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
李玉樓卻一步跨到,架住了這一掌:“老人家請聽晚輩一言!”白雲奇、孫陵、慕容海閃身而至,從身後圍住了五個人。
李玉樓道:“我沒有惡意,三位不要輕舉妄動。”老主人的腕脈握在人手裡,白雲奇三個還真沒敢輕舉妄動。
錦袍老人震驚於李玉樓的疾快身手,更震驚於腕脈落在別人手裡,一時也未敢再動,厲聲道:“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李玉樓道:“晚輩李玉樓,跟池姑娘是同父異母兄妹——”錦袍老人倏揚暴喝:“慢著,你說你姓什麼?叫什麼?”李玉樓道:“晚輩李玉樓。”
錦袍老人大叫道:“原來你就是李玉樓,李玉樓就是你,你廢了我兒子的一身功力——”李玉樓道:“晚號正要奉知,儘管晚輩等是來求取諒解,但令郎所以被晚輩廢去功力,實在是罪有應得,咎由自取——”錦袍老人暴叫:“住口——”他猛然抽手,其實李玉樓沒打算制他,根本就沒緊扣他的腕脈,他那裡抽回手,翻腕變招,疾取李玉樓心腹要害。
同時,白雲奇、孫陵、慕容海一晃老主人已掙脫李玉樓的掌握,他們三個也立時行動,分三路從身後襲擊而至。
立時,李玉樓腹背受敵。
但,池映紅旋身擋住了白雲奇三個。
李玉樓則一倒身,單掌探處,又輕易地抓住了錦袍老人的腕脈,這回,他指上力加了三分。
錦袍老人一驚,悶哼,未敢再動。
白雲奇三個也急抽身退了終去。
李玉樓道:“老人家,晚輩無意傷人,還請再聽我一言!”
錦袍老人大叫:“李玉樓,你索性殺了老夫,要不就讓老夫跟你決一死——”李玉樓截口道:“老人家,父母親情、骨肉至親,兩位的感受與心情,晚輩等能夠體會得出。
但是令郎的作為如何?是不是罪有應得,咎由自取,兩位就該問問令郎,晚輩幾次出手,沒有一次不是出於自衛——”錦袍老人叫道:“姓李的,你既毀了我兒子,就不必多作廢話。”李玉樓道:“要是老人家這麼說,就難免落個護短之名——”錦袍老人暴叫如雷:“什麼?你毀了我兒子,我為我兒子報仇雪恨,這還叫做護短?好,護短就護短,姓李的,你要是個英雄人物,就放開老夫,咱們到外頭去,決一生死!”
李玉樓眼看求取諒解不成,只有咬牙:“既是如此,做晚輩的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手腕微振,錦袍老人脫離掌握,腳下踉艙,往後退去,然後他輕喝轉身:“飛霜、小妹,咱們走!”
西門飛霜、池映紅、小紅、小綠同時轉身。
白雲奇、孫陵、慕容海乘機進襲。
李玉樓道:“急什麼,等下有的是機會!”
他揮出一掌,逼退三人,偕同西門飛霜、池映紅,帶著小紅、小綠往外行去。
錦袍老人並沒有從後出手襲擊,廳外決生死,話是他說的,畢竟他是恆山世家的主人,不能不顧自己身份。
可是李玉樓等剛出廳,他就帶著白雲奇、孫陵、慕容海跟了出來,但卻沒見老婦人也跟了出來。
廳內地方已經不小,廳外地方更大,站在那兒都行。
李玉樓、西門飛霜、池映紅帶著小紅、小綠在廳前丈餘處停住,回過身,錦袍老人帶白雲奇、孫陵、慕容海就在台階上。
白雲奇仰面長嘯,嘯聲中,恆山世家的好手紛紛掠到,立即將五人圍住。
看這情形,生死拚門是在所難免,東方與西門兩家的幾十年交情,也將到此算了,毀於一旦。
第三十章
果然——錦袍老人冷喝揮手,恆山世家的眾高手兵雙出鞘,四面八方疾襲而至。
李玉樓等人,沒有一個帶有兵刃,李玉樓、池映紅、西門飛霜三人或許能以一雙肉掌應敵,小紅、小綠就不行。
李玉樓閃身疾迎,沒見他怎麼出手的,五把長劍已到了他手裡,喝聲中揚手擲劍,西門飛霜她們一人接住一把。
兵雙在手,如虎添翼,各自振腕出劍,疾襲而來的恆山世家高手潮水般暴退。
大喝聲中,白雲奇帶孫陵、慕容海各亮兵雙,掠下石階,白雲奇、孫陵用的是長劍,慕容海慣使一把沉重的九環刀。
同樣的兵歿,在他們三個手上使起來就是不一樣,式矯若游龍,虎虎風生,威力為之倍增。
但,仍然難以克敵奏效,李玉樓搶步上前,振腕出劍,以一敵三,劍花起處,疾出三招,白雲奇等三人的兵刃,落地的落地,騰飛的騰飛。
三人驚駭暴退,錦袍老人大喝來到,一攤雙掌,道:“李玉樓,老夫就以一雙肉掌跟你決一生死!”他或許是故示大方,李玉樓又豈是占人便宜之輩?長劍往地上一扔,也空出了一雙手掌來。
錦袍老人兩次受制,復又見李玉樓只劍卻敵,自是明白這年輕人修為過人,剛才故示大方,如今卻未敢再行託大賣老,一看李玉樓空出雙手,厲吼欺近,就待出招。
驀地,空中傳來嬌喝:“爹爹住手!”眾人聞聲,俱皆一怔。
人影橫空,院子裡落下一個灰衣芒鞋的妙齡女尼,寶像莊嚴,卻掩不住花容月貌,赫然竟是剃度出家,法號枯心的東方玉瑤。
西門飛霜脫口叫道:“妹妹——”錦袍老人鬚髮皆動,一聲:“玉瑤——”閃身撲去。
枯心舉手合什,低眉欠身:“不孝女兒,拜見爹爹—”錦袍老人抓住枯心一雙手臂,驚喜激動:“玉瑤你——”枯心神色平靜,仍然低眉合什:“女兒托飛霜姐帶回來一封信,爹看過了麼?”錦袍老人忙道:“看過了。”
枯心道:“爹並沒有聽女兒勸告。”
錦袍老人鬚髮一張:“玉瑤,西門飛雪害了你,李玉樓廢了你哥哥一身功力,西門家兩個老的又把飛霜許給李玉樓,此仇此恨——”
枯心道:“此仇此恨半由哥哥起,我被西門飛雪所害,哥哥也該負一半責任,他落得今日這般下場,能怪別人麼?”
“玉瑤,你——”
“女兒就是不放心,所以才厚顏趕回家來一趟,您忍心讓女兒白跑?”“玉瑤,你的一輩子毀在西門飛雪手裡——”“女兒已不再計較,心境平和,毫無怨恨。”
“我跟你娘沒了一個女兒——”枯心道:“女兒永遠是您兩泣老人家的,出家並不是不認父母,那大違佛旨,天地難容。”“還有你哥哥功力巳失、成了廢人了!”枯心道:“真要說起來,那是東方家跟他的福,不是東方家跟他的禍,這是碰上李少主,只廢了他一身功力,還給東方家留了一脈香菸。
要是讓他仗著一身武功繼續為惡,有朝一日激起公憤,不但東方家有香菸斷絕之虞,就是整個恆山世家恐怕都難保。”枯心說的是不折不扣的實話,未加修飾,沒作保留,不知道錦袍老人聽進去了沒有?心裡怎麼想,只知道他沒說話。
枯心道:“您知道這位李少俠是何許人麼?”
錦袍老人道:“他不叫李玉樓麼?池映紅的同父異母兄長,西門飛霜的未婚夫婿。”
枯心道:“可也是“一府”李家少主人。”
錦袍老人一怔道:““一府”李家,李少侯的後人?”枯心道:“是的。”
錦袍老人道:“二十年前,百花谷中失蹤的嬰兒?”枯心道:“是的——”接著,她把李玉樓長大成人,藝成出師,重現江湖後的一番周合,概略的說了一遍,當然,地是從小紅、小綠那兒聽來的。
最後,她道:“以您看。飛霜姐是該情歸於他,還是該把終生託付哥哥?哥哥有今天,是不是罪有應得,咎由自取?”
錦袍老人未置是否,卻望向李玉樓道:“原來你是李少侯的兒子?”西門飛霜道:“伯父,他還是“天外天”無名老人的唯一傳人。”錦袍老人神情猛震,臉色倏變:“原來你一身修為所學得自無名老人,怪不得——”只聽一聲撕裂人心的尖叫傳了來:“玉瑤——”轉眼看,只見大廳石階上,顫巍巍的站著那老婦人,也就是東方老夫人。
母女親情,非比尋常,比那父女之情也又深了一層,枯心一雙美目中倏現淚光,啡道:“娘——”“玉瑤,我的孩子—”
老婦人顫聲一句,搶下石階,顫巍巍一步沒邁穩,身軀一煩,往下就栽。
枯心驚駭失色,飛掠而至,幸好一把扶個正著,老婦人趁勢擁住愛女,顫聲一句:“孩子!”淚如雨下。
儘管出了家,誰能真絕七情六慾?枯心忍不住也熱淚撲簌簌垂落兩行。
錦袍老人鬚髮微張,一襲錦袍無風自動。
李玉樓看得也不禁一陣淒然,姑娘家心更軟,西門飛霜、池映紅、小紅、小綠也陪著流了淚。
母女倆擁泣半晌,低聲談了一陣,老婦人抬一雙淚眼望錦袍老人:“既然女兒都回來了,我看算了吧!”錦袍老人還沒有說話,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可以算了,我不能這樣算了!”
眾人聞聲轉眼,誰都聽得出,話聲是從後院方向傳來,卻看不見人。
錦袍老人喝問道:“什麼人?”
那話聲道:“東方老兒,我是誰無關緊要,要緊的是不能算了,天下武林,除了二宮,另三個世家,還有那“震天堡”之外,都不能算了!l白雲奇、孫陵、慕容海三個,一聲不響,閃身欲動。
眾人看不見說話人,說話人似乎看得見眾人。
只聽他冷然道:“東方老兒,要是你能不要你的寶貝兒子,東方家唯一接替香菸的命根,就不要攔你的奴才們。”
錦袍老人大驚,急忙攔住了白雲奇三個,老婦人失聲尖叫,就要往裡撲,錦袍老人也拉住了她。
適時,李玉樓兩眼奇光暴閃:“我知道你是誰!”
那話聲道:“你說我是誰?”
李玉樓道:“一直暗算我,脅迫各家各門派對付我的,是你!”
西門飛霜、池映紅倏有所悟,臉色大變。
那話聲道:“不錯。”
李玉樓道:“二十年前,百花谷暗下毒手,殺害我父母,害李家家破人亡的,也是你。”
那話聲道:“正是。”
李玉樓一腔悲怒,目現殺仇:“自我進入江湖以來,一直暗算我,欲置我於死地的,還是你?”
那話聲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不過多次暗算你的並不是我,我只是在暗中發號施捨而已。”
李玉樓道:“那跟是你有什麼兩樣?”那話聲淤:“倒也是,有件事,恐怕你到現在還沒有弄懂?”
李玉樓道:“什麼事?”
那話聲道:“金瞎子,也就是司徒飛,並沒有暗算過你,可惜在夫子廟書棚裡,你初見他的時候,他並沒有告訴你二一十年前百花谷他所見到的,否則,你偵凶報親仇,也不會拖到今天了。
而是夜在秦淮河畔小屋裡,你所見到的,已經不是金瞎子了,而是我培植了二十年的一個部屬,也就是金瞎子在金陵娶的妻子。
那時候,金瞎子早已經死在他的住處了,不要以為金瞎子是暗算你之後又被人波了口,人都死了,我不希望你再誤會他。”
李玉樓聽得心頭連震,這才想起,那夜那個金瞎子為什麼背燈而坐,為什麼一雙手始終放在桌下,那是因為手無法“易容化裝”,男女之手,大不相同,最容易露出破綻。
他吸了一口氣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話聲道:“只要你能擒住我,還愁不知道我是什麼人麼?”李玉樓道:“說得是,那麼,李家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那話聲道:“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能擒住我,還愁不知道我跟你李家有什麼仇,什麼怨?”李玉樓再點頭:“好——”
那話聲道:“不要急,二十年都等了,何必急在這一刻,我還有話要告訴你。”李玉樓道:“你說!”
那話聲道:“你苦等了二十年,終於找到了我,我遍試各種手段之後,一直沒能斬草除根,也準備此時此地孤注一擲。
所以你今天在恆山世家才能找到我,不過你不要高興,更不要以為大仇得以雪報,因為鹿死誰手,還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