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
透過黑紗的清澈、深邃而滿含柔情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臉上:“李郎,你真氣恢復了,
氣色也好多了!”
儘管力持鎮定,仍然覺得有點不自在,他沒話找話:“姑娘這麼早?”
西門飛霜道:“還早?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了?”
李玉樓強笑一下,沒說話。
“都等著你吃早飯呢!”西門飛霜又道。
李玉樓心頭一跳,神情也一震,道:“姑娘——”
“我知道,可是你總不能老待在這兒不出去,就此不見面吧?”
李玉樓道:“可是紅、綠兩位姑娘,跟她的八名侍啤都知道——”
“不錯,她們是都知道。”西門飛霜微點頭,肅容說道:“她們都知道你是為柳楚楚治病,你是救人。”
李玉樓呆了一呆,只覺一陣羞愧,膽氣豪情自心底泛起,雙眉一揚,道:“是李玉樓以已度人,走!咱們吃飯去。”
把住西門飛霜的粉臂往外行去。
剛到門口,八名黃衣少女一字排列,肅然這:“婢子等叩謝相公。”
她八個竟一起拜了下去。
李玉樓沒想到她們會有此一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才好?
倒是西門飛霜平靜的扶起兩個,帶起了另幾個,道:“走!咱們吃飯去。”
八名黃衣少女何等聰慧,沒再多說一句,轉身帶路行去。
人家是如此嚴肅,也絕不再多說一句話,李玉樓感到自在多了,偕同西門飛霜邁步跟了上去。
飯還是開在同一個地方。
豐盛的一桌,當然又是姑娘們的傑作。
柳楚楚坐在一旁等著,小紅、小綠在一邊陪著。
李玉樓、西門飛霜來到,柳楚楚站了起來,螓首微垂,嬌靨上看不出什麼,只叫了聲:“李郎、飛霜姐!”
李玉樓心中的一塊大石,至此消失得無影無蹤,也叫了聲:“姑娘!”
西門飛霜上前握住了柳楚楚的手:“好了,大家入席,吃飯吧!”
吃飯了,居然像什麼家都沒發生過。
可是,比起昨兒晚上那頓晚飯的歡樂氣氛,總是差了點兒,或許,大傢伙兒不免有點故作嚴肅。
吃完了飯,收拾乾淨了。
柳楚楚道:“飛霜姐,咱們是不是這就找她們去?”
誰都知道,這“她們”二字,指的是九華宮的人。
西門飛霜道:“李郎心急查證,如果不是那位九華宮主下的手,也好另覓線索,當然是越快越好。”
柳楚楚道:“我說不出那個地方來,我帶李郎跟飛霜姐去吧!”
說走就走,一行十三人起了程。
柳楚楚舍軟轎步行,不是因為她坐轎,不好讓李玉樓跟西門飛霜走路,而是她今天的精神體力已經不同於往昔,可以跟常人一樣了。
提起這,柳楚楚不免陪向李玉樓投過略帶嬌羞的感激一瞥。
李玉樓只裝沒看見。
一行人從宮後原路出了九華宮,走完寸草不生的谷地,來到密林之前,柳楚楚不進密林
,帶路往左折,沿著林緣行去。
密林邊緣跟山石之間,竟還有一條羊腸小路,路已經被雜草掩遮,李玉樓與西門飛霜昨天來時經過,居然沒發現。
小路蜿蜒曲折,約摸盞茶工夫才到盡頭。
路到盡頭,眼前景色突變。
一條清溪見底的小溪,從山林深處繞出,水聲淙淙,緩緩而下。
小溪的兩旁,竟是兩片楓林,尚未入秋,居然月紅滿眼,片片落葉有的順流而下,有的落在地上,楓紅草綠,美極。
西門飛霜呆了一呆道:“想不到此處有這麼一個好所在?”
柳楚楚道:“小溪上游,山林深處,還有更好的呢?”
她跟西門飛霜並肩在前,沿溪上行。
楓林越來越密,滿眼的楓紅,把清澈的溪水都染上了紅意。
越走越令人神清氣爽,她走越令人心曠神怡。
片刻之後,楓林盡頭,小溪來源,一堵山石欄路,一個人高山洞呈現眼前,溪水潺潺,
即是從洞中流出。
柳楚楚停了步,道:“飛霜姐,咱們要進入這個山洞,得脫去鞋襪。”
脫去鞋襪怕什麼?眼前唯一的鬚眉男兒是自已的意中、心上之人,何況也正想在這清流之中濯足一番。
一行十三個人,都脫去了鞋襪提在手中,女兒家的纖纖玉足水就白嫩好看,柳楚楚跟西門飛霜的腳更是白嫩好看動人。
李玉樓看在眼內,卻不禁為之心跳,忙避開了日光。
伸腳入水,不由輕呼迭起,溪水冰涼,涼得透骨沁心,讓人好舒服。
一行人涉水進入山洞,溪水很淺,剛到小腿,洞勢曲折,左彎右拐一陣之後,出口已然在望。
從洞裡望洞口,已可見滿眼青翠,出了洞口再看,何止令人呆住,簡直令人禁不住脫口驚呼。
小溪的源頭,是一條小小瀑布,由山峰掛下,飛珠噴玉,瀉入一個小小水潭。
除瀑布、水潭、小溪之外,滿眼是如茵的綠草,成蔭的垂柳,柳條兒千百,輕風中搖曳著。
這又是一個各地,沒有花的谷地。
但只有這些飛瀑、水潭、小溪、垂柳、綠草,已經很夠了!
定過神來,西門飛霜不由嘆道:“池姑娘她可是真會找地方,住在這靈秀十二峰之中,
人世間還有什麼可求的?”
李玉樓不是個煞風景的人,他也不願意煞風景,可是他卻不能煞風景,他道:“柳姑娘,這就是你所說的那個地方?”
誰都懂他何以會有此一問。
但是誰也沒在意。
因為問話的是李玉樓。
柳楚楚微頷螓首道:“是的。”
西門飛霜道:“妹妹,她們沒上這兒來!”
柳楚楚還沒有答話。
只聽一聲轟然巨響起自身後,如天崩、似地裂。
李玉樓、西門飛霜、柳楚楚等急忙上竄丈餘,回目投注。
一看之下.不由驚怔色變。
適才來處,那個山洞,已然塌毀,沙飛石走,塵霧彌天,聲勢驚人。
等到石落塵定,一切歸於靜寂,再看,山洞已被塌毀的山石封死,清澈的溪水也改了道,空氣中,瀰漫看一股刺鼻的硝味。
小紅頭一個叫道:“姑娘,山洞讓人炸了!”
李玉樓騰身一掠,撲了過去。
西門飛霜、柳楚楚等跟著來到。
都沒能看出什麼,只看得見成堆的碎石塊,跟陡勢如削的峭壁。
只聽西門飛霜道:“妹妹,這兒還有別的出路麼?”
柳楚楚道:“不知道,映紅每次帶我來,都是從這兒進出。”
西門飛霜道:“恐怕咱們是被困在這兒了!”
小綠道:“姑娘,這就很明顯了,分明是九華宮主她們幹的!”
柳楚楚道:“我簡直不能相信。”
西門飛霜道:“她已經遷離了九華官,但始終沒離咱們太遠,咱們的行動也始終在她的監視之下,為了斬革除根,永絕後患,所以她!”
李玉樓道:“所以她不惜犧牲這麼多位無辜。”
西門飛霜轉過臉來道:“李郎,誰是無辜?楚楚妹妹,還是我?”
李玉樓沒說話。
他能說是那一個?
那一個他也不能說。
只聽西門飛霜又道:“李郎,至少省得你再費一番工夫查證了,那位九華宮主已然不打自招!”
李玉樓揚起了雙眉,眉宇之間也泛現了凜人的煞威。
柳楚楚道:“飛霜姐,怎麼見得一定是九華宮主?”
西門飛霜道:“妹妹,我也不願意這麼想,可是,她們遷離九華宮,不知去向在前,如今這個地方又只有她九華宮的人知道,炸藥分明是事先買好的,十九是她料定你會帶李郎上這兒來,你還能讓我怎麼想?”
柳楚楚美目直視,嬌靨上沒有一點表情,喃喃地說道:“我幾乎不能相信,我幾乎不能相信——”
幾乎不能相信,應該還足相信了!
李玉樓道:“我找找看,有沒有別的出路?”
他騰身掠去。
西門飛霜道:“妹妹,咱們也別問看,分頭找找看!”
她帶著小紅、小綠。
柳楚楚地看那八名黃衣少女,分頭找去。
李玉樓順著柳林找,很快的,他進入了柳林深處,株株垂柳,千百柳條遮斷了視線。
他看不見外面。
外面也看不見他。
也就在這當兒,他看見柳林深處,人影一閃。
那條人影閃動得極其快速,恍若鬼魅,尋常一點的人,決看不見。
但是他沒能逃過李玉樓敏銳的目力。
李玉樓心頭跳動了一下,沒作聲,立即轉過方向撲了過去。
那條人影夠快速,李玉樓比他更快,只兩個起落;李玉樓已清楚的看見了他。
不,應該說是“她”,因為那是一條女子身影,還看不見臉,不過從後影那纖小的身材看,可以確定她是個女子。
她一身黑衣,從頭到腳一身黑。
臉上,似乎還有塊黑巾蒙面。
就在李玉樓清楚看見她的時候,似乎她也已經覺察到身後有人追趕了,她沒有回頭看,但奔馳之勢較前更為快速。
而且,奔走方向忽左忽右,飄忽不定,在千萬條絲絲垂柳之間忽隱忽現,極力想擺脫身後追趕之人。
這,用於別人,也許能奏效,也許能輕易擺脫。
可惜的是,她碰上的是“天外天”無名老人的唯一愛徒李玉樓,她不過剛自左彎右拐,身後李玉樓便已追到,一聲:“芳罵請留步!”
右手一抬,探掌就抓。
這一抓,平淡無奇,也輕描淡寫,而那黑衣女子卻在剎那間連續變換了三種身法,方始躲過。
她是連續變換了三種身法,才躲過了李玉樓的這一抓,而李玉樓則是抓勢絲毫未變,如影附形,緊跟著襲到。
她沒有工夫再變換身決了,也自知躲不掉了,霍然一個大旋身,帶起一陣疾風,雙掌並出,迎著李玉樓拍去,襲的是胸腹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