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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攻略筆記》第296章
第296章

  雖然並非正式的政務廳,只是一處平日裏臨時處理政務的房間,但是面積也很寬闊,就算容納幾十個人也不會覺得擁擠。

  但是此刻,這座寬敞的政務房卻是靜得可怕。

  眼前太具衝擊性的一幕徹底讓眾人的腦子停止了運轉。

  除了那兩個心裏有數的人,其他人皆是有種夢遊般的感覺。

  做夢?

  嗯,他們一定是在做夢。

  啊啊啊,真是一個奇怪的夢境,他們怎麼會做夢夢到伽爾蘭王與那位赫伊莫斯大人……

  然後,砰的一聲悶響。

  沉重的黃金權杖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撞擊聲震耳欲聾,一下子將所有呆滯中的人給驚醒了過來。

  眾人皆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仰頭看著高臺上幾乎震碎了他們三觀的一幕,張著嘴卻是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已經一個箭步沖上了高臺的諾維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呆了一會兒之後,保持著沖上來的姿勢又一步步地向後退了回去。

  他退回高臺下面之後,抿緊了唇,垂著眼,目光盯著自己的腳前,清俊的臉看起來面無表情,可是他藏在蓬鬆髮絲中的耳朵尖兒分明隱隱有點泛紅。

  被權杖落地砰的一聲巨響驚醒的,還有突如其來被吻了的赫伊莫斯。

  明明在前一刻,他俯身靠向伽爾蘭的時候,周身還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可等到被伽爾蘭一把抓住下巴拽下臉吻了唇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懵住了。

  他睜著眼,瞳孔劇烈地收縮成細細的針孔。

  男人此刻茫然而又懵懂的神色看起來給人一種的呆萌呆萌的感覺。

  親完了的伽爾蘭看著赫伊莫斯這幅以前從未見過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給赫伊莫斯打個招呼就做出這種事,他其實也是故意的,就是想看到赫伊莫斯這種被驚到的模樣。

  而看到的東西也讓伽爾蘭很是滿意。

  嗯,可以作為他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中的笑料了。

  而就在伽爾蘭笑起來的時候,被權杖砸地的響聲驚醒過來的赫伊莫斯回過神來。

  看著那彎起來的金眸和滿是笑意地看著自己的眼神,他前一秒原本還放空著的目光陡然變得深邃,而後,眯起來,狠狠地盯向伽爾蘭。

  你給我等著。

  被伽爾蘭狠狠擺了一道的赫伊莫斯用狀似兇惡的眼神傳遞過去如此的含義。

  然而本該用以震懾對方的眼神卻並未起到任何作用,伽爾蘭仰頭看著他,那雙明亮的金眸輕輕地、無辜地眨了一下,看得赫伊莫斯又是好笑,心底更是軟成了一團。

  原本如同被毒液腐蝕著一般酸楚難耐的胸口被一股突如其來湧出的暖流充盈著,輕而易舉地就撫平了他的焦躁,他的不安。

  那種暖暖脹脹的感覺在他的身體裏充盈著,他的心臟像是被世上最柔軟的東西包裹起來,讓他似乎被同化了般,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了起來。

  赫伊莫斯低頭,輕輕地回吻了一下伽爾蘭的唇。

  男人金紅色的眼眸溫柔地像是會融化在這一刻。

  或許在這種時候,除了眼前的人,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王子!”

  一聲高喝打破了房間裏的寂靜。

  沙瑪什大祭司此刻已顧不得自己從來都極為愛惜的權杖,快步上前。

  他的臉色鐵青得厲害。

  甚至於,一貫恪守禮儀的他竟是失控地喊出了‘王子’這個不正確的稱呼,可以想像得出他現在已經憤怒失控到何等的地步。

  臉色鐵青的歇牧爾剛走到高臺之下,就被站在那裏的凱霍斯給攔住了。

  “讓開!”

  “……歇牧爾閣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凱霍斯其實有些無奈。

  他是真的懂得歇牧爾現在的心情。

  當初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絕對不比現在的歇牧爾好多少。

  若不是發生了卡納爾王城的意外,知道了陛下的心思,他絕對不會容許那傢伙接近他的陛下一步。

  但是,既然陛下已經做出了決定,為了陛下,他也只能守護陛下的決定。

  “但是現在還請您冷靜下來。”

  堅持攔在歇牧爾身前,凱霍斯說。

  “否則,以您現在的狀態,我不會容許您接近陛下。”

  他的眼直視著歇牧爾,目光銳利,宛如警告一般。

  “還有,請您不要忘了,那不是‘王子’,是‘陛下’。”

  凱霍斯的最後一句話,總算是讓差點暴走的大祭司勉強找回了一點理智。

  歇牧爾深吸一口氣,他閉上眼,努力讓自己近乎失控的情緒冷靜下來。

  然後,他仰頭,深深地看向伽爾蘭。

  “陛下……您是認真的?”

  王座之上,年輕的王與他對視。

  “是。”伽爾蘭說:“歇牧爾,我不可能說出這種謊言。”

  滿心的怒火在和伽爾蘭的目光對上的一瞬,竟是忽然減弱了不少。

  或許是因為那雙毫不躲避的與他對視的金眸看向他的目光太過於坦然。

  ……

  從來都是如此。

  這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的眼睛從來都是如此明亮,無論何時,都是如此直率地看著他。

  甚至於,那目光中還帶著一絲期盼。

  伽爾蘭看著他的眼底的一絲期盼是什麼意思,歇牧爾明白。

  或許是因為自己是在他小時候就以導師的身份陪伴其長大,所以,就算是坐上了王座成為至高無上的王,伽爾蘭對自己也一直很尊敬。

  他將自己視為師長。

  ……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陪伴著那個小小的孩子一點點長大,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就算已經長大,就算已經登基為王,可是在歇牧爾的心中,伽爾蘭依然是以前那個需要他照顧、陪伴的年幼的孩子。

  他是他的驕傲,是他最珍貴的寶物,如同他對沙瑪什的信仰一樣重要的存在。

  他想要陪著他,守著他,一直到最後的一刻。

  他對他,似乎是嚴厲的。

  眾人都說他不近人情。

  但是唯有歇牧爾自己知道,只要在伽爾蘭面前,他總是會不自覺地心軟。

  尤其是在伽爾蘭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的時候。

  被伽爾蘭那麼看著,大祭司眼底的怒火漸漸散去,轉而化為複雜的情緒。

  “陛下……”

  無數複雜紛擾的心情,卻終究只能化為這兩個字。

  看著伽爾蘭長大,歇牧爾自然是瞭解伽爾蘭的。

  像現在這樣做出當眾宣告的事,他必然是已經徹底下定了決心。

  王子……不,陛下是認真的。

  他是認真地想要將自己真正的心意告知給眾人,而不是再以花禦節晚宴上那種荒謬的謊言去遮掩。

  即使這是會引發軒然大波、引得眾人議論紛紛、甚至於會遭到無數人攻劾的事情。

  他居然願意為了赫伊莫斯做到這種地步……

  一想到這一點,不知道為什麼,比起生氣,歇牧爾心底此刻湧起的卻是另一種說不清的酸澀情緒。

  這種奇怪的酸澀心情讓他沉著臉,不想說話了。

  “陛、陛下。”

  薩閣也終於回過神來,他看看伽爾蘭,又看看赫伊莫斯,說話都有些結巴。

  “您和赫伊莫斯閣下都同為男性,這似乎……似乎……”

  他說,

  “請您再慎重考慮一下,您如果無法延續子嗣,王座無後繼之人,很可能會導致亞倫蘭狄斯的動盪,引發民眾的不安。”

  “薩閣,當初卡莫斯王兄在的時候,他沒有王妃,同樣也沒有子嗣。可是王座並沒有因此而不穩,也沒有民眾對此不安。”

  “那是因為有您,所以……”

  “可是我也並非王兄的子嗣,更無血緣關係。”

  坐在王座之上,伽爾蘭神色平靜地看著他的騎士團團長。

  他問:“在你看來,我作為亞倫蘭狄斯的王,合格嗎?”

  薩閣神色一凜。

  “陛下,您為王的功績被萬眾所讚頌著。”

  他肅然回答。

  在伽爾蘭王的領導下,短短數年,亞倫蘭狄斯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領土也擴大了一倍。

  亞倫蘭狄斯人生活得安樂而滿足。

  亞倫蘭狄斯的子民們無不發自內心地感謝並稱頌著這位年輕的王者。

  哪怕是那些因為被伽爾蘭王剝奪了特權而日益衰落的老派貴族世家,也不敢對外詆毀其一句。

  “是的,即使沒有血緣關係,也一樣可以繼承王座,一樣成為優秀的王。”

  伽爾蘭說,

  “所以我就算以後無法擁有子嗣,也可以像卡莫斯王兄一樣挑選一位優秀的王室旁系後裔,將其培育成才,讓其繼承王座。這樣也可以確保王座的穩定交替,不是嗎?”

  “…………”

  被哽住的薩閣想了半天,竟是不知該如何反駁。

  不只是薩閣,其他幾位本來想要反對伽爾蘭這種做法的大臣也瞬間噤聲。

  因為如果他們表示沒有血緣的繼承者不夠正統的話,那就等於是在質疑伽爾蘭王繼位的正統性。

  凡是此刻在這裏的,都是伽爾蘭王的鐵杆擁護者。

  當然不會有人說出這種蠢話。

  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他們之中最年邁、歷經四朝的老臣右司相開了口。

  “陛下,就算拋開子嗣這一條不論,可您必須知道,在民眾的心中,您擁有著崇高的地位,他們信仰您,如信仰神靈一般。”

  右司相能歷經四朝而在混亂中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他的圓滑世故。

  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忘記先將伽爾蘭王追捧稱讚一番。

  老邁的他顫顫巍巍地站著,先是弱不禁風般咳嗽了好幾下,才繼續說下去。

  “對民眾來說,您是一位公正而賢明的王者,就如同太陽神沙瑪什的化身一般。”

  他語重心長地說,

  “可以說,迄今為止,您在他們心目中是完美無缺的,可如今……”

  話點到即止就好,右司相說到一半,就閉了嘴,不再說下去。

  可是就算只說了一半,在場的所有人也都能聽懂他話中的意思。

  伽爾蘭自然也聽懂了。

  他看著右司相,忽然一笑。

  “是的,如你所言,世人皆稱讚我為公正之王。”

  他說,

  “可是若是連自己所愛之人都不能給予公正的對待,我又有什麼資格繼續被冠以公正之名?”

  一句‘所愛之人’出口,下方的眾人神色各異。

  右司相一時間啞口無言。

  就站在伽爾蘭旁邊,赫伊莫斯這一刻看著伽爾蘭的眼亮如萬千星辰的光輝。

  下面的金髮騎士不爽地瞥了那傢伙一眼,輕輕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而大祭司則是臭著一張臉,眼也不抬。

  “伽爾蘭王。”

  一旁,沉默了許久的左司相終於開口。

  “無論有怎樣的理由,您與赫伊莫斯大人同為男性,這是事實。我國和塔斯達國不一樣,唯有男女才是正態,您如此……我等實在難以認同。”

  沒有任何藉口和理由,左司相的話直截了當,一針見血。

  “您該知道,亞倫蘭狄斯的民眾也不可能認同您和赫伊莫斯大人。”

  氣氛凝重片刻,卻被伽爾蘭的一笑打破。

  “認同?”

  他說,

  “左司相,我想你大概弄錯了什麼。”

  在左司相錯愕的眼神中,伽爾蘭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斂去。

  他盯著左司相的目光透出銳利之色。

  “你也好,你口中的民眾也好,都是我的子民。”

  “我所行之事,何曾需要你們的認同。”

  王座之上,年輕的王俯視著他的子民。

  “亞倫蘭狄斯,是我的國度。”

  “你們,是我的子民。”

  “我是在向你等宣告,而非讓你等認同。”

  伽爾蘭王坐在王座之上。

  年輕的面容,並不算高大的身軀,平靜無瀾的聲音,卻莫名帶給人龐大的威壓感。

  他的目光所掃過的地方,讓眾人的胸口都為之一緊,紛紛躬身。

  他們深深地低下頭,向著王座的方向。

  哪怕是左司相亦是如此。

  整個房間裏,只有年輕的王的聲音在其中回蕩。

  “等三日後的眾神祭典結束之後,我將會向世人宣告。”

  那聲音輕描淡寫。

  可是卻又如碎金裂石一般,擲地有聲。

  “這是我的決定。”

  眾人深深地低著頭,再無人反駁。

  那是亞倫蘭狄斯之王。

  無人可違背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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