個個數位，莊城數位測算調整各導體層參數，面色顯得有幾分凝重。

　　700A就產生了細微波動，恐怕這次的實驗難以達到預期目標了。

　　“繼續！”林易咬牙道。

　　800A、900A、1000A……

　　莊城已經走到了安德里旁邊，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著電腦螢幕，即使不成功，也要將這次實驗的最後一絲價值榨幹！

　　“嘟嘟嘟嘟嘟嘟……”刺耳的警報聲響起。

　　“研究員，電流超載，亮紅燈了！”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數據呢！給我記錄資料！”警報聲刺耳而大聲，林易的說話聲幾乎是吼出來的！

　　安德里的手有些顫抖，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眼見紅燈閃爍地越來越快，他心裡慌張根本集中不了精神記錄下來變化迅速的資料。

　　莊城一把把他擠開，“我來！”

　　他兩隻眼睛緊緊盯著電腦螢幕，十隻手指如同裝了馬達一樣迅速在鍵盤上飛舞，一連串數位飛快出現在word文檔裡。

　　“嘟……”警報聲變成了尖銳的長鳴，辛普森實驗室的其他人也聽到了刺耳的警報聲，神色慌張地從各自實驗室裡跑出來，發現警報聲是來自新成立的新能源中心後，紛紛議論起來。

　　莊城記錄完最後一個數位。

　　“切斷電源！”他大聲吼道，聲音竟不比氣急敗壞的林易低多少。

　　何群猛地沖向電源，帶著絕緣手套的手用力推下電閘。

　　眾人好似聞到了一股橡膠燒焦的惡臭味，眾人面面相覷，都看到了彼此滿臉的大汗和額頭打濕的劉海，哪怕明知實驗室的安全保護等級是極高的，電流一旦有破壞性傾向，安保系統就會自動關閉電閘。

　　但是他們還是怕啊！這是人的天性！

　　“大冬天一身汗，出息啊！”林易打量著像鵪鶉一樣的助手們，好笑地看向何群，“看看他們，和你像不？”

　　何群……

　　他走到莊城身邊，“幸虧有您啊，莊教授，不然這次實驗可算白做了大半了。”

　　莊城微微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我更佩服林研究員的魄力。”他可算是明白他這個後輩小小年紀能獲得如此成績的原因，這根本就是個膽大包天的傢伙。

　　“哎，您這話說的，人活一世早了晚了都是閉眼，而且我這人運氣向來不錯。”林易笑眯眯地盯著電腦螢幕看。

　　“臨界點記錄下來了，調整參數，哇，下一次肯定成功！”

　　林易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資料，也佩服莊城的速記能力，警報時資料幾乎一秒好幾個，他居然都記下來了。

　　林易和莊城低聲討論，一個調整參數，一個完善方案，那種猶如左手和右手的默契感再次出現再兩人之間。

　　“林，發生了什麼事，剛剛的警報聲時怎麼了？”辛普森教授和羅根教授一起走進來，辛普森教授的褲腳上還沾了點灰。

　　剛剛在樓上辦公室聽到警報聲，辛普森教授以為火災了，跑出辦公室的時候還在地毯上絆了一跤，這不，就沾上灰了。

　　“一個小實驗，測算下臨界值調整參數。”林易說得輕描淡寫。

　　呵呵，小實驗，測算臨界值，他還真敢說，這萬一出點事，他的小命還要不要的了！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超導電纜技術是可以急於求成的嗎？超導技術多少實驗室做了多少年了，林易啊，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有衝勁有野心，但凡是要講究循序漸進，要合理。”

　　“實驗不是逞兇鬥狠，豁出命去就能做好的！你看看這些小年輕，都被你嚇成什麼樣了，以後你實驗缺人，還有人敢來嘛！”

　　辛普森覺得他實在是一個好的領導，除了林易，從來沒有人能讓他語重心長地講這麼多話。

　　林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嚇到你們了？我下次有項目，你們還肯來嗎？”

　　眾人先是搖頭，再用力點頭，頂著一身冷汗表示自己沒被嚇到，下次一定來！

　　他們又不傻！聽林研究員和莊教授的意思，實驗已然成功大半了！這才多久，別的研究員的項目是按年來計算的，林研究員的是按月來計算的。

　　該去哪個不該去哪個，他們心裡能沒有點逼數嗎？來，必須來！

　　辛普森見一眾小年輕這麼不配合，氣得吹鬍子瞪眼，林易都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了？！

　　“總之下不為例！不准這麼冒險了！”

　　“教授，您放心，實驗做得差不多了，不會有下次了。”

　　辛普森眨巴眨巴眼鏡，啥，他聽到了啥？

　　作者有話要說：　　注：作為全美頂尖實驗室，辛普森實驗室的安全系統是全球頂級的，警報系統能檢測到的危險都會在不可逆時自動切斷，所以就算林易不下令切斷電源，安全系統到時候也會自動切的。只是一般人膽子都小，警報想起來就不敢繼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