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尋到赫連
不高不低的聲音, 語氣平常, 卻聽得人心驚膽戰。天巫們不由自主地退縮了一下,然而想到任務,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小子, 囂張之極,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若乖乖地束手就擒, 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否則——”濃眉方臉的巫修陰森一笑,手中一條金屬鏈往空中一揚,瞬間化成一張光網, 籠罩在飛行圓盤的上空。
宿清雲沉聲道:“我們與諸位素不相識,更無怨無仇, 不知諸位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地大打出手?”
方臉巫修手中的金屬鏈一抖, 光網倏地往下落, 竟是要將宿清雲和君烜墨網住。
“找死。”君烜墨不耐煩地道,手中的一火焰往上一丟, 那一團小小的火焰沖向光網, 微弱得仿佛要熄滅了, 方臉修士初時還滿臉嘲弄,當火焰觸上光網時, 他臉上的笑容一僵, 驀地瞪大眼睛。
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
火焰沾上光網後, 猛然漲大數百倍,光網瞬間變成了火網,下降的速度一頓,在方臉修士驚恐地注視下,火網換了個方向,風馳電掣般地沖他撲來,他轉身要跑,為時已晚,火網緊緊地裹住了他。
“啊啊啊啊——”
嘶心裂肺的叫聲響徹天空。
宿清雲握劍的手顫了下,平靜地望著被火網焚燒的巫修化為灰燼。
兩個同伴死得淒慘,剩下的巫修駭然了。他們終於感受到境界的差距,那墨袍男子輕輕地動了下手指,便連奪兩天巫的性命,他們便是聯合,也毫無勝算。
互相打了個手勢,果斷地逃離。
“想逃?沒那麼容易!既然送上門來了,豈有離開的道理。”君烜墨懶懶地道,卻還站在圓盤上,攬著宿清雲。
宿清雲也不著急,冷眼看那幾個天巫飛了數米遠,突然撞上一堵氣牆,無法再前進。
是域。
進了魔祖的域,還想逃?
天巫回頭,臉色蒼白,驚恐地瞪向飛行圓盤上的墨袍男人。
君烜墨道:“說吧,何人給了你們膽子,追殺本尊?”
天巫下意識地搖頭。
“不說嗎?”君烜墨輕哼一聲。“那就都去死吧。”
“……等……”宿清雲正要阻止,君烜墨快他一步,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小鐮刀飛了出去,往天巫那邊繞了一圈,輕輕鬆松地割了幾個人頭,吞噬了他們的靈魂,一副不怎麼滿意地轉回來。
宿清雲無語地望著那些無頭的天巫屍體從飛行器上墜落下去。
“師弟要說什麼?”君烜墨把玩著小巧的焚魂鐮。
“……尚未問出幕後指使者。”宿清雲盯著他的本命法器。殺人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奪了三人性命。
君烜墨手掌一展,焚魂鐮化為一道光鑽進他的手心,他撤掉域,釋放魔氣,陣法上的金烏翅膀一飛,圓盤繼續如光般地往前沖去。
“不必猜也知是何人。”君烜墨道。
宿清雲心思一轉,詫異地道:“莫非……是那離伊?”
君烜墨低頭看他一眼,嘴角上揚。“師弟為何猜是他?”
宿清雲道:“我們初來乍到,除了俟藺封等人,與其他人並無交集,不可能出現尋仇之人,而知道我們與俟藺封交好的,除了初入祈天城時,遇到的離伊,不做他想。何況,離伊與俟藺封惡交,他傷不到俟藺封,自然將主意打到我們頭上。”
君烜墨點頭。“師弟說得不錯。”
宿清雲道:“他們如何知道我們今日要出城?”
君烜墨道:“俟藺封發動手下探查赫連丹的事,必然驚動了離伊,他只要使手段打聽一下,即可知道前因後果。我們會出城,並不難猜到。”
“殺了我們,他有何好處?”宿清雲問。
“可見,他對俟藺封的恨意,毫無掩飾。”君烜墨道。
宿清雲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厭惡。“我原本想著不知該如何報答巫王的恩情,如今看來,倒是有主意了。”
“嗯?”君烜墨挑眉,難得看到師弟眼裡迸出兇殘的光芒。“你想殺離伊?”
宿清雲收起冰魄驚天劍,淡定地道:“俟藺封礙于巫修者之間的利益和勢力紛爭,不敢明著動手,忍氣吞聲了這麼些年,傷身傷神。我們是外界人,不必瞻前顧後。”
“我以為你會想著幫巫王尋找老情人呢。”君烜墨笑道。
“老情人?”宿清雲怔了怔,輕咳一聲。“廖瑾不是死了麼?那個蠻族不過是披著相似的人皮,我如何能將巫王送入虎口?”
“是不是真披著人皮,還有待商榷。”君烜墨道。
“……師兄這是話中有話?”宿清雲詫異。
君烜墨卻不再說話,放緩圓盤的飛行速度,手一指,道:“那便是鎖魂山了吧?”
宿清雲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龐大的山脈連綿不絕,層巒疊嶂,看不到盡頭,而此時的天色陰暗昏沉,使整座山看起來如龍潭虎穴般深不可測。
赫連丹在被人追殺時,選擇鎖魂山作為逃跑的路線,無可厚非,如此險峻的山林,確實是最好的藏身之所。然而,他低估了這座山的危險程度。
循著巫王所給出的方向,他們飛進山林,兜兜轉轉了半個時辰,終於找到了喪魂穀。從圓盤上跳下來,兩人站在喪魂穀的入口,死氣撲面而來,令人呼吸一窒。
“一定是這裡了。”宿清雲迅速地在周身豎起一道防禦牆,將死氣盡數擋了開來。然而死氣濃郁,不斷地滲透,玄靈之氣形成的氣牆抖了抖,竟岌岌可危,有崩潰的預兆。
一股霸道的魔氣倏地包裹住他,死氣被完全的隔離開來。
“多謝師兄。”宿清雲松了口氣。他如今丹田中的玄靈之氣本就不足,若外放抵擋死氣,只能撐半個時辰。
君烜墨握住他的手,道:“通過契約,能否感應到赫連丹?”
宿清雲道:“此處的感應最強烈,他果真進入喪魂穀了。只是……此處死氣如此純厚,單是站在入口便令人受不住了,赫連丹深入穀中,不知能否支撐得住。”
“契約未斷,那便是沒有死,最多吃點苦頭。”君烜墨帶著他進入峽谷中。
有了他的魔氣隔離,宿清雲絲毫感受不到死氣,抬頭看著師兄完美的下巴,眼裡流露出仰慕。
擁有至高無上的境界,方能戰無不勝。
他不知還需努力多久,才能追上師兄的腳步。
君烜墨知道宿清雲在看他,灼熱的視線令他心情大好,連帶覺得赫連丹也順眼了幾分。
峽谷的死氣濃重地猶如進了地獄,陡峭的山谷無路可走,君烜墨忽地手一帶,把宿清雲抱進懷裡。
“師兄?”宿清雲一蒙,人已被君烜墨帶著在山谷裡跳躍飛行了。
“指路。”君烜墨的唇在他的額頭上擦過。
宿清雲緊緊攬住他的頸項,耳朵微微發燙,穩住心思,認真地指路。
“左邊……左邊……右邊……往前……繞過那個坡……有個山洞……”
君烜墨抱著他輕輕落在山洞口,宿清雲神情凝重地盯黑漆漆的山洞,沉重地道:“他進這裡了。”
“倒是聰明,此處的死氣是整個山谷最薄弱的地方。”君烜墨道。
宿清雲籲了口氣,道:“事不宜遲,我們快進去吧。”
君烜墨單手抱著他,帶他往裡走,宿清雲不禁拍了拍他的胸膛,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先前他抱著自己在山谷裡跳躍飛行,他只能摟緊他,雙腿不由自主地纏在他的身上,如今到目的地了,完全可以下來自己走了。
君烜墨卻不肯放手,非常受用宿清雲的腿緊緊纏著他的腰和腿。
“……不雅!”宿清雲通紅了臉道。
君烜墨另一手一動,把他打橫抱起。“如此可是雅了?”
宿清雲忍不住捶了他一記,輕叱。“師兄,莫玩笑了。”
“別動,你若不想爛了腳跟,便讓我抱著。”君烜墨一臉嚴肅地道。“這山洞的死氣之所以稀薄,是因為死氣凝化成液體,積在地表。”
宿清雲迅速地低頭往下看。
山洞沒有光亮,黑漆漆一片,但修士的眼睛能夜視,還有神識可探查,山洞裡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若無君烜墨提醒,他確實覺察不到,如今仔細一看,果真在地表看到了那粘稠的液體。
“師兄小心。”宿清雲緊張地道。不讓他踩到這些死氣,師兄自己卻直接走在死氣上。
“沒事,別緊張。”君烜墨道。這些死氣在魔祖面前,還不夠看。
洞道不長,走了不到半刻鐘,他們便進入了一個龐大的洞室。洞室裡有光,正中央的祭臺上明晃晃地插著一把武器,那武器發出刺眼的光芒。
宿清雲神識一掃,發現祭台前面倒著一個人。
“是赫連丹!”看到藍色衣袍,宿清雲篤定地輕呼。“師兄,快過去!”
君烜墨從踏進洞室後,眼睛便緊緊盯著祭臺上的那把武器。這是一把樸素的長刀,造型有些像宿清雲那個世界的唐刀,仿佛未開刃過般,毫無光澤,但它手柄上的一顆幽藍色的寶石,卻閃閃發亮,而濃重的死氣,正是從它那裡散發出來的。
“果然是他——”
君烜墨低喃著,帶宿清雲走至祭台前。察臺上並無凝固的死氣,是唯一塊乾淨的地,赫連丹還真會挑地方,然而,他不愧是大氣運者,一挑便挑到了整個山谷死氣的源頭。
宿清雲從君烜墨懷裡跳下來,蹲下身,緊張地探查赫連丹,一摸手脈和頸脈,雖然微弱卻還在跳動著。
未死!
真是太好了。
“師兄,看看他情況如何?”宿清雲扶起赫連丹,那原本俊美的臉,蒼白如紙,僵硬的身體如死人般冰冷。
君烜墨的視線從長刀上面移到赫連丹身上,魔氣一掃,道:“死氣入體,能撐到現在,已是極限。這裡的死氣,莫說魔王,便是魔神來了,也要扛不住。”
“那該如何是好?”宿清雲緊張地道。俟藺封只因與蠻族交戰了太長的時間,死氣入體,到如今被死氣入侵至骨血,無法分割,赫連丹闖進這喪魂穀,更進了這裡,一天一夜下來,死氣也許完全入侵他的神魂了。
君烜墨用魔氣在赫連丹體表覆了一層隔離膜,捏住他的脈門,一股魔氣輸了進去,在他經脈繞了一圈,道:“情況沒那麼糟,不至於像俟藺封被死氣纏上,而且他的運氣真是太好了。”
“師兄有法子?”宿清雲喜道。
“你帶他往旁邊挪挪,我來拔這把賤刀。”君烜墨一臉輕鬆地道。
賤刀?
宿清雲不禁抬頭看前方那把長刀。
“師兄認識它?”宿清雲驚訝地道。
“豈知認識”君烜墨冷笑一聲。“他果然在這裡,堂堂邪光神帝的本命武器被封印在一個小界,簡直貽笑大方。”
宿清雲曾聽師兄提起這邪法神帝,當時只是猜測他或許在此界,如今卻看到了他的本命武器。不過……師兄取笑別人的本命武器時,可曾想到自己整個人被封印在魔修界?
他帶著赫連丹往旁邊挪了幾分,空出位置,君烜墨往前踏了一步,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方法,瞬間破壞了封印,一把握住刀柄,輕而易舉地拔了出來。
沒有任何異象發生,長刀被平平淡淡地拔出來了。
君烜墨舉著長刀,手指撫過刀刃,抹了一絲血在上面,刀刃上面的封塵破碎瓦解剝落,露出了鋒銳的刃身。
這是一柄嗜血的長刀。
“把死氣收一收。”君烜墨對長刀道。
長刀是死物,豈會回應他?
君烜墨氣定神閑,拿出了自己的焚魂鐮,對準長刀。“若不想成為小焚的食物,就乖乖聽話,或許我還能幫你尋到主人。”
宿清雲無語地望著師兄無恥地威脅一柄刀。
然而,那刀居然還真被威脅了。
只見刀身顫抖,洞中的死氣化為一道道幽暗的藍光,沖進刀身裡。整個過程持續了整整兩刻鐘,喪魂穀裡的死氣,蜂擁般地往山洞裡湧,最後被長刀吸收。
宿清雲震驚不已。
喪魂穀裡的死氣,竟然全是這柄長刀造成的?由此可見,長刀的主人會是如何的可怕?天尊座下的十二神帝,境界修為定然不在君烜墨之下。不知他是敵是友?若是與師兄對上,不知會如何?
正憂心忡忡,懷裡的赫連丹突然一震,宿清雲急忙低頭看向他,只見他體內浮出現許多幽藍光點,匯進了長刀裡,隨著藍光的離開,他的體溫漸漸地回暖,呼吸也綿長有力了。
他終於能明白師兄剛才話中的意思了。
赫連丹,不愧是大氣運者。
吸收完全部死氣的長刀,流光益彩,燦燦發亮,乃名副其實的神兵利器。
君烜墨道:“你先暫時與小焚作個伴,乖點,把死氣收收緊,別給我溢出來。”
長刀發出錚的聲音,竟是回應了,接著化為一道光,鑽進了君烜墨的手心裡。
宿清雲見之,不解地問:“師兄就這樣將它收了,不會影響到你麼?”
君烜墨道:“它的品階低於我的本命武器,絕不敢造次。”
宿清雲又問道:“邪光神帝若在此界,為何不來尋自己的本命武器?”
君烜墨嗤笑:“本命武器被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自己也被封印了。”
“啊?”宿清雲一愕。正想再問,懷裡的赫連丹悶哼一聲,又連咳數聲,竟是要醒了。
宿清雲面上一喜,拍了拍赫連丹的臉,看著他慢慢地掀起眼皮,睜開一雙幽深如夜的眼睛。
“你醒了?赫連公子?”他溫和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