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喵喵喵喵
因為彈奏者的水平有限,很顯然是個剛開始學鋼琴的人,表達出來的效果有限,但也足夠讓人聽出一點點東西了。
【咦,這首歌是這樣的嗎?!我去聽聽。】
【不是吧……我買了專輯,聽了一點點,根本不好聽啊??水軍造謠有意思嗎?!】
【就是這首啊!!你們去聽《深淵月光》,心急的也可以直接快進到一分三十秒,但我建議還是聽個完整版。】
《心動的信號》已經是國內本季度最火的綜藝了,工作日的觀看人數都能達到九十萬以上,節假日流量爆炸時則更多。
而別說,這短短的半分鐘旋律卻給人留下了不小的印象,撓的人心癢癢,很多人將信將疑地就去音樂平台下單數字專輯了。
傍晚七點,《深淵月光》數字專輯的銷量迎來了小範圍的暴漲。
主打歌《深淵月光》,究竟是首怎麼樣的歌?
王佳茹是個單身白領 ,也是《心動的信號》的忠實觀眾。
工作太累了,她並不追星,短期內也沒有戀愛計劃,看這個節目就是圖個放鬆,她挺喜歡方懷的,但也僅僅是路人粉的程度,她原本沒有計劃買他的專輯,是在直播裡聽到那段旋律、才被吊起了胃口。
她在雲音樂平台下單了數字專輯,猶豫一下,換上了自己音質最好的那個耳機——是閨蜜送她的生日禮物。
她點進MV,第一個反應是咋舌。說實話,現在形形色色的專輯也不少,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MV。
戴上耳機,在片頭兩秒的空白之後,先響起的不是音樂前奏,而是急促的風聲和人聲嘈雜,車馬聲,鐵軌聲,爭吵哭喊聲,整個世界亂糟糟的一團,這一段效果大約持續了三秒。
再然後,是一聲很悶、很低的轟鳴聲響,一切嘈雜都安靜了,音質極佳的耳機裡,收錄進了一聲很輕很低的笑聲。
笑聲裡帶著些嘲諷的啞,一閃而逝。
王佳茹愣了愣,片刻後,心臟忽然涼了下來。
她反應過來了那是什麼。
——那是人躍入水中的聲音,是拋卻一切、與世界的最後一聲告別。
MV的畫面原本是一片黑色,到現在,才有了畫面。
視線裡四面八方都是海水,現在還在很淺的水面上,頭頂有天光,光影浮動,游魚從眼前一一劃過。再然後,鏡頭開始下移。
MV竟然是以第一人稱視角拍攝,從入水、掙扎到不斷下沉的全過程,真實到有點心悸。
與此同時,鋼琴聲的前奏響起,那是很低的一個音,每一下都要把人的心臟往更深處按。
同租的舍友不知何時回來了,走到王佳茹身邊、分了她一個耳機,和她一起看。
舍友看了二十多秒就撐不住了,放下耳機罵罵咧咧地站起來:
「什麼鬼東西,無聊。」
她揉了揉太陽穴,走去收拾東西了,而王佳茹仍然戴著耳機,在那裡聽完了一整首歌。
一直到兩分鐘後,一切畫面結束,尾音也收束,王佳茹才慢慢取下耳機,深深吐了一口氣。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許久說不出一句話。
當她伸手觸到臉上的水跡,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有很多人正在跟她經歷同樣的事情。
很難以想像那是一個才成年的男孩子寫出來的歌,它所蘊含的東西其實並不複雜,純粹簡單極了,但就是把內心裡最深處的那些東西找了出來,攤開來給人看。
所有人都在歌頌生命,避諱死亡,而這首歌的前半部分,卻是在理性客觀地探討死亡。
當人生走到盡頭,應該如何迎接那個時刻,應該怎麼樣體面地告別。
平靜的壓抑,無聲的墜落。
一直到後來——
「……」
因為《心動的信號》的引流,《深淵月光》的數字專輯銷量開始暴漲,而一邊倒的嘲諷和粉絲捧場評論,也開始混入了不同的聲音。不是水軍,全都是觀眾認真聽完後發自內心的評論與宣傳。
【我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這首歌,看了看時間,整首歌一共才五分鐘,聽完卻像是……經歷過了一場死亡與新生似的,不知不覺就哭了。】
【 10086嗚嗚嗚嗚,我真的哭了,渾身起雞皮疙瘩那種。現在就去下單實體專輯了。】
【我以前以為一首足夠好的歌,是能夠被傳唱、能夠讓人反覆聽的歌,這首歌刷新了我的認知。】
不僅是路人,好幾個微博有不少粉絲的博主都下場了。這批博主囊括了各個領域,從讀物類到情感類都有,自發地轉發宣傳和討論。
《深淵月光》的銷量開始增長,但總體還是慘淡的——雖然有很多人自發安利,但由於之前的總體風評並不好,遲疑觀望的人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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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心動的信號》直播仍在繼續,並不因為外面的評價變化而改變。
今天掌勺的是段煬和林歡。他們本意是想做咖喱的,殷婉悅出去溜躂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走回來時,就聽見廚房裡『轟』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炸了。
殷婉悅:「????」
兩秒後,林歡黑著一張臉走出來,段煬舉著鍋鏟跟在她背後,眼神顯得有點不自然。
「今晚吃燒烤吧,」段煬問,「節目組應該有工具,有嗎?」
殷婉悅:「……什麼情況?」
林歡抹了把臉:「他把生雞蛋放進了微波爐,調了三檔,同時鍋裡沒放油直接下菜,然後——」
鍋燒了起來,微波爐炸了。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活著真好,太危險了剛剛,我都嚇了一跳。】
【吃燒烤也不錯,聽的我都餓了。】
因為各種原因,晚上七點,小別墅的天台上架起了燒烤架。
雖然是冬天,這天卻沒有很大的風,室外自然是很冷的,但燒烤的炭一燃起來,大家都圍著烤,也就熱了。天邊紅雲翻滾,最後一絲夕陽緩緩收束。
「吃燒烤嗎?」方懷睡了個午覺,打著哈欠走上天台,「我會,讓我來烤吧。」
他穿著羽絨服戴了圍巾,露出白皙俊秀的下巴和被凍的有點發紅的鼻尖,淺色的眼睛透亮又乾淨,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這一出聲,大家都看向他。
嘴上不提,但所有人都知道《深淵月光》銷量不盡如人意的事情,他們心裡擔憂著,也不知道方懷現在心情如何。
方懷不明所以:「嗯?」
幾個人沉默一陣,沒有人提專輯的話題,若無其事地說笑開了。
封朗和葉于淵還有工作,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
方懷從殷婉悅手裡接過烤串,動作熟練地刷油、翻面,一邊做這個一邊小聲問:「怎麼了?你們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殷婉悅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應不應該說,但看方懷的表情不像是強顏歡笑,最後還是說了:「就是你的專輯……」
「嗯。」方懷點了點頭。
怎麼說呢,失落肯定是有的。
但卻沒有什麼後悔與難過。他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拿出的這一張專輯,每一首歌他都是問心無愧的。要是當時真聽負責人的,去出一張跟風蹭熱度的專輯,也許銷量會不錯,但他未必會有現在這麼開心。
銷量差的一切責任與後果由他自己一個人承擔,方懷不會讓別人幫他背這個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可能過的不會很輕鬆。但到此時此刻,他心情卻也並沒有想像中的沉重。
而且現在的情況也沒有糟糕到極點。
「摔了就摔了,」方懷把手裡的烤串翻了個面,雞翅刷上蜜糖,「爬起來就是了。」
少年低著頭,淺琥珀色的眸子裡盛著些火光,他整個人都在那一陣光線裡熠熠生輝,笑得英俊又有些不馴。
他漫不經心地道:
「我輸得起。」
殷婉悅看著他,一瞬間只覺得,這個男孩子長大了。
那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她又看了方懷一會兒,那一瞬間的感覺卻消失無蹤了,一切都很平常。
「加油。」殷婉悅最後只能認真地說。
二十分鐘後。
葉于淵是最後一個回來的,所有人都在等他了。因為是燒烤,大家也都沒那麼正式,林歡穿的甚至是拖鞋,一人手裡拿了一罐啤酒,被燒紅的炭火在夜色裡明滅。
他對眾人沉默著點頭,從封朗手裡接過了啤酒。
方懷燒烤的技術竟然吊打現場的所有人,因此大多數都是他烤的。大家都在跟葉于淵打招呼,方懷反而是最不好意思,站在燒烤架後面小聲說了一句:
「歡迎回來。」
葉于淵這幾天早出晚歸,也有好一段時間沒見面了。
方懷很想他。
從確定了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呼吸與心跳就已經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但方懷又像個第一次戀愛的高中生,雖然沒有人管著,但他還是提心吊膽的,下意識地掩飾,但其實什麼也藏不住。
世界上有三個事情隱瞞不了,貧窮、咳嗽、愛一個人。
整個信號小屋裡,起碼有一大半的人猜到方懷墜入愛河了,他簡直太明顯了。
表情在傻笑和苦惱之間來回切換,經常低頭看手機,有時候收到短信提示時、眼神會忽然亮起來。
要不是節目組有意隱瞞,說不定九十萬的觀眾也要猜到了。
晚上七點,大家一邊燒烤一邊開始聊天。
「快元旦了。」
「是啊,回家過年嗎?還是——」
葉于淵本來就不喜交際,他站在人群外圍,頓了頓,走向方懷。
「想吃羊肉串嗎?」方懷把手裡的一把烤串翻了個面,問他,「你的啤酒喝完了?果汁要不要。」
方懷說完,用玻璃杯倒了一杯果汁遞給他。
葉于淵就站在他身前,垂著眼睛,漆黑色的眸子定定地注視著他。他食指蜷了蜷,片刻後伸手,卻沒有直接接過木簽。
他一手握著方懷的手,就著這個姿勢喝了一口果汁,淡聲評價道:
「還可以。」
方懷:「……」
他立刻覺得自己握著杯子的手都發燙了。
另外幾個人都喝著啤酒在聊天,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
「哦……哦。」方懷支吾道,「那就好,喝完……還可以加。」
他有點坐立不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鼻尖有點發紅。
……所以,該怎麼跟自己喜歡的人相處啊??
也還好葉于淵最近忙,不然天天朝夕相對,方懷遲早要露餡。當然,他其實也很想葉于淵知道,但方懷想著,必須要正式、認真。
玫瑰花和西裝起碼要有,看別人表白時,還喜歡選擇燭光晚餐和西餐廳。
他想要和葉于淵一直走下去。
方懷這幾天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人是容易被荷爾蒙與衝動所左右的生物,尤其是年輕的時候,就更是這樣了。他需要認清自己的情緒,是一時興起,還是別的,貿然開始一段感情對雙方都是一種傷害。
更何況,表白這麼重要的事情,不能草率。
兩人又沉默了下來。炭在爐子裡嗶啵作響,火星爆裂開。
方懷在心裡搜腸刮肚,想沒話找話,思緒神遊了一陣,忽然聽見葉于淵問:
「恕我冒昧。
「方懷,你是不是,」男人的嗓音有點發緊,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問,「有喜歡的人了?」
葉于淵並不看他,眼瞼垂下來,遮住黑曜石似的眼睛,拇指無意識地磨挲了一下袖扣。
方懷呆住了。
他手抖了抖,差點把幾串烤串直接扔到垃圾桶裡,好在最後反應了過來,結巴著問:
「為、為什麼問……這個?」
葉于淵沉默片刻,唇角抿了抿。
方懷表現得太明顯了,換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他現在只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殷婉悅?林歡?……封朗?
想到這些,他嘴裡就有些發苦,心臟酸澀得厲害。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但葉于淵不敢這麼想。如果不是,他承受不了那樣的落差與後果。
「所以,有嗎?」
葉于淵的尾音微啞,定定地看著炭火裡火光閃爍,低聲問。
方懷:「……」
「有。」他妥協道。
這句話說完,葉于淵一言不發了許久。
方懷有點如坐針氈,又翻了翻烤串,決定走到一邊去跟他們聊聊天。
但葉于淵安靜了許久,忽然又發問:
「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頓了頓,若無其事地解釋道:「既然是你喜歡的人,我有必要認識一下。」
你早就認識了啊。方懷揉了揉唇角,有點苦惱。
夜風溫柔安靜地吹過,他們站在炭火暈染出的光裡。
「他很好看。」方懷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話。
葉于淵沉默片刻,說:「外貌出眾的人並不少,這不重要。」
他想,自己的外貌也不見得比那個人差。
「他會很多東西,」方懷絞盡腦汁地想,「嗯,他很厲害。」
葉于淵眸色微暗,說:「一個人的能力與人品並不直接掛鉤。」
他主觀地揣度,那個人的人品也許很差勁。
方懷又說:「他人很好,對我也很好。」
「……」葉于淵看著他,淡聲說,「日久見人心,相處的時間太短,那未必是真的。」
方懷的話滯了滯。
他垂下眼瞼,說:「我……很喜歡他。」
這次葉于淵終於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看來的確很喜歡。
剛剛成年的大男孩,說到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有幾分不好意思,又顯得乾淨俊秀又熠熠生輝,讓人根本移不開視線。
葉于淵沉默片刻,語氣有些生硬地說:
「我不同意。」
「什麼?」方懷愣了愣,表情有點奇異地看他,「為什麼?」
葉于淵不說話了,唇角抿緊。
因為……
他嫉妒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