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番外六[阿勝&梁宙]
阿勝眼眶裡蓄滿了淚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先回去再說。”簡一看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他們一起死在這裡才是真冤。
白無常送了他們一程,等他們剛落地,那扇通往地府的隱形門就徹底消失了。
果然,那是白無常特意留下的。
雖然白無常看不到,簡一還是朝那個方向鞠了一躬,其他人也都跟著鞠躬。
“快進屋!”簡一催促道。
幾人再次穿牆而入,各自回到自己的身體。
回去比分離要簡單得多,身體和靈魂天然地自帶吸引力,又因為分離的時間不算長,所以沒有排斥現象。
三人紛紛從地上爬起來,簡一先檢查梁宙和祁聞硯的情況。他自己有祥瑞之氣護體,根本不怕地府的陰氣侵蝕,祁聞硯和梁宙是普通人,如果被侵蝕得太厲害,就容易生病。
他先看祁聞硯,祁聞硯居然沒有任何不適,簡一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大概是他陽氣太足的原因吧。
梁宙就沒那麼幸運了,在地府待太久,臉色都開始泛青了。
簡一掌心貼上他的太陽穴,替他祛除體內的陰寒之氣。
梁宙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簡一看他臉色好起來才鬆開手,說:“不用在意,你們都是我朋友,能幫忙我不可能袖手旁觀。現在你們好好談談吧,有什麼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不過,我得提醒你們一句,人鬼殊途,如果硬要在一起……算了,阿勝都知道,我不廢話了。”
簡一轉身去看阿勝的情況。
阿勝受傷太重,魂體都半透明了。
簡一想再給他輸一點祥瑞之氣,被阿勝攔住了:“沒關係的,我養幾天就好了。你的祥瑞之氣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別再輕易使用了。”
簡一看他態度堅決,便也沒堅持。
他救人是好心,也不求回報。
可是,對阿勝和梁宙來說,欠了太多情,可能就是一種負擔。
簡一拿出一個木雕小挂件,是把小吉他,他隨手雕著玩的。
簡一把小吉他送給阿勝:“隨身帶著,多少有點好處。”
這次阿勝沒有再拒絕。
簡一和祁聞硯對視一眼,知道他們有很多話要說,提出告辭。
梁宙和阿勝送到門口,又千恩萬謝一番。
外面天都開始濛濛亮了,屋子裡沒點燈,反而看著暗一點。
阿勝回來後就一直沒隱形,梁宙看得見聽得見,就是摸不著。
他虛虛地去牽阿勝的手,說:“我們談談吧。”
阿勝到現在還覺得幸福得不真實,搖搖晃晃地跟著梁宙進了屋。
之前梁宙跟他說話他都聽到了,可他一直不敢回應梁宙,就是因為知道地府肯定會把他抓走。他怕梁宙見了他害怕,更怕梁宙見了他不僅不怕反而喜歡上他。如果梁宙真的喜歡他,到了分別那天,阿勝難以想像他會有多傷心絕望。
阿勝捨不得梁宙有哪怕一丁點的傷心。
所以,阿勝一直忍了又忍,直到被白無常抓走。
阿勝到了地府,不願意過奈何橋是因為他不想喝孟婆湯,他捨不得忘掉梁宙。
他想,梁宙一個凡人,一輩子也就幾十年光陰。他幾百年都等了,又何必在乎多等幾十年?
他就在忘川河畔等著梁宙好了,等他死的那天,如果他是一個人來的,他就去找他,跟他說以前的事情。說不定,他們還能一起投胎,說不定,還能有一段姻緣。
如果,梁宙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他就假裝新死鬼,跟他見一面也值了。
阿勝就這麼抓著一點虛無縹緲的希望不肯放棄。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事情還有峰迴路轉的一天。
雖然人鬼殊途,雖然後面的情況不可估量。但是,在這一刻,他真的死而無憾了。
他甚至想,既然天意如此,就讓他自私這一回,再多看梁宙幾眼吧,不忍了。
“我聽一一說了些我們上輩子的故事。”梁宙說,“可我更想听你說。”
阿勝腦子還不大清楚,張口就想說。那些故事在他腦海中反復重現過無數回,他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張口就來。
但梁宙偏偏又打斷了他:“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阿勝情不自禁問道。
“你還喜歡我嗎?”梁宙問。
阿勝表情瞬間空白,張口結舌,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這麼為難嗎?”梁宙輕輕一笑,“那我先說吧,我雖然不記得前世的事情了,可我想我喜歡你。你不要覺得這很不可思議,這的確是事實。你消失之後,我心裡空得特別難受,我做夢的時候夢到你了,我夢到的你跟真實的你一模一樣,所以我說那是一個很美的夢。在奈何橋頭看到你的時候,我一瞬間就踏實了,那是從來沒有人能給我的感覺。'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我想我可能即便喝了孟婆湯,潛意識裡也從來沒忘記過你吧。不然,為什麼會感覺這麼自然,這麼熟悉呢?”
阿勝要瘋了。
他一個沒有溫度的鬼,竟然感覺渾身燥熱。他一個沒有心跳的魂魄,竟然感覺心臟在悸動。
只看到梁宙一眼,阿勝就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再聽到梁宙說這樣的話,幾百年的夙願成真,他心裡捲起驚濤駭浪,表面上反而傻住了。
阿勝現在沒有實體,梁宙只能虛虛地拉住他的手,說:“我今天聽到一一跟閻王說好了,只要你願意,可以幾十年不回地府去。我自私地請求你,不要再離開我,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阿勝是能碰到梁宙的,他終於握住了梁宙的手,但他自己的手卻一直在顫抖:“你剛才也聽一一說了,人鬼殊途,我們在一起待的時間久了,對你很不好。”
梁宙能感覺到手心有一點涼意在不斷顫動,他覺得很舒服,笑著問道:“怎麼個不好法?會早早死去嗎?”
阿勝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會。”
“那就更好了。”梁宙挺高興,“我也捨不得你一個人做鬼,我想去陪你,可又覺得自殺不好……”
阿勝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抱住梁宙,眼淚不斷往下掉,他的魂魄被眼淚腐蝕,他也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這點痛算什麼啊?他現在幸福得要瘋掉了,哪怕現在把他切片他也會覺得開心。
“什麼味道?”還是梁宙聞到一股焦糊味先反應過來,他掙脫出來,才看到阿勝在流淚,他不知道眼淚的危害,但也覺得心疼,伸手去替阿勝擦眼淚,“別哭啊,我們終於能在一起了,不是該笑嗎?你也別太擔心,一一神通廣大,說不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呢。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就還有希望,對不對? ”
阿勝到底是等了幾百年的人,心性堅韌。他本就放不下樑宙,現在梁宙不嫌棄他是一隻鬼,願意跟他在一起,他幸福得快要爆炸,當然梁宙說什麼就是什麼:“好,我也會想辦法。”
簡一和祁聞硯那麼困難的情況,最後不也在一起了?
阿勝相信,人鬼殊途也一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梁宙高興壞了,伸手想要去抱阿勝,卻又抱不到實體。
他也不沮喪,依然笑著道:“我先去洗個澡。”
等他洗完澡出來,阿勝還保持原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天基本上已經大亮了,梁宙拉上所有窗簾,躺上床準備睡覺。
阿勝的眼神追了過來。
梁宙想了想,朝里面挪了一點,給阿勝留出一個人的床位。
阿勝又傻了,呆呆地看著那個床位。
“鬼用不用睡覺?”梁宙問。
“不……”看到梁宙臉色一沉,阿勝改口,“鬼也要睡覺的。”
梁宙笑了:“那你還不過來?”
阿勝跟得了小兒麻痺症似的,一點點挪過來,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顫抖著躺上床。
梁宙朝他身邊挪了點,再挪一點,肉眼看著跟他幾乎無縫相貼了才罷休。
“睡吧。”梁宙心滿意足地說,然後閉上了眼睛。
阿勝猶猶豫豫地舉起手,半晌才落在梁宙身上,輕輕將他環抱住。
梁宙動了動,做了個向阿勝懷裡貼去的舉動。
阿勝僵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慢慢加大力道,將梁宙真實地抱進懷裡。
梁宙感覺渾身被一陣清涼籠罩住,比空調還好使,鼻端也有股清冷的味道,很好聞。
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阿勝又僵住了:“怎,怎麼了?”
“很舒服。”梁宙說,“你抱得我很舒服。”
話音剛落就感覺到身上的力度明顯加大,涼意侵襲,有點呼吸困難。但梁宙很喜歡,這種感覺很真實,他身邊有人存在的感覺很好。
梁宙很快睡著了,他又做夢了。
這一次的夢沒有特定的場景,是很多片段性的畫面。他和阿勝都穿著古裝,他在彈琴,阿勝在吹簫,合奏的樂聲猶如天籟;他和阿勝在山里遇到猛獸,阿勝始終擋在他身前,自己卻受了重傷;他在睡午覺,阿勝端著冰鎮的西瓜進來,偷偷親了他一下;阿勝誤會他要娶妻,不告而別了,他離開家去找他,在路上遇到流寇……
梁宙猛地睜開眼,心臟狂跳,卻看到阿勝正望著他,眼底是來不及掩飾的溫柔繾綣。很顯然,阿勝根本沒睡,就這麼一直看著他。
“做噩夢了嗎?”阿勝輕聲問。
剛才的畫面雖然凌亂,但也差不多能說明問題了。
梁宙沒有否認,腦袋朝前湊,嘴唇虛虛地在阿勝嘴唇的位置貼了一下——他想親吻他。
阿勝眼底翻湧起駭人的光芒。
梁宙還沒反應過來,阿勝已經翻身壓在了他身上。
並沒有什麼重量,但清涼的感覺很真實。
梁宙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阿勝微一停頓,緊接著就吻住了梁宙的唇。
感覺那抹涼意想往嘴裡鑽,梁宙順從地張開嘴。
明明是沒有實體的魂魄,可那涼意在口腔裡掃蕩還是讓梁宙渾身酥麻難耐,呼吸越來越粗重。
他的反應讓阿勝也激動到難以自持。
梁宙感覺,那抹涼意在他的衣服上徘徊,然後衣服就自己掉了。
梁宙分不清是阿勝的手還是嘴,涼意一點點從頸脖蔓延,到身體每個部位,刺激得梁宙要瘋了。
他原本以為,跟阿勝在一起,這輩子頂多也就精神戀愛了,連抱都抱不到手的戀人,還想做什麼?
沒想到,這個戀人能做的事情,遠比他想像得要多。
阿勝的激動一點不比梁宙少,幾百年了,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無數次以為可望不可及的人,突然就躺在身下婉轉輕吟。阿勝恍惚中覺得,就這樣讓他魂飛魄散也值了。
床單濕了一大片,梁宙慢慢緩過神來,看向阿勝。
阿勝表情激動到有點瘋狂。
“做吧。”梁宙啞著嗓子說,“你可以做的,對嗎?”
阿勝攥緊拳頭,又狠狠把梁宙勒進懷裡,用壓抑到極致的聲音說:“不可以,你受不住。”
“就一次。”梁宙格外執著,也不害羞,“我想和你真做一次。”
梁宙不怕死,可這次的分別讓他有點害怕意外。阿勝如果不能做也就罷了,能做卻不做,要是再發生什麼意外,他得後悔死。
而且……做這種事情,原來真的會很舒服。
阿勝大概永遠都拒絕不了梁宙,這次也一樣。
兩人最後還是做了,可能因為阿勝不是普通人,會法術,所以梁宙全程沒有痛苦的感覺,爽倒是真爽。
梁宙以前沒有過這方面的想法,也不了解,第一次的感覺太好,讓他有點後悔沒早點跟阿勝坦白。
只是,做完後感覺特別累,梁宙很快又睡著了。
阿勝看著梁宙臉上浮著極淡的黑氣,取下簡一送的小吉他握在手心,然後凝聚起不多的能量,將小吉他上的祥瑞之氣度入梁宙的體內。
梁宙臉上那一點黑氣很快消散,睡得極其香甜。
阿勝的身體又更透明了一點,他卻全然不在乎,收好小吉他,重新躺下去,手指輕輕撫過梁宙的臉頰,不眨眼地盯著他看,嘴角是掩不住的滿足和柔情。
梁宙一覺睡到天快黑才醒過來,阿勝不在屋子裡。
梁宙心裡一慌,大聲喊道:“阿勝!阿勝……”
阿勝從門口飄進來,溫柔地笑:“你醒了?我試著煮了點粥,你要吃嗎?”
梁宙松了口氣,朝他伸出手:“你過來。”
阿勝盡量想一個普通人類那樣走過來。
梁宙說:“抱抱我。”
阿勝的心都快化了,緊緊擁抱住他。
“再親一下。”梁宙又說。
兩人膩膩歪歪,等梁宙洗漱完,天已經黑透了,他愜意地坐在餐桌邊,摸黑吃飯。
阿勝煮的粥,非常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粥。
阿勝要去開燈,被梁宙攔住了:“吃粥而已,不用開燈也能看見,給我省點電費。”
他知道,哪怕是燈光,對阿勝也會有所傷害。
能不開,便不開。
阿勝遲疑一瞬,沒有堅持。
他坐在梁宙旁邊,抓住他的手,看著他吃粥。
溫馨的氣氛沒多久就被敲門聲打斷了。
是簡一和祁聞硯,梁宙今天沒去彩排,他們不放心,過來看看。順便給阿勝送了個木雕小人。
這是簡一親手雕的木雕小人,阿勝可以藏身在裡面。這樣一來,只要梁宙隨身帶著木雕,阿勝即使白天也能跟著他去任何地方,不用怕光,還能利用祥瑞之氣養一養身體。雖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至少能保證阿勝的安全。
梁宙大喜過望,狠狠抱了簡一,然後又飛快被祁聞硯拉開。
簡一來不及嘲笑祁聞硯吃醋,他看到阿勝的樣子,大吃一驚。
別人看不出來差別,他卻能看出來。
阿勝本來就受傷頗重,但他是鬼,慢慢養能養好的。可這才一天的功夫,怎麼傷勢反而更嚴重了?
看梁宙的樣子,應該並不知道,簡一也沒好意思問。
梁宙和阿胜對簡一和祁聞硯是非常非常感激的,昨天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導致他們都有點沒反應過來。今天見了面,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激。
簡一瞅著個阿勝和祁聞硯說話的機會,獨自去了陽台,梁宙立馬跟了過來。
“一一,阿勝的傷,有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治?”梁宙顯然也惦記著阿勝的傷。
“你們今天做什麼了?”簡一已經知道他們在一起了。
可問題是,乾了什麼?竟然讓阿勝傷勢加重?梁宙看起來倒沒事,按理說,該梁宙受影響比較大才是。
梁宙雖然不好意思,但關係到阿勝的健康,他還是直接說了:“我們上床了。”
簡一腳底下一滑,差點平地摔了一跤,對兩人實在佩服。
太厲害了,人鬼殊途還敢上床,確定戀愛關係第一天就上床,無論哪一點,都讓簡一佩服得五體投地。
“先忍一忍吧。”簡一立刻便明白了阿勝傷勢加重的原因,有些無奈地道,“你和他太過親近,對你影響會非常大,他不忍心看著你受傷,肯定會耗費自己的精力為你療傷,那樣他更受罪。我已經在想辦法聯繫師父了,他應該會有辦法。”
梁宙暗暗後悔,急忙答應下來。
離開的時候,阿勝追出來非要送。
簡一知道他有話想說,又打發祁聞硯去和梁宙商量演唱會的事情。
但簡一沒想到,阿勝只是來鄭重道謝的。
簡一有點感動,阿勝經歷過戰爭的殘酷,經歷過生離死別,又被囚禁數百年,卻依然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這樣的人,命運不該也不會對他那麼殘忍。
“你放心,我曾經問過師父關於你們的事情。他雖然沒有說得很明白,但聽那意思,是有辦法解決的。”簡一安慰他道,“你別操之過急,等我想出辦法來,現在是安全第一。”
阿勝明白他在說什麼,臉上微微一紅,又有點炫耀的意思:“我不怕受苦,我現在特別滿足,就是立刻讓我魂飛魄散也值了。”
“別想在我面前秀恩愛,我是高手!”簡一氣得踢了他一腳,“你魂飛魄散了,梁宙怎麼辦?”
阿勝冷靜下來:“我就是說說,我會注意的。”
簡一知道他有分寸,沒再多說。
阿勝知道他的擔心,反過來安慰他:“沒有關係,哪怕就像現在這樣過一輩子,對我來說,也是天大的恩賜了,這是我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少爺他……雖然有些對不起少爺,但我有分寸,我會盡可能地好好對他。你們不用太擔心,我們真的已經很開心很幸福了。”
他越是這樣不怨不憎,簡一就越發不忍心,他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幫他們找到解決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