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請君入甕(下)
“距離上次祭祀大典已過去二十年,而我們的計畫就定在八十年後的祭祀大典上。”齊二道。
“祭祀大典,全巫修界的大能都將集中在祈天城,單憑我們這些人,如何對抗整個巫修界?”廖瑾皺眉問。在祭祀大典上下手,萬年來,邪光神帝試過無數次,皆鎩羽而歸,後來換了戰略,壯大蠻族,擴大沙漠,爭奪巫修者們的生存空間,只有時間充足,定可打破封印,奪回本體和善魂。
“有尊者在,巫修界的大能微不足道。”赫連丹道。
廖瑾一愣。想起邪光神帝曾與他提過,這位神人曾以一人之力滅了一界,如果有他出手,巫修界的大能確實不值一提。
咽了咽口水,他疑惑地問:“既然如此,你們為何又要與我們合作呢?”
不覺得多此一舉麼?
“尊者曾言,唯有惡魂和善魂合二為一的邪光神帝,才是真正的邪光神帝。”赫連丹沉聲道。
廖瑾心頭一跳,感應到邪光神帝激烈的情緒波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想,邪光神帝也許真的視君烜墨為尊上。
當廖瑾放下心防後,接下來的商談就順利多了。
兩個時辰後,眾人陸續從殿堂裡出來,廖瑾跟在俟藺封的後面,隨他踏出宮殿。
站在廣場上,俟藺封淡然地對他道:“不知閣下是立即回沙漠,還是暫留幾日?”
廖瑾盯著他眼睛上的黑絲帶,道:“你我既是老相識了,不必如此生疏地喊我閣下。适才在殿堂裡光顧著商談大事,卻沒時間和你敘舊。這鎖靈腕雖令我境界下滑,卻是個好東西,我終於能夠與你心平氣和地說說話了。”
俟藺封道:“既然閣下想暫住幾日,那我便讓下屬給你住處。”
他避重就輕,視面前的男人為普通的客人。
“廖公子打算在玉鼎山住幾日麼?”唐玉澤和秦重走了過來,揚聲問道。
廖瑾朝他們點了下頭,真摯地道:“這些年,我和藺封之間有許多誤會,想趁這次機會,好好地解釋解釋。”
“唔。”唐玉澤看看一臉冷然的巫王,再瞧瞧一往情深的廖瑾,總覺得事有蹊蹺。這個廖瑾,可不是巫王記憶中那個溫良的准道侶。
“既有心結,不如弄清楚前因後果,釋然之後,專心修煉。”秦重語重心長地道。
俟藺封手一抖,清脆的鈴鐺聲響起,輕輕地歎息一聲,他道:“那我便給你一次機會。”
廖瑾面上一喜,對秦重抱了抱拳。“多謝。”
俟藺封繃著臉,轉身快步往自己的宮殿走去,廖瑾大步追了上去,揚起一頭金燦燦的髮絲。
“這樣好嗎?”唐玉澤雙手抱臂,盯著他們的背影。
秦重道:“有四象封靈腕在,廖瑾不敢對巫王不利。”
唐玉澤歪了下腦袋,笑眯眯地問:“你是何時與宿尊主通了氣?我為何不知?”
秦重漫不經心地道:“什麼通氣?”
“嘿,你可別騙我了!宿尊主剛出關那日,特意找了巫王談話,今日廖瑾來了,他就安排巫王坐到廖瑾身邊,演出一出苦肉計,你再適時的拿出仙器,把廖瑾給算計了。這環環相扣,若不是通過氣,如何做到?”唐玉澤眼裡閃著精光,望著秦重。
秦重道:“如此明顯麼?”
唐玉澤挑眉。“果然如此。”
只要是個聰明人,事後回想,都能理清頭緒,然而,當是時,在魔尊大人的境界威壓下,身邊坐著心心念念的老情人,廖瑾便是再精明,也會一時糊塗,著了道。
秦重抬頭看藍天白雲,輕語:“那仙器我也是偶爾得之,放在儲物袋裡許多年,幾乎快忘了。昨日宿尊主特意過來問我,有無可隔絕靈氣的法寶,我便一一翻找,竟翻出如此有趣的法器,便順水推舟,在今日用上了。”
唐玉澤拍了拍手,感慨。“只能說,天時地利人和。不過,這玩意兒一戴上去就拿不下來了麼?”
“那倒不是。”秦重在儲物袋裡摸了下,拿出一把像鑰匙的東西。“用這個便可打開了。”
唐玉澤張了張嘴。“就這樣簡單?”
秦重道:“看似簡單,其中有極複雜的機關和陣法,如果以蠻力破壞,後果不堪設想。”
嘖了一聲,唐玉澤好奇地問:“後果?難道會魂飛魄散?”
秦重點點頭。“既然是仙器,必有其不可估計的威力。”
“哈哈——”唐玉澤聳了聳肩,只覺得廖瑾這次被宿尊主陰得很慘。
“對了,你一會要去哪?”唐玉澤凝視秦重俊朗的臉,舔了下唇道,“若無事,不如與我一道去——”
“我要去一趟醫館。”秦重劫下了他的話。
唐玉澤一愣。“是……是嗎?”
“嗯,你要與我一道麼?”秦重似乎沒有看出唐玉澤臉上的失望。
“不了。”唐玉澤揮了揮手,轉身道,“你去醫館吧,我找齊二有點事。”
秦重垂下眼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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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宿清雲和君烜墨出了主殿殿堂後,就回天宮了。
君烜墨靠在案幾上,看宿清雲手握毛筆,全神貫注地在紙上繪製精細繁雜的符文陣法。符文陣法五花八門,種類不計其數,只要掌握了規律,即可自創陣法。
這些年清雲向陸江學習陣法,從基礎到高級,已熟能生巧了,但他仍覺得自己有許多不足之處,時常靜坐下來,不停地繪製陣法,查出破綻,再修補至完美。
每當這個時候,君烜墨就坐在一旁,安靜地陪著他。
不過今日,宿清雲只繪製了幾張,便放下了毛筆。
“怎麼?不如意?”君烜墨問。
宿清雲拿起紙張,檢查一遍,道:“心靜不下來。”
“為何靜不下來?”君烜墨伸指一點,道,“這裡,有漏洞。”
宿清雲在他所指的地方仔細看了看,一臉佩服。“還是師兄厲害。”
“倒不是我厲害,而是我身經百戰,破解過數以萬計的陣法,會本能地尋找漏洞。”君烜墨道。
“不知何時,我才能像師兄一樣。”宿清雲羡慕地道。
“像我一樣?”君烜墨執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
尖指上傳來的酥麻感,令宿清雲顫了一下,不過他沒有抽回手,而是任由君烜墨咬著他的手指。
“師兄很強。”他道。
“我本來就很強。”君烜墨一臉傲氣,“師弟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以前知道師兄強,但不知道自己與師兄之間的差距,竟還大言不慚地說要與師兄並駕齊驅。如今融了師兄的精血後,方知你我之間乃是天淵之別。”宿清雲長歎一聲。
“這便是靜不下心來的原因?”君烜墨問。
“是。”宿清雲坦然地承認。
君烜墨放下他的手,笑道:“我還以為你在煩惱與蠻族合作的事。”
宿清雲搖頭。“我相信以赫連他們的能力,定能妥善處理。”
先前他問過師兄,邪光神帝來了玉鼎山,身帶死氣,必定會造成不小的影響,有何辦法限制住他。師兄道只要有仙器品階以上的隔絕法寶,可阻斷他死氣外泄。於是他立即想到了曾經身為地下商人的秦重,請他幫個忙,豈料運氣如此之好,還真找到了一個。
兩人一合計,就給廖瑾下了個套,一舉成功,只能說僥倖。換個場合,廖瑾或者說邪光神帝,一定不會掉以輕心,想讓他上當可沒那麼容易。
“那你也不擔心巫王了?”君烜墨撩起他的髮絲,在指尖把玩。
宿清雲重新鋪上一張白紙,拿起毛筆,蘸了蘸墨,道:“我們曾經承諾巫王,幫他奪回廖瑾的遺體。但廖瑾未死,換了個身份活著回來了,我們也算是完成了對巫王的承諾。至於巫王的心病,解鈴還須系鈴人,廖瑾來得正是時候。”
當他提筆劃下第一條線時,君烜墨貼在他耳邊,沙啞地問:“那師弟的心結,何時解?”
宿清雲手一滑,畫錯了一條線,他歎了一聲,放下毛筆。“我覺得除了自己修為不足這一點,並無其它心結。”
“不,你有。”君烜墨道。
“既然師兄覺得我有心結,不如說來聽聽。”宿清雲收起符紙,打算與師兄促膝長談。
“我不說,你自己也知道。”君烜墨輕哼兩聲。
宿清雲盯著他生氣的俊臉,不禁想起師兄變小時,鼓著包子臉的有趣模樣,他輕咳一聲,壓下笑意。
“師兄,我有我的堅持,也有我的驕傲。”他柔聲道。
“那你我何時方能名副其實地雙、修?”君烜墨眼神灼熱地盯著他問。
宿清雲紅了耳朵,不敢與他對視。“這……我……”
螢火之光,如何敢與皓月爭輝?
他是螢火,師兄是皓月,他望塵莫及,故而生了自卑之心,於是便開始思考,他和師兄在一起,是否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