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〇
他清清楚楚的聽見了這句話,也看見了李玉樓的衣衫略一飄動,也只是衣衫略一飄動,然後他覺得有一陣輕風迎面吹來。
當輕風吹來的時候,他清楚的看見,李玉樓還站在那兒。
也就是說,在他眼裡,李玉樓站在那兒,並沒有移動分毫,只輕風過後,李玉樓的衣衫又飄動一下,如此而已。
就如此而已,有什麼好小心的?的確,就如此而已,實在沒什麼好小心的。
年輕青衫客正暗自詫異。
只聽李玉樓說了話:“你已經試過了,認為如何?”已經試過了麼?年輕青衫客暗自的詫異不由增添了三分。
就在這個時候,李玉樓抬起了右手,攤了開來,手掌心裡,托著一樣東西。
今夜月色好,年輕青衫客的目力也不錯,他看見了,也看出來了,那是一顆扣子,他衣裳上的扣子。
也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覺得領口上有點涼意,一驚,忙抬手去摸,不由大駭,領口上正少了顆扣子。
他不只大駭,簡直魂飛魄散,心膽俱裂,這幸虧只是摘了一顆扣子,要是並指點向喉結,或者是指鋒貼著衣衫由上劃下呢?他明明看著李玉樓沒動,看得清清楚楚,也不過只是前後衣衫各飄動了那麼一下,那麼李玉樓怎麼過來的?不可能,也不可能快到這種速度。奈何,那顆扣子是鐵一般的證據。
突然,他明白了,李玉樓到他跟前來過了,那前後衣衫的各一次飄動,就是一次撲前一次退後。
這是什麼身法?不管什麼身法,但已經能夠證明,人家要殺他,是易如反掌吹灰,如今他也千信萬信不早點把帶來的人啡出來,那定會來不及!他機伶暴顫,出了一身冶汗,忙道:“出來!都出來!”或許是因為嚇的,嗓音都岔了。
話鑿方落,從四面八方掠來幾條人影。
影定人現,恰好是六個。
兩前四後,落在年輕青衫客身前,那是兩個灰衣老者跟四個中年灰衣人,一落地,立郁恭謹躬身。
池映紅突然道:“看你們的裝束打扮,我想起了眼下武林中的一家,莫非你們是三堡中的“威遠堡”的人?”李玉樓道:“原來是三堡中“威遠堡”的人?”年輕青衫客道:“不錯,我們是“威遠堡”的人,怎麼樣?”池映紅道:“如果你們是“威遠堡”的人,那你就是少堡主雷少鵬了!”
年輕青衫客道:“也不錯,正是本少堡主。”
池映紅道:“這我就不懂了,我們兄妹跟你們“威遠堡”有什麼過節?”
雷少鵬道:“沒有過節,也談不上過節,只是我“威遠堡”要殺李玉樓就是了。”池映紅道:“我明白了,敢莫又是令尊雷老堡主,或者是“威遠堡”的什麼人,中了無影之毒,被人所制?”雷少鵬道:“不是,我“威遠堡”沒那麼窩囊,還不至於這麼輕易被人所制!”池映紅道:“那你們有什麼理由殺我哥哥?”
雷少鵬道:“不必理由,想殺就殺—”
池映紅道:“你“威遠堡”多年來的聲名不惡,似乎不該是這麼不講理的人。”
雷少鵬道:“人總是會變的,殺一個李玉樓,也不足以損毀我“威遠堡”的聲名。”
池映紅轉望李玉樓道:“哥哥,咱們現在已經知道大概了,你看該怎麼辦?”
李玉樓道:“任何人都可以不講理,但那得殺得了我才算數。”雷少鵬叫道:“姓李的,你可以試試看!”李玉樓道:“已經試過了,還用再試麼?”
雷少鵬臉色大變,厲聲道:“不到黃河,我還沒有死心,給我殺!”
他那裡下了殺人令,這裡,兩名灰夾老者憑一雙肉掌,四名中年灰衣人則各從腰間掣出一把軟劍,耀眼光華之中,抖得筆直,六個人聯袂飛身撲了過來。
李玉樓上前一步,擋在池映紅之前,從容不迫,輕描淡寫,抬手揮出。
就這麼一揮,六個人似周無形重擊,悶哼聲中連翻暴退,四名中年灰衣人甚且握不住軟劍,往後退了一步。
池映紅道:“就憑你們這樣的身手,也想殺我哥哥麼?”雷少鵬咬牙切齒,道:“不要緊,我威遠堡殺不了,還有別人,走!”
他還是說走就要走。
李玉樓淡然輕喝:“等一下!”喝聲不大,但卻震得雷少鵬身軀一顫,不由自主的停步未動。
忽聽一個清朗話聲傳了過來:“那位道上的朋友來到大明湖,請恕濟南世家恭迎來遲!
”隨著這清朗話鑿,兩前兩後,四條人影破空射到,如飛落地,正是趙秀嵐、董天香跟兩個身穿黑夾的精壯中年人。
李玉樓道:“不想仍驚動了府上,我兄妹月下泛舟,沒有想到會惹上這些麻煩,真過意不去!”
趙秀嵐道:“少俠好說——”
轉過臉去道:“不管“威遠堡”跟李少俠有什麼過節,李少俠現在是我濟南世家貴賓,當請雷少堡主看我濟南世家的面,暫時放手——”李玉樓道:“趙前輩跟趙少主的好意,我感激,無如我不希望把這事扯上濟南世家,這件事還讓我自己了,好麼?”
趙秀嵐遲疑了一下,微點頭:“那濟南世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當即往後微退了一步。
李玉樓轉過臉去,冶然道:“雷少堡主,我可以不為己甚,但是你必須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殺我?雷少鵬道:“我說過,沒有理由,也不必理由。”李玉樓雙眉一揚道:“那你就別想走。”
他這兒微一拾手。
那裡,雷少鵬竟砰然一聲跪了下去。
池映紅、趙秀嵐、董天香等看得方一震。
“少堡主——”
幾聲大叫聲中,兩名灰衣老者,四名中年灰衣人撲向雷少鵬。
“你們站遠點!”
沉喝聲中,李玉樓再揚手,兩名灰衣老者,四名中年灰衣人又似遇無形重擊,飛退出老遠,砰然連聲摔在地上。
雷少鵬悲憤大叫道:“姓李的,你就是殺了我,我還是要說沒有理由,也不必要什麼理由。”李玉樓怔了一怔。
兩名灰夾老者,四名灰灰中年驚急的望著李玉樓。
李玉樓道:“雷少堡主,你真不怕死?”
雷少鵬大叫:“我不怕,姓李的,你只管動手就是。”
李玉樓道:“看來你是有你的不得已,你可以沒有理由,不必理由殺我,李玉樓卻不能跟你一樣,帶著你的人,走吧!”雷少鵬為之猛一怔。
兩名灰災老者,四名中年灰衣人也睜圓了雙眼。
雷少鵬詫異的望了李玉樓一眼,目光中所包含的,令人難以言喻,旋即他站了起來,一聲:“走!”
騰身躍起,飛射而去。
兩名灰衣老者,四名中年灰衣人也站起來,急急跟了去。
李玉樓轉過身,向著趙秀嵐一抱拳:“累得趙少主、董姑娘也不能歇息!”趙秀嵐忙抱拳答禮:“少俠千萬別這麼說。”
李玉樓轉望池映紅道:“小妹,咱們跟趙少主、董姑娘回去吧!”
池映紅點頭,應了聲。
幾個人這裡剛要走。
一聲低沉話聲劃空傳到道:“等一等。”這個人,年紀近卅,是位軒昂人物,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益增其威武,還帶著幾分瀟灑。
李玉樓入目來人,脫口道:“於堡主!”來的可不正是“震天堡”的於奇威?只見他臉色凝重,向著池映紅、趙秀嵐、董天香分別一抱拳,道:“池姑娘,趙少主,董姑娘!”池映紅、趙秀嵐、董天香分別答禮。
李玉樓道:“小妹,趙少主,董姑娘,這位是三堡之中“震天堡”的於堡主。”
趙秀嵐、董天香齊聲道:“久仰!”
這不是客套,還真是仰名已久。
池映紅道:“於堡主此來是——”
於奇威道:“於某的來意,和“威遠堡”雷少堡主一樣。”
趙秀嵐、董天香臉色大變。
池映紅違:“我倒是想到了。”
李玉樓道:“我也想到了,可也沒想到。”
於奇威道:“那都無關緊要。”
池映紅道:“於堡主,雷少鵬跟他的人剛走。”
於奇威道:“於某自知不是對手,可是於某不惜流血五步。”
他聽懂了池映紅的話意。
池映紅道:“為什麼?”
於奇威道:“於某的答覆,跟雷少鵬完全一樣。”連於奇威也不肯說。
幾個人都怔了一怔。
就在幾個人一怔神之際,於奇威又開了口,話聲忽轉嚴肅,道:“在沒有動手之前,於某要先罵你一聲不仁不義。”
李玉樓道:“於堡主,我怎麼不仁不義?”
於奇威道:“衡陽世家聲名狼藉,為天下武林所不齒,但是冷面素心玉羅利西門姑娘,卻是位令人欽敬的好姑娘。
她是怎麼對你的,你也應該明白,而如今你卻攜美遨遊大明湖,在濟南世家作客,把位多情多義的西門姑娘完全拋諸腦後——”
李玉樓道:“於堡主是為了這件事殺我?”
池映紅道:“如果是為了這件事,我想於堡主是誤會了,儘管是誤會,但於堡主的俠義肝膽,仍然令人敬佩。
西門姑娘的事我知道,我也應該讓於堡主知道一下,他是我的兄長,我是他的親胞妹…
於奇威猛一怔,詫聲啡道:“他是池姑娘的兄長,池姑娘是他胞妹?”池映紅道:“趙少主跟董姑娘可以作證。”趙秀嵐、董天香齊聲道:“不錯,這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