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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攻略筆記》第256章
第256章

  空氣一時間凝固。

  伽爾蘭的呼吸頓了一瞬。

  整個房間裏靜可聞針,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莫亞低著頭,攥緊了手指,神色痛苦地咬緊牙。

  他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一直為王子嚴守著秘密,卻怎麼都沒想到王子竟是自己說了出來。

  他一開始以為王子只是想要將寶藏交給伽爾蘭王,換取亞倫蘭狄斯的幫助,卻不曾想到,王子竟是……

  按理說,身為忠誠於卡納爾的騎士,他本該阻止王子。

  但是現在,他卻隱隱能理解王子的行為。

  莫亞的身邊,前一秒還悲憤地想要起身卻被他死死按住了的年輕騎士呆在當場,他茫然地看著身前王子的背影,一臉失魂落魄。

  歇牧爾和凱霍斯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詫異,還有隱藏在眼底的憐憫。

  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先是國破家亡,又在逃亡途中被加斯達德人抓住,後來被萬物教在地下囚禁了一年多,現在就連身體都……

  這位還是個孩子就受盡磨難的小王子的遭遇實在是讓人歎息。

  雖然對於西亞王子感到同情,但是下一刻,歇牧爾的腦子就飛快地運轉了起來。

  若是真如西亞王子所說,那麼,西亞王子在走投無路而又根本不可能複國的前提下,將卡納爾的王座交給伽爾蘭王,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西亞王子雖然是卡納爾王室的最後一人,卻已經徹底失去了王國,他現在和失去領地的流亡貴族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除了手中的寶藏,他一無所有。

  而這片大陸上能和加斯達德人抗衡的,只有亞倫蘭狄斯的鐵騎。

  可以說,只要亞倫蘭狄斯拒絕他,那麼這一生,西亞王子都不可能憑藉自己的力量複國。

  西亞王子在加斯達德人手中遭受了那樣的恥辱,加上亡國之恨,想必他已對加斯達德人恨之入骨。

  他一定會不惜一切,向加斯達德人復仇。

  所以,在明知自己複國無望的前提下,他才寧可將大義之名交給伽爾蘭王,以此換取對加斯達德人的復仇。

  就算西亞王子身邊沒有任何力量,他仍舊是卡納爾王室最後一位後裔,擁有大義之名。

  他願意將卡納爾的王座交給伽爾蘭王,那麼,從此之後,卡納爾的大義之名將落到伽爾蘭的身上。

  伽爾蘭王將成為卡納爾的正統。

  也就是說,亞倫蘭狄斯的大軍前往卡納爾,以後將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任何國家都無法提出異議。

  當亞倫蘭狄斯大軍趕走佔據卡納爾的加斯達德人之後,卡納爾從此將成為亞倫蘭狄斯的一部分。

  亞倫蘭狄斯的國土將比過去多上一倍,擁有歷代王朝最廣大的疆域,一躍成為大陸上最大的王國。

  再加上卡納爾本就是富有之地,礦產尤其是金礦不少,水土肥沃,氣候適宜,民眾人口極多,就算一時遭了戰亂,只要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很快就能恢復……

  一想到這裏,歇牧爾不由得心動了起來。

  不只是大祭司,凱霍斯也已經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伽爾蘭。

  開疆拓土、征戰四方。

  這幾個字,幾乎是所有的將士的夢想。

  沒有人可以抗拒。

  就算是一貫淡定的烈日騎士,一想到那一幕,胸口不禁也隱隱變得火熱了起來。

  在身後兩位心腹下屬灼熱的目光的注視下,坐在金色座椅上的少年王垂著眼,像是在沉吟著什麼。

  燈光映在他的側頰上,映得金色的長髮如流動的金子一般從他肩上流下。

  他的唇微抿著,那是他在認真思索時的習慣。

  稍許之後,伽爾蘭抬眼,看向跪在身前的西亞。

  “你想好了?”

  他說,目光和西亞對視。

  “你雖然年紀還小,但是你身為卡納爾王室最後一人,就必須負擔起它的責任。”

  “所以,我不會把你當做小孩對待,而是將你作為可與我對話的卡納爾王室來對待。”

  “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決定,都決定了你和卡納爾的未來。”

  “一旦做出決定,你就再也不可能回頭。”

  伽爾蘭深深地看著西亞,他的神色此刻很是嚴肅。

  “現在,回答我。”

  他再一次問道。

  “你想好了?”

  卡納爾的國土。

  卡納爾的王座。

  卡納爾千年的榮耀。

  難以割捨的一切……若是將其交給伽爾蘭,那麼,從此之後他甚至將失去‘卡納爾的王子’的這個讓他哪怕受盡磨難也能咬緊牙堅持到現在的身份。

  仍然跪著的西亞仰著頭,凝視著少年王的眼。

  金色的瞳孔,映著房間的燈火,熠熠生輝,像是他許久未曾見過的陽光那般的明亮。

  一如他曾經看過的大殿中沙瑪什的神像金色的眼眸。

  亞倫蘭狄斯的少年王。

  他守護著亞倫蘭狄斯。

  守護著他的子民。

  他把將士的生命置於財富之上。

  他讓他治下的民眾——哪怕是身在貧民窟的平民和奴隸也能充滿希望和活力地生活著。

  …………

  想起和伽爾蘭王的初見以及所經歷的點點滴滴,還有這一周多的時間裏,在王城內外看到的一切,西亞閉上眼,露出決然之色。

  他說:“是的,我……”

  “王子!”

  他身後的年輕騎士慌張地打斷了西亞的話。

  “就算……您也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他急切地想要說服西亞放棄那個可怕的念頭。

  “只要您成為卡納爾王,等您長大,您完全可以挑選一位王室旁系血脈過繼到您的身下,卡納爾王室依然可以傳承下去,不是嗎?”

  “是的,西亞王子,如您的部下所說,您完全可以那麼做,延續卡納爾王室。”

  歇牧爾說。

  這時他已經冷靜了下來,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西亞,注意著西亞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

  “想必您也知道,我國的卡莫斯王也並未留下後裔,伽爾蘭王出身旁系,被卡莫斯王選出來立為王弟,然後才繼承了王座。”

  大祭司毫不避諱地說。

  若是換成其他的王,一定會對他如此直白地說出自己並非直系王室血脈這件事而感到不快。

  但是歇牧爾知道,伽爾蘭對此並不在意,所以才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沒錯,王子,就是這樣,您也可以……”

  年輕騎士繼續急切地說。

  西亞沉默了一瞬,然後,忽然一笑。

  那笑聲古怪之極。

  “挑選旁系?”

  年幼的孩子眯起眼,臉上卻是和他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嘲諷神色。

  幽暗之色在他眼底湧動著,明亮的燈光也照不亮他被黑暗籠罩的瞳孔。

  “你們以為,我遭受到的事情,真的是加斯達德人造成的?”

  當初他被那位有著旁系王室血脈可以說是他的遠親的城主出賣,落到加斯達德人手中。

  當時,他一心想著逃跑。

  那個時候,他還對卡納爾的貴族以及諸位城主抱著希望。

  他寫下好幾封求救信,讓他的騎士逃走,去向附近的卡納爾貴族或者城主求救。

  可是一封封求救信卻是石沉大海。

  加斯達德人帶著他走過一座又一座城市,始終沒有人來救他。

  加斯達德人的騎兵部隊就那麼大大咧咧地帶著他住在路過的城市之中,他一開始還試圖暗中向那些城主透露身份求援,可是看著那些城主一個個在加斯達德人面前卑躬屈膝、討好獻媚的模樣,他徹底冷了心。

  再後來,加斯達德人攔截住了他的一封求救信,勃然大怒,將他狠狠打了一頓。

  他在半昏半醒中隱約聽到加斯達德的將領商量該怎麼對待他。

  加斯達德人雖然攻破了卡納爾的王城,征服了卡納爾,很多卡納爾的貴族都已經投降,那些為數不多的頑抗者也很快就會被解決,卡納爾的上層幾乎都已經在其掌控之中。

  但是,卡納爾的民間卻有數不清的武勇者揭竿而起,聚集在一起組成義軍,拼命地反抗加斯達德人。

  所以加斯達德人不能殺了身為卡納爾王室的西亞,還要讓他繼位為王,以傀儡的身份坐在王座上,安撫那些反抗的卡納爾民眾。

  但是,加斯達德人又擔心真的有人來救他,萬一這個卡納爾王室的後裔被救走,脫離他們的掌控逃到其他國家,那麼無論過去多久,只要卡納爾正統王室的血脈還在,就會給加斯達德人帶來很大的麻煩。

  就在這時,那個出賣他的遠親城主為了討好加斯達德的將領,出了一個主意。

  ——讓他從此萬劫不復的主意。

  …………

  “原來如此。”

  聽了西亞的話,歇牧爾微微點了點頭。

  看來,那位有著旁系血脈的卡納爾城主是想要借刀殺人,借著加斯達德人的手,斷絕卡納爾王室直系血脈。

  而那位卡納爾城主這樣做的目的……

  在場的眾人恐怕都已心知肚明。

  當直系血脈斷絕,旁系王室血脈就有希望坐上王座。

  歇牧爾的目光透出一點嘲諷。

  哪怕只是一個傀儡的王座,那些傢伙恐怕也會趨之若鶩。

  西亞緩緩站起身來,他轉過身,俯視著跪在他身前的兩位卡納爾騎士。

  他的目光陰鷙至極。

  “卡納爾的貴族、王室的旁系之人……那些傢伙所做的一切,我絕對不會饒恕。”

  他說,聲音裏彷彿淬了毒液。

  “在加斯達德人進犯之時,毫不抵抗地投降,打開城門任由他們闖入……”

  “主動為加斯達德人帶路……主動成為加斯達德人的走狗,屠殺同族……”

  “他們幫加斯達德人圍剿了我父王的大軍,殺害了父王。”

  “他們在加斯達德人的指揮下攻破了王城,讓王兄戰死,逼死王姐……最後,讓我遭受如此的侮辱……他們毫不知恥地屈服于加斯達德人,像是瘋狗一般撕咬、迫害想要抵抗加斯達德人的卡納爾人。”

  “這些人……”

  孩子以不符他年齡的神色陰惻惻地笑了一下。

  他轉頭,看向歇牧爾。

  “大祭司閣下,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

  他說,“您擔心我只是以卡納爾的王座為誘餌,欺騙伽爾蘭王幫我複國之後,再另立旁系血脈為後繼者。”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歇牧爾。

  “你不需要擔心。現在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什麼王室的責任。”

  ……他以為他在那個時候就會死掉……

  死了,就不用再面對自己殘缺的軀體,還有,那看不到希望的可悲未來……

  可是他終究還是活了下來。

  因為他不甘心。

  讓他從地獄中爬回來的,不是什麼王室的責任,而是仇恨。

  復仇。

  向加斯達德人復仇。

  向出賣他、拋棄他的那些卡納爾貴族復仇。

  這就是他活到現在唯一的目的。

  “我絕不會讓那些害了我和我的親人的傢伙得到王座。”

  西亞的目光很平靜,平靜到只剩下一片空洞。

  平靜到讓人看到就心底發寒的地步。

  “我寧可讓卡納爾王室徹底斷絕也不會讓他們……不。”

  他頓了一下,說,

  “應該說,我就算把卡納爾整個王國毀滅,也絕不會交給他們之中任何一人。”

  語氣森寒地說完,他依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向歇牧爾伸出手。

  “大祭司閣下,請借我一把匕首。”

  西亞和他的騎士前來覲見伽爾蘭,自然身上不能佩戴任何利器。

  所以,他只能向歇牧爾要。

  歇牧爾看了西亞一眼,覺得他無法當著自己和凱霍斯的面傷害伽爾蘭,就拔出腰間的短劍遞給他。

  西亞接過短劍,在歇牧爾驚異的目光中,直接向自己的大腿刺去。

  刹那間,血花飛濺。

  劇烈的痛楚讓他的眼角抽搐著,他幾乎咬碎了牙,卻沒有哼一聲,硬生生地用劍尖剜開自己大腿內側那一處殘留著疤痕的地方。

  他用劍尖從自己的肉裏挖出了一片僅有指尖大小的白金徽章。

  白金,那是整個大陸僅有卡納爾能夠煉製和製作的極其罕見的貴重之物。

  卡納爾王室的紋章戒指就是用白金打造而成。

  當初為了保護這枚徽章不被人都走,西亞用石頭將其從王室指環上砸了下來。

  從來沒有人想到,西亞竟是將它藏在了自己的大腿肉裏,就連他的守護騎士莫亞此刻都一臉錯愕。

  隨手將短劍丟在地上,西亞一瘸一拐地走到伽爾蘭面前,將手中血淋淋的白金徽章遞到伽爾蘭身前。

  開啟卡納爾王室寶藏的鑰匙。

  卡納爾王室的象徵。

  亦是,卡納爾王的證明。

  “伽爾蘭王。”

  孩子暗藍色的瞳孔定定地看著伽爾蘭,

  “卡納爾將從此歸於您的王座之下。”

  他說,

  “請您公正地對待卡納爾的子民,如對待亞倫蘭狄斯的子民一般。”

  這是他身為卡納爾的王子,能為卡納爾的子民們最後做到的事情。

  伽爾蘭沒有看那已經伸到自己眼前象徵著卡納爾王座的白金徽章,只是看著西亞的眼。

  那雙暗藍色的眼中佈滿了血絲,陰沉沉的,不見一絲光。

  但是西亞看著他的目光卻很堅定,沒有絲毫動搖。

  然後,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伸到自己身前的手上,或許就連西亞自己都沒有發覺到,他捧著徽章的那只手的指尖在輕微的顫抖著。

  伽爾蘭伸出手。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拿起了西亞手掌中那枚血淋淋的白金徽章。

  坐在金色王座上的少年王說:“我將待卡納爾的子民,如亞倫蘭狄斯的子民。”

  西亞俯身,再一次在單膝跪于伽爾蘭的身前。

  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像是將自己曾經承擔著的無比沉重的一切都在這一口氣中吐了出來。

  他低著頭,沒有人看見,他眼底的光在一點點地消失。

  如即將熄滅的灰燼。

  …………

  ……………………

  白金徽章被歇牧爾慎重地拿去,清洗掉上面的血跡之後,嵌入一枚黃金指環上。

  然後,這枚徽章戒指和亞倫蘭狄斯的青金石印章戒指一樣,戴在了伽爾蘭的左手之上。

  卡納爾白金徽章印下的圖案有很多細小的紋路,放大之後就發現,那是一副地圖。

  顯然,就是卡納爾王室寶藏的地圖。

  伽爾蘭暫時沒有去動這個寶藏的打算,因為它處於卡納爾的境內,他現在也還不缺財物。

  他繼續處理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積下來的政務文書,打理亞倫蘭狄斯的各項事務。

  至於與卡納爾相關的事情,大祭司歇牧爾將會與負責軍事的赫伊莫斯、凱霍斯仔細商議,考慮各方各面的狀況之後,再將提議報給他。

  但是沒過兩天,他就接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西亞王子病重?”

  伽爾蘭皺眉看向歇牧爾。

  “兩天前他看起來還很好。”

  “是的,在那天晚上就突然病倒了,因為只是一點風寒所以並未通知您,我已經派去了最好的宮廷醫師為西亞王子治療,但是沒想到……”

  醫師說只是一點小風寒,並不嚴重,兩天就能好起來。

  誰知第二天西亞王子就陷入昏睡之中,高燒不退,那病來勢洶洶,眼看著就要不好了。

  歇牧爾搖了搖頭。

  “陛下,我覺得,導致他病倒的原因不是他身體上的病,而是心病。那位王子整個人都已經徹底垮了。”

  他說,“醫師告訴我,病人本人毫無求生的欲望,他實在是束手無策。”

  知道伽爾蘭的性格,所以歇牧爾並沒有說,如果西亞王子在將卡納爾交托給伽爾蘭王之後就因病身亡,這對亞倫蘭狄斯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

  西亞王子活著,身份會極其尷尬,說不定以後還會給亞倫蘭狄斯帶來隱患。

  沉吟稍許,放下手中還沾著墨汁的鵝毛筆,伽爾蘭起身。

  他轉身離開,飛揚的淺色披風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輕輕地掠過桌案。

  “去把凱霍斯叫來。”

  他說。

  …………

  當伽爾蘭來到西亞的房間時,圍繞在西亞床前的醫師以及侍女紛紛向他下跪行禮。

  那兩位這兩天中日夜守在病床之前的卡納爾騎士也俯身下跪,他們眼下儘是黑青,鬍子拉渣的,臉上只剩下頹然之色。

  “很抱歉,陛下,若是本人沒有求生的欲望,我們也只能祈求索爾迦的憐憫。”

  跪著的醫師如此對伽爾蘭說。

  智慧之神索爾迦,同樣也是傳說中教導人類醫術以及守護著草藥的神靈。

  【祈求索爾迦的憐憫。】

  這是醫師們在對病人的病情已經束手無策之後,委婉地告知病人的親人已經無力回天的話語。

  “……你們都退下。”

  在伽爾蘭的命令下,眾人都退了下去。

  房間裏只剩下臥床的西亞,還有伽爾蘭以及他身後的騎士凱霍斯。

  西亞此刻是清醒著的,他躺在床上,長期不見陽光而蒼白的肌膚此刻已近乎半透明一般。

  他的頰上浮現出不正常的豔紅,像是即將燃盡生命力的火焰最後燃燒的一刻。

  他靠在床頭,雖然看著伽爾蘭,眼底卻是空空蕩蕩的,如無根的浮萍一般,沒有絲毫神采。

  此刻的西亞,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讓西亞從瀕死的地獄中爬回來的,支撐著他活到現在的,是仇恨。

  刻骨的仇恨。

  當把卡納爾交給伽爾蘭的時候,西亞就明白,他已經完成了他的復仇。

  很快,加斯達德人將會被從卡納爾趕走。

  那些投遞叛國的卡納爾貴族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對他來說,一切都已經結束。

  他身為卡納爾王室的驕傲……不允許他以這種殘缺之身在世上苟活下去。

  就在西亞雙目無神地躺在床上的時候,站在床邊看著他的伽爾蘭突然開口。

  “凱霍斯,把他從床上拎下來。”

  對於自家陛下絕對服從的金髮騎士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行為是欺凌弱小,徑直上前,將那個瘦弱的孩子從床上一把拎起,丟到地上。

  摔在地上的疼痛讓神情恍惚的西亞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他忍著痛抬起頭,迷茫地看著伽爾蘭。

  “從現在開始,凱霍斯將教導你武技以及排兵佈陣的戰術。”

  “……”

  “在你看來,將加斯達德人趕出卡納爾,一切都結束了嗎?不,那只是一個開始。”

  伽爾蘭俯視著腳下怔怔地看著他的西亞。

  “我不會原諒加斯達德人對亞倫蘭狄斯所做的一切,還有,他們讓我失去最重要的人這件事。”

  他說,目光銳利。

  以一種無可阻擋的氣勢。

  “我會讓他們為他們的行為付出慘重的代價。”

  “付出……代價?”

  “是的,卡納爾只是開始,我要將加斯達德從他們佔據的所有國家中趕走,讓他們從哪里來,就給我回到哪里去——到最後,他們的王國我也不打算放過。”

  西亞的眼驀然睜大,灰暗的眼底閃過一道利光。

  “將加斯達德人趕回去,並攻破他們的王國,達到這個目的需要很長的時間,而這個時間已經足夠你長大,變強。”

  孩子直勾勾地看著伽爾蘭,他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麼。

  他的呼吸在這一刻變得急促了起來。

  伽爾蘭俯身,半蹲在西亞身前,他金色的瞳孔坦然與其對視。

  “西亞,你是選擇以卡納爾王子的身份病死在這裏,還是在數年後,以亞倫蘭狄斯的將領的身份親手攻破加斯達德人的國境?”

  一秒的寂靜。

  孩子伸出的手,用力地攥緊了伽爾蘭的衣角。

  他的指尖因為過度用力,指關節近乎泛白。

  “請讓我變強,教我如何變得足夠強大!”

  西亞看著伽爾蘭,暗藍色的眼裏銳光閃動。

  就像是瀕死的幼狼再度睜開眼,露出令人心悸的目光和獠牙。

  “作為回報,我向眾神起誓,終有一天,我會為您……獻上加斯達德的王城!”

  …………

  抱著雙臂站在一旁看著的凱霍斯嘴角不著痕跡地抽了一下。

  看來,他以後必須分出時間來辛苦地教導弟子了。

  他無奈地想著。

  可是肚子裏抱怨著的騎士看著他家陛下的目光依然是如往常那般的柔軟,帶著幾分縱容。

  那個萬物教,還有所謂的萬物之神或許永遠都不會明白。

  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並不是破壞和毀滅。

  真正無以倫比強大的力量……

  是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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