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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攻略筆記》第146章
第146章

  夜色已經很深了,伽爾蘭他們在山中行走了一段路之後,找了一處平地作為今晚宿營的地方。四周都是岩石或者茂密的樹木,擋住了夜風,平地附近還有溪水,舒洛斯在附近轉悠了一圈,查探了一下,並沒有發現猛獸出沒的痕跡,應該很安全。

  篝火點了起來,伽爾蘭坐在篝火旁邊,赤紅的火光映著他的臉,他微微地歎息了一聲。

  這幾天風餐露宿的,本以為今晚可以有軟軟的床鋪可以好好睡一覺了,但是他又沒忍住多管了閒事,搞得他和舒洛斯連城都進不了。

  話說回來,他怎麼就總是忍不住呢?

  伽爾蘭有點小鬱悶。

  以前他還是王子的時候,總是覺得,只要自己還是王子一天,這些人都是自己的子民,也是自己的責任,所以每次遇到事就下意識出手管了。

  他也一直認為,等自己離開王宮,卸下王子的身份了,沒有那個責任了,自己就不會那麼多管閒事了。

  誰知道,今天還是下意識就過去了……

  他揉了揉頭,覺得有點腦殼疼。

  他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現在他沒了王子的身份,又沒了凱霍斯、歇牧爾他們作為後盾和幫手,遇到類似的事還要事事出頭的話,遲早會翻船。這次憑藉著小聰明唬人將事情給解決了,不代表以後還能這麼順利,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好糊弄。

  就在伽爾蘭覺得頭疼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撩起他頰邊的長髮,指尖一探,捏住了他的耳垂。

  吟游詩人粗糙的指腹揉了揉伽爾蘭耳垂上的孔雀石耳環。

  “……孔雀石啊。”

  舒洛斯感慨道。

  看來這個貴族小少爺身份不低啊。

  他見多識廣,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珍貴的寶石。

  收回手,他說,“你怎麼知道那個隊率會發現你的耳環?萬一他沒有注意到呢?”

  “他會注意到的。如果是個性正直的人或許會注意不到,但是那個人明顯是個小人。”

  伽爾蘭聳了下肩,說,“這種人為了討好人,都很會察言觀色,對於一些不尋常的東西也非常的敏銳。”

  “說的也是。”

  舒洛斯順手將一根枯枝丟進火堆之中。

  他說,“伽爾,你說,你也想成為一個像我一樣的吟游詩人,是嗎?”

  “是,我是這麼想的。”

  既然已經決定遊歷大陸,那麼吟游詩人這個身份是最方便的。

  ……唔,他好歹還是跟凱霍斯學了一點魯特琴的,需要彈奏的場合應該還可以應付。

  “那麼,我現在就告訴你,作為吟游詩人行走在大陸上時,你必須要做到的第一點,就是無視那些會給你帶來麻煩的事情。”

  “啊?”

  “這次是你運氣好,遇到的只是一個小小的隊率,很輕易就能打發掉,可是,以後呢?”

  舒洛斯問,“要是遇到比他更強、更聰明、也更殘酷的人,甚至是你根本無法戰勝的人,你要怎麼做?飛蛾撲火嗎?”

  “…………”

  “無論看到了什麼,都裝作沒看見,只有這樣,才能活得長久。”

  用手中的枯枝撥弄了一下火堆,一點火星在火焰中炸開,映在舒洛斯的瞳孔裏,像是他的眼底也有火花散開了一般。

  “現如今這個世道並不太平,權貴們過得紙醉金迷,平民們卻在受苦……每時每刻都會有人遭受著不同的苦難,就說現在,就在我們對話的這段時間裏,在這片大地上,或許就有不少人在受苦受難。”

  “這個世界上,不公的事情比比皆是,痛苦的人遍地都有。”

  映著火光,舒洛斯俊俏的臉此刻寫滿了淡漠,還有,漫不經心。

  他走遍了這片大地,早已看慣了生死,不公還有痛苦。

  “那麼多人,你救不過來。”

  吟游詩人此刻的聲音是低沉的,帶著一種近乎融化在黑夜中的韻律,彷彿能滲入人心的最深處。

  “你一個人,能幫得了誰,救得了誰?你救了一個,其他千千萬萬的人依然在受苦,你救了那一個又有什麼用?誰又會在乎那微小如沙粒的一個人?”

  他說,明明清朗的聲音,那話卻冷漠到了骨子裏。

  “等以後,你就會明白,伽爾,那根本誰都不會在乎。”

  夜色寂靜,溫度似乎已經降了下來,空氣中帶上一點寒氣。

  空地在這一刻安靜到了極點,只能聽到不遠處那溪水的流水聲。

  “不對。”

  伽爾蘭說,他側頭看著舒洛斯。

  火光映在他的瞳孔中,讓他的眼像是包裹著火焰的琥珀,一直泛著光。

  “不管有多少人不在乎,可是,舒洛斯,我幫了的那個人,他在乎。”

  他認真地看著舒洛斯,說,“他一定很在乎。”

  舒洛斯哽了一瞬。

  他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無法反駁。

  那個人或許只是芸芸眾生中一粒不起眼的沙粒,可是對那個人來說,他的人生就是他自己的全部。

  誰都不在乎他,可他自己一定在乎。

  空地再一次安靜了下來,舒洛斯在沉默,他的臉上已經沒了那種漫不經心的神色。火堆燃燒著,枯枝發出劈啪的響聲。

  沉默了許久之後,舒洛斯才再一次開了口。

  “其實,我做過和你同樣的事情。”

  他說,

  “在很久以前,在我還很年輕的時候……”

  …………

  那個時候,他才剛剛成年。

  少年人,年輕氣盛,意氣風發。

  年輕人的世界太簡單,太直白,只覺得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世間自有正義和公道。

  一路走來,總是好打抱不平,看到有困難的人,就去幫、去救,看著那些被自己救了的人感激的目光,對自己拜倒時的感謝聲,越發飄飄然,更覺得自己就是救人于水火的英雄。

  那一日,其實也是和今天一樣,路過一個小村莊的他看到一隊士兵和村中的平民們起了衝突。

  他上前一問,在那些平民的哭訴聲中就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因為附近某位領主的礦山塌方死了不少人,現在開礦的人手不足,那隊士兵是要抓走村落中的十來個年輕人,丟去礦山開礦。可是那礦山依然很危險,再加上對礦工極為苛刻,幾乎都是有去無回被磨搓死的命運,那些年輕人以及他們的親人自然不願意,拼命地掙扎著不願去。

  一聽如此,他二話不說,毫不客氣地射殺了領頭的隊率還有幾個士兵,將那些士兵們趕跑了。

  那些被救下來的人和他們的親人自然對他感激涕零。

  他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卻看見那老村長臉色發白地看著自己,乾裂的嘴唇都是哆嗦著的,然後毫不客氣地將他趕走了。

  當時他心裏還極為不忿,覺得自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那個老頭子居然這樣對待自己,實在是恩將仇報。

  可是,當天晚上,他發現自己不慎掉了一個重要的私人物品,猜想著可能是中午和那群士兵周旋打鬥的時候弄掉的。

  所以,一大早,他就快馬加鞭地趕回了那個村落,想要將東西找回來。

  可是一到那裏,他整個人就傻了。

  只見昨天還算寧靜的小村莊幾乎已經被夷為平地,村中儘是火燒後厚厚的灰塵,燒焦的斷木殘垣,一點餘煙還在冉冉升起。

  而昨天那些還圍著他感謝他的平民們,此刻大多都橫七豎八地倒在火場之中,成了一具具燒焦的屍體。還有很少的人活著,跪在親人的屍體旁邊,哀哀哭泣著,神色絕望,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哭聲都是斷斷續續的,嗓子早已經哭啞了。

  遍地死屍的場面慘烈至極,他腦子在這一刻一片空白。

  為什麼?

  他想。

  為什麼會這樣?

  一顆石子砸過來,重重地砸在呆若木雞的他的額頭上。

  他只覺得頭一痛,鮮紅的血順著他的額頭流進了他的眼角。

  他轉過頭,呆呆地看著那些還活著的村民向他圍攏過來。

  那些人看著他,眼中不再流露出感激的目光,他們的臉扭曲著,他們的眼中充滿了仇恨和怨意。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殺了那些士兵……就不會惹怒貴族大人……”

  “都是你把我們害成這樣!”

  “如果沒有你——沒有你,我弟弟不會死,不會死的啊!”

  “我們變成這樣,全部都是你害的啊!”

  那些存活下來的人們用哭啞了的嗓子嘶吼著,將他團團圍住,撿起石子朝他砸過來。

  尖利的石子在他身上砸得青青紫紫的,臉上又多了兩道擦傷,他左躲右躲,最後狼狽地從這群人面前逃走了。

  他倉皇而逃,因為不知道該做什麼,能做什麼,遠遠地彷彿還能聽見那些人淒厲的喊聲,像是纏繞不去的陰魂一般,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在他腦中揮之不去,讓他徹夜難眠。

  是的,若不是他自持武力,殺死了那個貴族麾下的士兵,惹怒了貴族,這個村落就不會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若是他不多管閒事,那個村落頂多也就失去十來個年輕人,其他人還能好好的、安安穩穩地活著。

  那些存活下來的人說的沒錯,是他將整個村落的人都送上了黃泉路。

  可他現在能做什麼?

  他什麼都做不到。

  對方是高高在上的權貴,他一介小小的吟游詩人,連給那些村落之中的人報仇都做不到,只能倉皇逃走。

  當初的意氣風發,如今都成了狼狽不堪。

  ……

  再後來,他一直在大地上游走著。

  那不平事、那冤屈、那許許多多的事情看得太多,經歷得太多,也就漸漸麻木。

  年輕人,一腔熱血,鋒芒畢露,總覺得這天下沒什麼難事,總覺得自己是能輕易就救人於水火的英雄豪傑。

  總覺得,自己的手中之劍,能斬盡一切不平事。

  直到有一日,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殘酷世界中撞了個頭破血流,折斷了利劍,才知道什麼叫現實。

  再之後,被現實磨平了鋒芒,熱血冷去,長大了,成熟了,看淡了,就學會了冷眼旁觀。

  這亂世,不平事太多,他能管得了多少,幫得了幾個?

  以他的身份,更多的時候只會如那一次一般,害人害己。

  還不如冷眼旁觀。

  他嬉笑怒駡,風流遊戲人間,卻早已心如鐵石,淡漠世間。

  ……

  “舒洛斯?你怎麼了?”

  伽爾蘭的聲音將舒洛斯從回憶中喚醒。

  他恍惚了一下,抬眼就看到了伽爾蘭。

  火光之下,少年的容貌越發好看,可是,再好看,也比不過那一雙明亮如光的眼眸。

  他曾以為少年就是過去的自己。

  他想,總有一天,這個少年也會長大,成熟,向現實妥協,失去那顆年輕的心。

  可是他錯了,這個少年和過去的他不一樣。

  很不一樣。

  “你說你遇到過和我一樣的事情,然後呢?”

  “……不記得了。”

  “啊?”

  “太久前的事情了,所以早就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哈哈哈。”

  舒洛斯隨意擺了擺手,“夜深了,睡吧,這才半山腰,明早還要上山呢。”

  他想了想,叮囑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但是這次你既然做了,就注意點,千萬不能靠近特威路爾城,不然撞上那些人,就麻煩了。”

  “哦。”

  伽爾蘭點了點頭,起身準備收拾一下,可是他剛起身,拴在一旁的黑馬突然嘶鳴了起來,它拼命地刨著蹄子,腦袋死命地擺動著,躁動不安。

  伽爾蘭趕緊上前安撫它,看它使勁地扯著韁繩,完全不管那韁繩會勒住自己,他生怕它把自己弄傷,趕緊一邊安撫它一邊將韁繩解下來。

  一聲聲的嘶鳴聲此起彼伏,舒洛斯那邊的棕馬似乎也出了同樣的問題,躁動不安地掙扎著,舒洛斯怎麼安撫都沒用。

  “怎麼回事?”

  伽爾蘭問。

  舒洛斯死死地拽著韁繩回答:“不知道,我查探過,這附近沒有猛獸的氣息,它們怎麼會嚇成這樣?”

  突然,伽爾蘭覺得自己晃動了一下,緊接著四周的樹木都微微晃動起來。他怔了一下,腦中突然閃過不久前和那個隊率的對話,那隊率說,特威路爾城這一帶不久前地動過。

  難道這是……

  突然又是一下劇烈的晃動,嘶鳴的駿馬躁動得更厲害了,雖然韁繩被伽爾蘭死死扯著,可是它四蹄都開始用力踩踏了起來。

  地動了!

  伽爾蘭還想要抓緊韁繩,可是腳下的大地晃動得更厲害了,他站著都很勉強,而黑馬掙扎得又越發激烈。

  又是一陣猛烈搖晃,他踉蹌一下,差點摔倒,手上韁繩一鬆,一直暴躁不休的黑馬掙脫了他的手,一聲長嘶,賓士而去,很快就在晃動的大地上不見了蹤影。

  伽爾蘭已經沒心思去管那匹跑掉的馬了,因為地面搖晃得太厲害,他已經站都站不穩了。他死死地抓著剛才拴馬的那顆大樹,才讓自己沒有摔倒在地上。

  突然,一聲巨大而又沉悶的轟鳴聲在整座山中回蕩一下,像是巨石陡然碎裂發出的聲響。

  他被晃得昏頭昏腦的,根本沒法去注意這個響聲。

  “伽爾!”

  突然有人大喊一聲,他一抬頭,看見舒洛斯向他撲過來。

  他被狠狠一推,再也抓不住樹幹,整個人向後跌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巨大的劈啪聲在耳邊響起,地面劇烈地搖晃著,伽爾蘭的瞳孔陡然放大,他看見一道巨大的裂口在地面上迸裂開來。

  隨著劈啪聲,裂縫飛速地由遠及近,宛如閃電一般,前一秒還平坦的地面瞬間就裂開了一個猙獰的裂口。

  他剛才死死抓著的那棵樹已經翻滾著掉入漆黑的裂口之中,而將他一把推開的舒洛斯因為幫他自己慢了一步,在裂縫邊緣踉蹌一步,整個人都掉入裂口。

  伽爾蘭來不及多想,猛地撲過去,一把抓住了舒洛斯的手。

  他整個人趴在裂縫邊緣,一手死死地拽著舒洛斯,一手用力扣緊身邊的岩石,用力到那手背上的青筋都繃了出來。

  他死命地拽著舒洛斯不鬆手,根本沒有看到舒洛斯在被他抓住的一瞬間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大地還在劇烈地晃動著,碎石從舒洛斯身邊簌簌滾落。

  他懸在半空之中,腳下是看不到底的萬丈深淵。

  但是,這一刻,他的嘴唇微微揚了一下。

  也就是在這一刻,本來只是當自己撿了一個好看的、無聊時可以逗趣的樂子的舒洛斯,才真正地將伽爾蘭視為了他的同伴。

  一位值得他信賴的同伴。

  他嘴角揚了一下後,就伸出右手抓住一旁的岩石。

  一用勁,一個翻身,他敏捷地縱身竄上了地面。

  大地還在搖晃。

  整座山都在轟鳴著,搖晃著。

  山石崩塌,地面迸裂,巨木倒塌,岩石滾落,碎石飛濺,無數動物在其中飛速地竄走著,宛如天崩地裂一般,可怖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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