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喵喵喵喵喵
方懷:「……」
他到底為什麼不同意?方懷感到迷惑了。
或者葉于淵還把他當成小孩子,像那些家長一樣,不許小孩早戀?
「那好吧。」他最後只好說,「你以後也許會改變主意。」
少年垂著頭翻了翻烤串,態度顯得非常無所謂,一副明顯非暴力不合作的叛逆小孩姿態。
葉于淵嘴邊的話滯了滯,看著他。
他思考著自己的話是不是過於嚴厲了,緩了緩語氣,說:
「你還小,現在想這些不合適。」
方懷:「……」他心想,果然。
方懷和葉于淵很少產生分歧,他根本沒想到兩人會在這個問題上吵起來。葉于淵到底在想什麼啊?方懷有點不高興,剛剛那種又緊張又心率失速的感覺被另一種氣悶取代。
以前方懷把葉于淵當他的朋友,但因為兩人的年齡差,葉于淵對於他來說也同時扮演著家長的身份。
他第一次理解了那些青春期小孩子反抗家長的心情。
「是啊,我早戀。」方懷隨意地笑了笑,「這很正常吧?你太古板了。」
葉于淵:「…………」
「總之,我不會同意的,」他最後生硬地道,「你還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方懷不說話了。
「我知道的。」少年悶悶地反駁。
剛剛鏡頭一直定在另一邊,這時才慢悠悠地移過來。
【???我錯過了什麼???】
【葉總說的話宛如一個迂腐老父親。】
【我要瘋了,崽崽喜歡誰?!我要打人了??!我不允許我的崽喜歡任何人5555永遠當麻麻的小寶貝不好嗎。】
【抱歉,EP銷量爛成這樣還到處拉踩炒作的糊逼沒有戀愛權。什麼喜歡,故意炒作博噱頭而已,看到他就噁心,能把鏡頭切走嗎?】
【樓上沒人逼你看,滾。】
一直到吃完這一頓燒烤,兩人都沒再說話,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出他們鬧矛盾了。
收拾完烤具和殘留垃圾,方懷和殷婉悅聊著天往回走,而葉于淵則走在人群最後面,沒有眼神交流。
這天是週五,明天又是一周的約會日了。晚上九點,導演把大家集中起來開始講明天的規則。
「明天是約會日了,這次的規則和以往差不多,有一點細微的區別。」
「明天晚上六點,你們會集中在南市的一家西餐廳裡。」
仍然是以前一樣,隨即兩人組成一對,分成三組。
彈幕聽完都炸了。
【這樣嗎??那我要去那家西餐廳蹲點等我家封影帝可以嗎?!】
【我理解你們激動的心情,但是你們冷靜一點,看看西餐廳的名字。】
【emmmmmm我一個礦二代朋友,在市中心有別墅的那種,從去年十一月開始預約,今年還沒排上隊,這家餐廳一餐人均消費是普通白領一個月的工資,節目組牛逼。】
畢竟是連葉于淵、封朗都能請來的節目組,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是可以接受的。
宣佈完規則後,大家又各自回房了。
這幾天的短信pick,怎麼說呢,非常混亂。
幾乎每個人與每個人之間都湊了一對cp,群眾買股熱情極度高漲。方懷給殷婉悅、林歡和葉于淵都發過短信,從水族館回來之後,大部分短信都是發給葉于淵的,他和葉于淵反而是雙向pick最多的人,但同框的機會卻不是很多,所以cp的熱度還不算高。
方懷沒有立刻回房間,他想到回去就要面對葉于淵,一時有點調整不好心態,最後溜躂去了公共陽台。
「你好。」看見那裡的人,方懷愣了愣,點頭。
段煬指間夾著煙,皮膚是一種有點病態的蒼白。他看了方懷一眼,掐掉了煙。
「不開心?」他問,嗓子是低沉裡透著沙啞的煙嗓。
方懷在邊上的小凳子上面朝椅背坐下,搖了搖頭,又點頭:「有點。」
他跟段煬其實不熟,沒說過幾次話,但就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像是闊別已久的親人——說起來,他在第一次見到封朗和葉于淵的時候,也有過這種感覺,後來接觸的多了,便模糊了。
段煬其實脾氣並不好,但對他說話時態度卻不錯。
「那首歌,我挺喜歡的。」段煬緩緩說。
他以為方懷是在為專輯銷量的事情煩惱。
「你是說《深淵月光》?」方懷問。
「不,」段煬說,「那首《心跳》。」
「噢,謝謝。」方懷有些不明所以。
他不擅長和別人交流,但莫名其妙,和段煬交流起來卻還比較輕鬆。
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麼,又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就往回走了。到走廊岔路時,段煬忽然在他身後低聲道:
「謝謝。」
方懷沒聽清:「什麼?」
段煬漫不經心地盯了他一陣,不答,反而說了另一件事:「我剛剛想錯了,你好像不是為了銷量的事情不開心?」
「好吧,」方懷不得不承認,「的確不是,當然,那個也有……一點。」
「我預感很準,你喜歡的人,對你也並非無動於衷,」
段煬想了一會兒,竟然嗤笑一聲,搖搖頭:「他就是有點蠢。」
方懷:「……」
「去吧,晚安。」段煬好朋友似的揉了揉他的頭髮,一手揣兜,跟他吊兒郎當地道別。
「晚安。」方懷茫然又有點想笑,心裡卻輕鬆了不少,回房間去了。
晚上十一點。
「方懷,」葉于淵沉默片刻,一手端著熱茶走到方懷床邊,低聲問,「睡了嗎?」
房內沒開燈,月色從窗戶裡緩緩透進來,照著男人的身影,顯得有幾分莫名寥落。
方懷沒說話。
葉于淵頓了頓,繼續說:
「對不起,我……我今晚的語氣也許不夠恰當,如果你沒睡,我們聊聊。」
方懷當然沒睡,他五分鐘前還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手機的螢光映在臉上。
但方懷還是沒說話。
過了許久,被窩裡傳來一聲悶悶的:「睡了。」
葉于淵不說話了。
他把熱茶放在床頭櫃上,又等了一會兒。方懷雖然沒說話,卻豎著耳朵在聽,半晌後,傳來衣物窸窣聲,葉于淵躺上床了。
方懷:「……」
他有點不可思議,就這樣?
過了一會兒,手機震了震,方懷打開一看,是葉于淵發來的短信,挺長的一串。
「懷懷,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沒有事先考慮你的感受。
「但我個人認為,你現階段的人生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是真正的喜歡,當然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你不妨暫時放下,先自我沉澱。」
話說的冠冕堂皇,每一句話都在勸他別喜歡那個人了。
方懷把手機關掉,沒回覆。過了一會兒,他大腦裡冒出非常叛逆的念頭,拿過手機,慢慢地打了幾個字。
幾分鐘後,葉于淵收到回覆。
他輕輕提了一口氣,點開一看。
——「就喜歡。」
——「還要喜歡一輩子。」
葉于淵:「……」
手機的螢光閃爍著印在他臉上,男人沉默著,眼瞼垂下來遮住了漆黑的眼眸。
他沉默了很久,面色有點沉。
.
因為《心動的信號》裡的宣傳,《深淵月光》的數字專輯銷量小幅度暴漲,同時帶動了實體專輯銷量的上漲。
石斐然憋著的一口氣到此處才慢慢鬆開了。
至少不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那就是還有機會。他觀察過了,熱度雖然不高,但好評率還是很高的——這個好評率是指聽眾黏性,一般認真聽完的聽眾都會自發賣安利,這樣,後期很有可能口碑發酵逆襲。
然而還沒等他高興多久,一個微博名叫「毒舌樂評芒果叔」的大V卻忽然發微博,cue了《深淵月光》。
這個大V顧名思義,是個寫樂評的,而他這麼多年來一直特立獨行,以言辭犀利一針見血為特色,捧人也不是沒有,但更經常的是把人罵得狗血淋頭。
他的許多粉絲都在吹他『業界清流』『毒舌又特立獨行』『很酷的一個人』。
但實際上圈內的人都知道,這個人就是拿錢辦事,給自己凹一個『業界清流』的人設,關注量眾多,他的微博和樂評是很能帶起節奏的。
有人花錢讓他黑一個人,他能通過樂評、帶節奏、控評一條龍,把那張專輯乃至那個人踩到谷底裡再難翻身。這就是輿論的可怕之處。
「聽說某位流量的首張專輯發售,最近也有不少人在誇,叔第一時間去買來聽了。這位小鮮肉的特長可以說是很多了,包括表演雜技、搶資源、拉踩抄襲、捆綁炒作(不要說沒有實錘,這位的團隊可厲害了,叔還想在圈內混下去就不能發),至於這張專輯呢……」
接下來,他就從各個角度把《深淵月光》這張專輯批的一無是處。而且,他並不是非常誇張歪曲事實、一眼就能拆穿的罵,而是把真話和謊話摻著說,讓人乍一看好像的確是這麼回事。
這條微博一出,黑子集體高潮了。
【叔果然業界清流,現在整個圈都在捧那位,也就叔還敢說真話。】
【叔說得對,方懷根本不會彈鋼琴,聽著都是折磨耳朵……全靠調音師了。】
【說的不對吧?他明明沒有這麼些,博主怕不是個水軍黑。】
【我家叔從來不收錢好不好?還有,我真的去聽了,什麼鬼東西,完全就是騙錢,把我家的貓抱上鋼琴都彈得比他好。你們不信邪的也可以去聽聽,浪費錢了別怪我。】
【這麼多宣傳了銷量還這麼垃圾,說明他是真的撲街而且一無是處啊,撲街最喜歡拿『藝術家』來自我安慰了,呵呵。】
粉絲和真正聽過專輯的人當然很憤怒,但是他們但凡說了兩句,很快這個樂評人又發了一條微博。
「@毒舌樂評芒果叔V:
我不指名道姓就是怕被這位小鮮肉的瘋狗粉絲咬,沒想到還是躲不過。你們敢摸著自己的良心說,這張專輯的確是個好專輯嗎?不敢吧,粗製濫造的東西拿出來騙錢罷了。真吹自己陽春白雪曲高和寡,有本事拿個銀樺獎來看看?」
這個樂評人早就得到了小道消息,今年銀樺獎方懷的作品沒有入圍,所以才敢這麼信誓旦旦。
銀樺獎本來的主要評委是一個外籍華人,那個人最近有事出差,而負責審核的恰好又是那個嫉賢妒能的李國陽。
因為這條微博,沒過多久,原本剛剛開始要有起色的銷量,轉瞬間又跌倒了谷底。
而且這次,反響甚至比之前還要差,所有自發安利的都會被按頭打成水軍,罵《深淵月光》反而是政治正確了。
粉絲簡直出離憤怒了。
【我氣炸了!!!這個『芒果叔』的後台據說很硬,在圈內興風作浪了很久。之前那個誰誰和誰誰誰,因為得罪了人,被他帶節奏黑退圈的……】
【說謊成精了,但沒辦法就是拆穿不了,又不可能按頭每一個路人去聽音樂,我要氣瘋了。】
【希望崽崽不要受影響,安心地錄完《心動的信號》,很快《霜凍》就要開始宣傳了,苟到那時候應該還有轉機。】
.
翌日,晚上七點,南市Vesses西餐廳。
這家西餐廳是米其林三星,全省只有這麼一家,基本上服務於中上流社會。想要預約不僅要有錢,還要有一定的人脈關係。
因此《心動的信號》竟然能在這裡直播節目,大家都覺得非常新奇——不過猜也能猜到,估計是多虧了嘉賓的身份。
方懷林歡和殷婉悅先不提,剩下的三個人都是非常有錢的,這麼幾天大家跟著他們,也體會了一把有錢人是怎麼生活的。
燈光被調到最適宜的亮度,氣氛寧靜曖昧,時不時有玻璃杯碰撞的輕響,穿著小禮服的大提琴手在角落拉著一首愛爾蘭民謠,鋼琴聲輕輕地和。
方懷和殷婉悅又非常湊巧地分到一組,在……廚房打下手。
不知道別的四個人都是幹什麼,他們七點到達目的地,被工作人員發了一套廚師幫工服,換好衣服之後,就被趕過來洗碗刷盤子,或者幫著洗菜切菜。
方懷有點很明顯的走神。
殷婉悅心情也很糟糕,她在網上跟人撕逼撕了一下午,越看越氣,然而節奏還是被帶的飛起,她現在整個人都是殺氣騰騰的,拚命才在鏡頭下保持了冷靜。
【從芒果叔那裡來的,慕名圍觀傳說中的花瓶糊逼方懷是哪位。我看長得也就一般,整過容吧?】
【滾!!黑粉水軍你們還要不要臉了?nmsl】
【能不能不要在綜藝裡撕逼,我只是想看談戀愛而已,走了走了。】
【真的好敗路人緣,賣專輯就賣專輯,跟綜藝有什麼關係?能不能不要天天說天天說,知道你家糊了。】
彈幕戾氣太重,場控短暫關了一段時間的彈幕,切走鏡頭。
節目組其實有指定任務,但兩個人都心不在焉,也沒太按著流程走。
殷婉悅想,方懷雖然說是不在意,但肯定還是會在意的吧?
畢竟那是自己的心血,被人幾句話輕描淡寫就批的一錢不值、抹殺了所有價值,正常人都是會生氣會難過的,他再成長,也只是個剛成年的男孩子而已。
八點的時候,方懷得到了十分鐘中場休息的時間。
他也沒什麼事情好幹,就在後廚外的走廊裡安靜地站著,看著牆角發呆。
西餐廳的氛圍很安靜,人說話聲音都很小,半分鐘後,有一道人聲由遠及近,似乎是有個客人在打電話。
「是啊,我在Vesses——今天剛回國,我遠房堂姐送我的回國禮物竟然是張什麼破專輯?……是,我是喜歡音樂,」這個女孩子笑了笑,「但是我又不喜歡垃圾。你看了網上的消息沒?我跟你說……」
她說到此處頓了頓,伴隨著一聲東西被扔進垃圾桶裡的聲音。
方懷:「……」
等那聲音漸漸遠去,他腳步頓了頓,拐過牆角,蹲下來看了看垃圾桶。
銀白色外殼的專輯露出一個小角,印著『深淵月光』的logo。
他呆了呆,伸手想要把那張專輯拿出來,想了想又縮回手。
他把廚師帽拿在手裡,轉過身走回了走廊,像被罰站似的,就那麼站在牆邊,等待十分鐘的休息時間過去。
半分鐘後,手機鈴聲響起。
「……喂?葉于淵。」
方懷垂著眼睛,淺琥珀色的眸子裡氤氳著些微燈光,接起電話的那一秒鐘下意識揚了揚唇角,很快又垮下來。
電話那邊,風聲夾雜著沙沙電流聲傳來。
葉于淵沉默了半晌,沒有針對網上的事情發表任何評論,而是問:
「你在哪裡?」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些啞,背景有細微的人聲,但很快又消失了,像是進入了另一個更加安靜的空間裡。
方懷沒說話,搖了搖頭:
「你要來找我嗎?不用了,晚上回去就會見面的。」
葉于淵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唇角微抿了抿,低聲問:「不想見我?」
「現在不想。」方懷誠懇道。
「為什麼?」葉于淵的聲音愈低。
他食指攥了攥,心臟酸澀的厲害。
人是這樣一種生物,在最脆弱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向最信任的人尋求幫助。
所以,方懷喜歡上別人了,現在是在……疏遠他嗎?
方懷沒說話了。
他的呼吸壓抑著,顯得很淺,過了許久,才閉上眼睛說:
「葉于淵……」
「我想自己在你眼裡,一直是最好的樣子。」
他當然知道這一切無可避免,但還是克制不了的低落。至少在把情緒收拾好之前,他不想見到葉于淵。
電話那頭非常安靜。
走廊外面的拐角,小垃圾桶旁邊,男人沉默著停下腳步。
他眉眼間攏著淡淡的郁色,唇角是抿緊地,定定地注視著那個垃圾桶裡……露出來的,專輯的一角。
他面色原本是平靜的,就在那一瞬間,眼神沉了下來。
他握著手機,聽著那邊的話,過了許久,才聲音有些發緊地問:
「為什麼?」
方懷閉著眼睛仰起頭,廚師帽耷拉下來遮住了眼睛,從鼻樑到唇角的弧度俊秀又優美。遠處的燈光投射進來,淡淡勾勒出輪廓,他唇角帶著點很淺的笑意。
他把手機從耳邊拿開,捂著收音的麥克風,低聲說:
「因為……
「我喜歡你啊。」
.
走廊外,一聲悶響。
端著托盤走過的侍應生驚呆了:「抱歉,先生,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
葉于淵面無表情,淡聲道:「沒有,謝謝。」
他的模樣顯得無比平靜,面上看不見什麼特殊的情緒波動。他垂下眼瞼,從侍應生手中接過剛剛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手機,拇指磨挲了一下屏幕。
通話已經掛斷了。
但剛剛那一句話彷彿還輕輕地響在耳邊,方懷說——
「葉先生,檢測到您心率過快,各項激素指標嚴重超標,」AI說道,「建議您……」
AI說到此處頓了頓,語氣一轉:「抱歉,您要哭了嗎?左轉兩米桌上有抽紙。」
「不。」葉于淵一口回絕。
那個侍應生還在一邊半驚半疑地看著他。
葉于淵沉默著往前走,在經過侍應生時,腳步一滯。
「今天所有客人的消費,記在我賬上。」他頓了頓,說,「A12桌除外。」
A12桌是那個扔專輯的女孩子。
走過拐角,男人又對AI吩咐道:
「整理完了嗎?可以發了。」
AI:「好的。」
下一秒,關於『毒舌樂評芒果叔』從許多年前至今的所有黑料以及實錘,通過某微博知名大V,一一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