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當下屬離去之後,厄爾靜靜地坐在房間裏,牆壁上的燈已經熄滅,月光從天窗斜斜地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影子長長地拉在地上。
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他注視著前方的眼神非常平靜。
或許在他的下屬看來,他已經瘋了。
其實他現在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赫伊莫斯不會放過他。
厄爾很清楚。
他這個侄子的外貌雖然和他的兄長相似,但是,性格卻和他那個寬厚的兄長天差地別。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暗暗地看著他,只要有機會,他都會設法暗害於他。
正是因為如此,他很清楚赫伊莫斯是怎樣的人。
手段狠辣。
一擊必殺。
這一次,赫伊莫斯既然來到了墨涅斯特城,那就說明他已經有絕對的把握解決他。
他若是什麼都不做,赫伊莫斯一出手,他就只能束手就擒。
他不能坐以待斃。
所以,在赫伊莫斯動手之前搶先反制,是他現在唯一的生路。
他知道他的做法很冒險,可他只能孤注一擲。
因為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
不。
或許是在很多年前,從他心生惡念將他的兄長剛出生的孩子暗中偷出來丟棄掉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
黑夜中,伽爾蘭在縱馬疾行。
這一刻,他心急如焚。
在亞倫蘭狄斯,親手殺害血親是眾神都所不容的罪孽。
在前幾世裏,赫伊莫斯雖然犯下了這樣的罪,可是他本就已經惡名遠揚了,再加上卡莫斯王知道事情真相,又是愧對又是同情赫伊莫斯,就算赫伊莫斯做出那種千夫所指的事情,他也依然庇護了他,所以赫伊莫斯才能繼續待在王儲的位置上。
可是這一世不一樣,赫伊莫斯沒被厄爾殘害,卡莫斯王也不會對他有愧疚之心,一旦赫伊莫斯親手殺害血親……
伽爾蘭緊緊地皺著眉。
前幾世的赫伊莫斯因為心性扭曲,再加上對害慘了他的厄爾憎惡到了極點,這才失控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按理說,現在的赫伊莫斯應該不會做出那種蠢事。
可是,他這種不安的感覺到底是……
…………
在各懷心思之中,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清晨時分,赫伊莫斯被厄爾派去的侍從請到了城堡裏的一處園林中。
那是一個不大卻精緻的園子,一側小溪蜿蜒而過。
中間是寬敞的翠綠草地,四周綠樹環繞,青色的石雕桌立於綠絨草地上。
當赫伊莫斯被帶過來的時候,厄爾城主已經坐在石桌之前,迎著清晨的陽光,拿著一杯酒自飲自酌著。
赫伊莫斯抬手,示意跟著他的下屬留在外面,然後自己邁步走了過去。
“什麼事?”
在石桌邊上站定,赫伊莫斯問。
厄爾抬眼看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
他問:“為什麼你不直接動手?”
在這個空曠的園子裏,只有他們兩人,他們各自的下屬以及城堡裏的僕人全部都待在遠處,方圓十幾米都再無他人。
沒有人能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所以,厄爾也不再裝出昨天那種親熱的口吻。
“你身上應該帶著卡莫斯王的手諭,墨涅斯特城至少一半的軍隊也都在你掌控中了。”
他這麼多年來安排在王宮中的棋子已經音訊全無,恐怕已經落在赫伊莫斯手中,很可能都已經被其獻給了卡莫斯王。
他一邊喝酒,一邊冷笑。
“赫伊莫斯,我的侄兒啊,為什麼你昨天來的時候不直接亮出王令,將我抓起來?”
“有些事情,我想要查清楚。”
赫伊莫斯淡淡地說。
這些年來,他其實已經逐漸查出了厄爾在王宮中的暗探,他只是沒有去動他們而已。
因為動了也不過只是折損了對方一枚棋子而已,毫無用處。還不如放任他們,等他們犯下大錯,再一網打盡。
就像是這次一樣。
厄爾城主笑了一下。
“查什麼?”他問,“是不是當年你差點被火燒死的事情?”
他點點頭。
“嗯,我承認,那是我安排人做的。”
他又喝了一口酒,繼續說,“不過,這件事想必你當初也已經猜到了,不然不會氣得直接沖過來,打傷了巴克。”
他說,眼神逐漸陰冷,聲音也透出一點恨意。
“赫伊莫斯,你知道那一次你做了什麼嗎?你廢了巴克的手!你害得他再也握不了劍!你不覺得自己太狠毒了嗎?”
赫伊莫斯站著,神色冷漠地看著厄爾城主,一言不發。
他臉上沒有絲毫愧疚之色。
他這位好叔父啊,自己暗中設計想要燒死他就是理所當然,而他只是廢了巴克一隻手,厄爾卻覺得他太過於狠毒。
這種雙重標準實在太過於可笑,可笑到他都懶得接茬的地步。
何況,那件事當初還傷到了伽爾蘭。
想起當初那個小小的孩子趴在床上臉色慘白眼中含淚的樣子,赫伊莫斯心底就陡然升起一股戾氣。
那時的他還是太小了。
若是換成現在他,一出手就會直接廢了巴克的雙手雙腳,讓其下半輩子都只能作為一個廢人躺在床上,讓厄爾一看到自己的兒子就心痛如絞,就這麼一直痛苦到死為止。
“如果你沒其他的事,我就走了,我很忙。”
赫伊莫斯說,轉身欲走。
他想知道的那些事情時間太久遠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才暫時沒動厄爾。
“你在查什麼?是不是……當年自己是怎麼被丟棄的事情?”
厄爾一句話,讓赫伊莫斯停下腳步。
“還是,你的父親,我的兄長,真正的死因?”
赫伊莫斯轉回身,注視著厄爾。
厄爾慢悠悠地將酒杯中的酒喝完,啪的一下,將酒杯砸在石桌上。
他抬頭,盯著赫伊莫斯,他的眼珠子有點發紅,不知道是因為喝多了酒,還是其他緣故。
“赫伊莫斯,我的侄兒,你不該出生的。”
他說,死死地盯著赫伊莫斯。
“你的降生,害死了你的父親,他是因為你死的。”
他握緊酒杯,攥得指關節都微微泛白。
“他原本答應過我,他說過,他沒有孩子,等他逝去後,我就是下一任城主。所以,那麼多年來,在所有人眼裏,在我眼裏,我就是下任城主。”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出生了?為什麼你要出生?”
那麼多年裏,他就是作為下任墨涅斯特城的城主而存在。
可是突然之間,他的兄長有了孩子。
在那個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他失去了一切。
曾經簇擁在他身邊的人全部都離他而去,圍繞在那個剛剛才出生的孩子身邊。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他被所有人拋棄,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赫伊莫斯,如果沒有你的存在,我和我的兄長就不會因此而反目,你的父親就不會死。”
“所以,罪魁禍首是你,是你的出生害死了你的父親。”
厄爾說,一字一句。
他的話一聲一聲宛若詛咒。
“如果沒有你就好了。”
“如果你從來沒有降生在這個世界就好了!”
那樣的話,他還能將對兄長的嫉妒隱藏在心底,繼續做一個尊敬兄長的好弟弟。
他會好好照顧年老的兄長,盡他身為弟弟的責任,盡心盡力,侍奉兄長于終老。
然後,再堂堂正正地成為墨涅斯特城的城主。
是的,本該如此。
事情本該是如此才對。
如果沒有赫伊莫斯地降生——
如果不是赫伊莫斯奪走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的話——
他根本不會對他的兄長——
“赫伊莫斯,從一開始,你就不該存在。”
偽裝了幾十年的面具一遭破裂,厄爾目光猙獰地看著赫伊莫斯,他的眼底帶著深深的恨意。
是的。
他恨這個孩子。
是這個孩子的出現徹底改變他的命運,將他一步步逼上了這條不能回頭的道路。
面對厄爾怨恨的目光,還有那近乎於詛咒一般的話語,赫伊莫斯嘴角揚了一下。
他的神色輕描淡寫,像是根本沒將厄爾的那些話放在心裏。
“就連亞倫蘭狄斯的眾神也不能決定我的命運。”
他說,
“厄爾,你算個什麼東西,由你來決定我該不該存在?”
黑髮的青年站在厄爾身前,身姿挺拔,如一株紮根山巔的高大青鬆,巍然而立,狂風暴雨山崩地裂也不能讓他動搖分毫。
他俯視著厄爾,金紅色的眸中一點寒意,帶著幾分冷嘲之意。
“也就是說,當初將我偷出來送走的人是你?”
“是。”
厄爾一口應下,陰冷地看著赫伊莫斯。
“我只後悔當初心不夠狠,沒有讓人直接掐死你,絕了後患。”
他輕蔑地笑了一下。
“像你這樣的小雜種,就該早點死。”
他起身,一隻手按在石桌桌面上,湊近赫伊莫斯。
他眯著眼,細長的眼中透出惡意的神色,細細地掃過赫伊莫斯的臉。
“你失蹤後,兄長就病倒了,他很傷心,拜託我一定要把你找回來……”
“是的,我當然會找的,很仔細地找,可是找不回來也沒辦法,不是嗎?”
“只是兄長他太固執了,死死地挺著那麼一口氣,非要等到你回來。我實在不忍心看兄長大人那麼苦苦地煎熬,所以,為了他好,我幫了他一把……”
“我的那位好兄長啊,到死都還認為我是一個好弟弟,臨死前還懇求我找回你,幫他照顧他的妻子……”
“而你的那個母親,看著端莊美麗,其實跟妓女一般無二,我只是稍微哄了她幾句,就毫無顧忌地投入她丈夫的弟弟的懷抱,就連找回來的親生兒子都丟在了一邊……”
“你知道嗎?在你忍饑挨餓、被下人欺辱的時候,你的母親就在我的床上快活著呢……”
他一句一句慢慢地說著,與赫伊莫斯湊得很近。
他說得輕言細語,可是每一個字都帶著深深的惡意,像是故意挑釁般一字字砸向赫伊莫斯。
“你不該再出現礙眼的,赫伊莫斯,你是那個如妓女一般的女人生下來的,你身上流著那種骯髒的血……既然在垃圾堆中長大,就該繼續在垃圾堆裏活下去,活到死,也就是一堆垃圾……”
突然之間,赫伊莫斯猛地一抬手,按在厄爾摸向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他反手一扭,就將厄爾手中那只匕首奪了下來。
然後,伸手一推,他用力將和自己湊得很近的厄爾推開,而那柄匕首被他迅速地收入衣袖之中。
如此一來,在園林外面那些人的眼中看來,就是赫伊莫斯和厄爾正說著話,然後兩人越來越靠近。
可赫伊莫斯突然動手,將厄爾城主一把給推開了。
那些在外面看著的人一怔,然後紛紛沖了進去。
赫伊莫斯挑眉,看著被他推開的厄爾城主。
“你想要激怒我?”
厄爾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極盡所能地激起他最大的怒意。
然後又在狠狠羞辱了他一番之後,想要將匕首塞進他手中。
若是一般人,特別還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被那些話一激怒,血氣一上頭,恐怕就不管不顧地一刀刺下去了。
“怎麼,你想死在我手裏?”
厄爾很錯愕,他竟沒從赫伊莫斯臉上看到一點怒意。
他也有想過,赫伊莫斯或許被激怒了也能控制住自己不對他動手。若是這樣,他就趁著赫伊莫斯動怒時刺自己一刀,嫁禍給赫伊莫斯。
可赫伊莫斯的眼神冷靜得可怕,就像剛才被他極盡羞辱著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自己,冷靜得讓他連嫁禍的手段都用不出來。
“很可惜,雖然我很厭惡你,但是我不想弄髒我的手。”
赫伊莫斯看著他說,“也不想因為一個已經註定沒有未來的傢伙賠上自己的聲譽。”
厄爾想用他父母的事情來激怒他,實在是失算,他天生就是個冷心冷血的傢伙,對他來說,所謂的父母就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他之所以想要查明真相,不是為了給什麼父母報仇,只不過是為了給小時候的自己一個交代而已。
赫伊莫斯轉頭,抬手,向已經走來的騎士長出示了卡莫斯王的那張手諭。
“卡莫斯王的旨意,廢除厄爾的墨涅斯特城主之位,並立刻將他押送王城審判。”
既然他想知道的東西已經由這個人親口說了出來,那他也沒必要繼續浪費時間了。
經過昨日一下午,已經可以確認墨涅斯特城一半以上的軍隊都已經投向自己,有了這些軍隊作為依仗,剩下的必然不敢公然違背他帶來的卡莫斯王的禦令。
他已經掌控住了這座城市,不會讓其因為城主的事情而變得混亂。
所以,現在可以直接動手了。
看到手諭上王的印章,那一隊近衛軍騎士二話不說就向厄爾沖了過去。
剛才一起跑過來的厄爾的心腹侍衛們圍在厄爾身邊,紛紛拔出長劍反抗,可是他們就算人數稍微多一些,但是在強大的近衛軍騎士面前卻是完全不堪一擊。
那隊騎士一個衝刺,就將他們擊潰,帶頭的騎士長上前,一把扣緊了厄爾城主的肩。
他嚴肅地說:“厄爾城主,卡莫斯王禦令,因為你犯下多項罪行,從現在起你不再是墨涅斯特城的城主,你必須立刻跟我前往王城覲見王上。”
赫伊莫斯沒有管這邊,徑直向那位昨天迎接他的中年將領下令。
“從現在起,將這座城堡控制起來,任何人不得隨意活動,包括曾經的繼承人巴克。”
他說,隨手將自己藏在袖中的匕首丟給中年將領。
“另外,立刻將卡莫斯王的禦令在城中公佈出去。”
“赫伊莫斯!”
一聲呐喊從已經被騎士長扣住的厄爾那裏喊來。
他曾經寬厚溫和的面具在這一刻徹底破裂,面色猙獰,看著赫伊莫斯的眼神中滿是怨毒。
“你該死的——你就應該在那一天被燒死的——”
“被火燒死……燒死……你本該在那一天萬劫不復!”
隨著厄爾最後那句話落音,赫伊莫斯只覺得自己眼前陡然一黑,腦子裏像是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
無數的畫面像是碎片一般在他腦中掠過。
火焰……
赤紅的火焰……熊熊燃燒著……
將他整個人吞噬在其中……他在火焰中發出一聲聲悲鳴。
他被火灼燒著,絕望地蜷縮在地面……
…………
雙手抱住頭,赫伊莫斯的瞳孔陡然放大。
金紅色瞳孔中的淺紅像是被腦中的赤紅火焰浸染了一般,濃縮成血紅的色調——
他抱著頭,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那種被火焰焚燒著的深入骨髓的痛楚真實得幾乎讓他當場痙攣。
恨意伴著痛苦而來,如影隨形。
強烈的怨恨之意從身體內部洶湧而出,就像是無形的火焰,一點點地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一點點地吞噬著他的理智……
……被燒爛的軀體……
在死亡的邊緣拼命掙扎的痛苦……
…………
……鏡中那個令人作嘔的身影……
一團一團息肉堆積糾纏著的……如怪物一般醜陋的半截身體……
……還有……註定絕望的未來…………
“殿下?”
赫伊莫斯的異樣引起了中年將領的注意力。
“赫伊莫斯殿下,您怎麼……”
沒有回答這個呼喚他的人,這一刻,赫伊莫斯的眼珠子幾乎已經成了赤紅之色。
他張著嘴,劇烈地喘息著,眼角抽搐。
然後,赫伊莫斯轉動了一下眼珠,盯上了對面的厄爾。
只是一眼,就讓厄爾渾身發冷。
就像是被一條劇毒的眼鏡蛇王盯上,赫伊莫斯盯著他的眼神讓他寒毛直豎。
明明赫伊莫斯不久前還很冷靜,無論他怎麼羞辱唾駡,他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著小丑一般,毫不在意。可這一刻,赫伊莫斯盯著他的眼中帶著深入骨髓的恨意,渾身都散發著對他的殺意。
哢!
掛在腰側的鋒利長劍出鞘,赫伊莫斯雙眼血紅地盯著厄爾,一劍重重劈下。
“赫伊莫斯殿下!”
鏗的一聲兵刃交擊的脆響,一旁的中年將領見勢不對,匆忙拔劍接下赫伊莫斯這一劍,幫厄爾擋下了這要命的一擊。
可是他整個人也被震得向後踉蹌了好幾步,手中的劍都被震飛了出去。
“殿下!請您清醒過來!”
眼見赫伊莫斯又是一劍狠狠向厄爾刺去,那位騎士長再也顧不得其他,挺身擋在了厄爾身前。
這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現在赫伊莫斯殿下不知為何突然情緒失控,萬一他在失控中殺了他的親叔父厄爾——
弑殺血親之罪。
騎士長不敢想像會有怎樣可怕的後果。
不得已,他帶著他的下屬死死地擋在厄爾面前。
【來自地獄的黑騎士】。
這個稱號並非浪得虛名,情緒失控的赫伊莫斯此刻恐怕只有卡莫斯王親自出手才能壓制得住。
騎士長雖然是帶著下屬一同圍攻而上,可竭盡全力也只是勉強抵擋住了赫伊莫斯。
“殿下?!”
他焦急地呼喚著赫伊莫斯,想要將其喚醒。
可是赫伊莫斯此刻赤紅了一雙眼,臉色猙獰,整個人像是徹底陷入了瘋狂之中,對他的喊聲充耳不聞,只是死死地盯著被騎士長護住的厄爾,看那眼神就知道一心想要將厄爾擊斃在手中。
就在騎士長節節敗退,勉力咬牙硬撐著的時候,突然眼角餘光看到那個被他安排在城堡外看守的騎士帶著兩人正匆匆向他這邊跑來。
下一秒,他的眼陡然睜大。
伽爾蘭王子!
眼看著伽爾蘭王子正在飛快地向這邊跑過來,騎士長猛地嘶吼出聲。
“別過來,王子!危險!”
可他本就只是勉力抵擋住赫伊莫斯,此刻這一聲吼讓他的動作慢了一瞬,下一秒,騎士長就被赫伊莫斯擊飛了出去。
被騎士長護在身後的厄爾出現在赫伊莫斯的眼前。
赫伊莫斯赤紅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厄爾,刻骨的怨恨在他眼底翻騰。
眼前已經再無阻礙,他猛地上前一步,雙手握緊劍柄,重重地向厄爾劈砍下去——
伽爾蘭猛地伸出手。
不行。
他想。
絕對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在那一天改變了赫伊莫斯的命運,怎麼可以又眼睜睜地看著命運回到原來的軌跡——
“赫伊莫斯!”
他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著,拼命伸出手,從後面將赫伊莫斯整個兒一把抱住。
在被伽爾蘭一把抱住時,赫伊莫斯驀然停頓了一下。
他劈下來的劍刃幾乎就懸在厄爾的側肩之上。
他站在那裏,整個人像是呆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前一秒被擊倒的騎士長抓住他這一瞬的停頓,從地上一躍而起,再次沖過來擋在厄爾面前。
他一邊沖上前,一邊還焦急地沖著他的下屬大喊。
“把王子帶走!”
赫伊莫斯此刻失控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怕,騎士長生怕他一個失手,連伽爾蘭王子也傷到。
一名騎士飛快地上前,顧不得冒犯,握住伽爾蘭的胳膊,想要帶他離開。
“伽爾蘭殿下,現在的赫伊莫斯殿下太危險了,請您遠離一些!”
一隻手臂被那個騎士牽著,另一隻手還抓著赫伊莫斯的衣服的伽爾蘭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
沒有人注意到,在那名騎士說出‘伽爾蘭’這個名字時,赫伊莫斯那陰鷙的眼神陡然掠過了一道微光。
他的身體也停頓了一下。
好機會。
騎士長眼見赫伊莫斯停住了,抓住機會就想要上前將其打昏。
可是下一秒,卻是他被重重地打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捂著劇烈疼痛的肩膀掙扎著抬起頭,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名想要將伽爾蘭帶走的騎士被赫伊莫斯一把攥住手腕,竟是就這麼抓著手直接丟飛了出去。
他呼吸陡然一窒。
糟了!
伽爾蘭王子危險了!
就在他心驚地以為赫伊莫斯接下來會打傷伽爾蘭王子時,卻看到赫伊莫斯左手一伸,一把將伽爾蘭攬在懷中,而另一隻手依然緊握著劍,橫在身前,目光凌厲地掃視著眾人。
那架勢,怎麼看都像是將小心翼翼地將伽爾蘭王子護在自己懷中,保護著他,防止任何人傷到他一般。
騎士長:“…………???”
…………
好像哪里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