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打探消息
“唔唔,好吃!好吃!嘶,燙——”
充滿血腥味的榕樹林中,緋衣男人手裡抓著一條烤魚,吃得津津有味,前面的火堆架上,還有兩條魚正在燒烤著,香味四溢。
宿清雲蹲在火堆前,給烤魚翻了一個面,側首看向旁邊這個叫唐玉澤的散魔,兩個手掌大的魚已經被他啃了一半。
當這個男人向他提出要吃的時,宿清雲內心是拒絕的,然而,不知何時藏進他衣領裡的君烜墨用小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示意他答應這個散魔的要求,他只好助人為樂,找來枯枝落葉,燃起篝火,從竹籮裡取出他的儲備糧——三條清理完畢被樹葉包裹著的魚。
唐玉澤看到他的魚時,雙眼一亮,吸了吸口水,露出饞相。
如此這般,宿清雲烤完第一條魚遞給他,他迫不及待地接了過來,張嘴就咬,被燙得哇哇大叫,卻死命地含住魚肉堅決不吐出來。
“小兄弟,好手藝,這魚烤得外焦裡嫩,恰到好處,口感獨特,醇濃綿厚,令人回味無窮呀!”唐玉澤把魚骨頭咬在嘴裡,嘎吱嘎吱幾下,魚骨頭沒了。
宿清雲波瀾不驚。“過獎了。”
唐玉澤的眼睛盯著他手上的魚,舔舔唇。“小兄弟,尊姓大名?”
宿清雲烤魚的動作一頓,並未立即回答。
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將來未必再有交集,無需自報家門。
唐玉澤拿著一根細長的魚刺,邊剔牙邊道:“哎,小兄弟你這就不對了。正所謂出門在外靠朋友,我與你一見如故,若不嫌棄,交個朋友,將來也好有個照應。”
“不必了。”宿清雲冷靜地拒絕了。
此人一副自來熟的口吻,稍有不慎,便會中了他的套,再說幾句貼心的話,自己恐怕連身家都被他問得一清二楚了。
“哎,好吧,你既不想說,我便不問。”唐玉澤笑笑,並不在意。“這魚是否好了,能再給我一條麼?哎,你不知道,我被這些邪風宗的人追了半月餘,一路不曾停歇,又累又餓,苦不堪言呀。”
宿清雲把烤好的魚分了一條給他,另一條他自己慢條斯理地吃著。已是傍晚,他自然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肚子。
唐玉澤拿到第二條魚,張口咬了上去。
“燙……好吃……”他狼吞虎嚥,吃得毫無形象。
君烜墨藏在宿清雲的衣領內,只能聞香味不能吃,不滿地戳了戳眼前的白嫩肌膚。
宿清雲吃到一半,忽地停住,抬手輕拍胸口。
君烜墨收了小手指,鼓著包子臉。
宿清雲加快了進食的速度,沒一會兒,一條魚進了肚子,他拿樹葉擦了擦手,從竹籮裡取出竹筍,開始燒烤。
唐玉澤舔著手指,見他烤竹筍,不禁眨了眨眼。“小兄弟……這個竹筍……”
“夜宵。”宿清雲道。
“夜宵?”唐玉澤抬頭看了看天邊晚霞的餘暉。
宿清雲沒有解釋,認真地烤著竹筍。這是君烜墨的晚膳,豈能便宜了此人?
唐玉澤低頭,繼續吃手上的烤魚。兩條魚下肚,終於半飽了,他滿足地拍拍肚子。
“多謝小兄弟,幸虧遇上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他一臉真誠地道。
宿清雲邊烤著竹筍,邊問:“我聽聞修煉之人皆會辟穀,無需進食。”
唐玉澤聞言,笑道:“不瞞小兄弟,我雖是修煉之人,卻煉了個奇怪的功法,無法辟穀,一日三餐,不可或缺。吃飽了,我的魔氣便充足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雙腿,原本像死了般,不能動彈,如今卻能彎曲了。
“你看,能動了。”他一臉欣慰。“多虧小兄弟的兩條魚,救了在下一命!如此大恩,沒齒難忘。”
宿清雲點頭。“原來如此。”
唐玉澤活動了下四肢,精神抖擻,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對上宿清雲。“小兄弟似乎並不懼怕?”
“懼怕什麼?”宿清雲把烤好的竹筍放到一旁涼著,等不燙了再放回竹籮,與此人別過後,就讓小魔尊吃。
“你一介魔人,毫無修為,卻為何獨自一人走在星隕山脈?看你的裝束,並非山林野夫啊。”唐玉澤疑惑地問。
宿清雲絲毫不見驚慌,淡然地道:“無可奉告。”
“呃。”唐玉澤摸了摸鼻子,一臉尷尬。他走過許多地方,碰上無數人,從未遇見過像眼前這般油鹽不進的魔人。
他自認是個親和的人,一般不瞭解他的人與他交談幾句,便會心甘情願地掏心掏肺,身家透露得清清楚楚。但是眼前這位穿竹月色錦衣長袍的魔人,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優雅與貴氣,似富家子弟失迷在山林,不得而出。但是,他烤魚動作嫺熟,面對這一地的屍體,鎮定自若,甚至毫不避諱地撿死人的遺產。
适才他雖閉眼躺在地上,不過是餓得脫力,耳朵卻還聽著附近的動靜,當這魔人一出現,他便覺察到了,一直忍著不敢動。在沒有探清他的目的前,絕不能打草驚蛇。
由於魔氣的消耗,他的神識只有一米範圍,覺察來人是毫無威脅力的普通魔人後,心放寬了幾分。
他忽地詐屍,原是要嚇唬嚇唬這魔人,不想這魔人除了防備之外,無一驚懼之色。
於是他厚著臉皮,開口求吃的。作為不能辟穀的散魔,他擁有一個狗鼻子,嗅覺靈敏,這魔人背後的竹籮裡,隱隱飄出魚腥味,是吃的,沒跑了。
這魔人本欲離開,後來又不知為何回頭,出手相助。
不管如何,他終於如願以償地吃到烤魚,肚子飽了,魔氣恢復了,精神也飽滿了。
“你既不想表露身份,我便不再問。”唐玉澤和氣地道,“我原想記著小兄弟的名字,日後好報恩,但小兄弟做了好事不願留名,我便只能現在就報恩。小兄弟,你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只要我力能所及,你儘管開口。”
宿清雲望著他真摯的臉,斟酌了下,道:“也好。”
唐玉澤面上一喜,洗耳恭聽。
宿清雲道:“此山為星隕山?”
“正是。”唐玉澤點頭。
“距離此處最近的城鎮還有多遠?往哪個方向走更近?”宿清雲問。
“咦?”唐玉澤詫異。“就這兩個問題麼?沒有其它了?”
宿清雲問:“有何不妥之處?”
“不,不。並無不妥之處。”唐玉澤忙道,“你只需往東南方向行三百多裡,便能到達山下的第一個村,過了這個村,朝東北方向走一百多裡,即可到達第一個城鎮。”
宿清雲一一記在心裡。
三百多裡,若在平地走,大約只需十七八個時辰,而山林裡容易走彎路,便需二十多個時辰了,也就是說,他還要在山林裡走上兩三天,方能到達山腳下的小村。
“多謝。”宿清雲道。
唐玉澤忙揮手。“哪裡,哪裡,舉手之勞。”
宿清雲道:“天色將黑,此處不宜休憩,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唐玉澤見他收撿竹籮,打算要走了,不禁道:“小兄弟且慢!”
“嗯?”宿清雲背著竹籮,微微蹙眉。
唐玉澤露齒一笑,道:“在下尚未報救命之恩。”
宿清雲道:“已報過了。”
“哎,那豈能算?”唐玉澤搖頭。兩個簡單的問題罷了,沒有救命之恩,他也能回答。“不如這樣,我幫你將那些儲物袋的標記抹去,方便你使用,如何?”
宿清雲沉寂地望著他,唐玉澤笑容可掬地回視。
君烜墨立即用小手拍了拍宿清雲的胸口。
宿清雲同意了,他放下竹籮,取出裡面五個儲物袋,擺在地上。
唐玉澤蹲下身,手掌在儲物袋上面輕輕撫過,儲物袋角落的標誌便消失了。
“妥了。”他道。
宿清雲拿起儲物袋,看不出有何不同之處。
“你將手往袋子裡面摸,便能感應到其中之物了。”唐玉澤提醒。
宿清雲試著打開袋口,把手伸進去,一怔。如唐玉澤所言,當他把手摸進袋中時,腦海裡立即浮現出一副畫面,正是儲物袋中的物品。
此袋中有數個藥瓶子,幾套衣服,以及一些棱形的石塊。
“怎樣?”唐玉澤一臉興奮地問。
“不錯。”宿清雲道,“已能使用。”
唐玉澤嘴角上揚。“如此甚好。”
宿清雲收起五個儲物袋,放進竹籮。“就此別過。”
“稍等,稍等——”唐玉澤再次喚住他,眼睛盯著宿清雲修長的手指。“你手上的這枚儲物戒,似乎也有印記,需不需要我再幫你除去?”
宿清雲低頭打量手上的玉指環,猶豫了半晌,輕輕拔下,遞了過去。“勞煩。”
唐玉澤雙手接過儲物戒,放在掌心,另一手指一點,一道金光閃過,儲物戒上的符文消失了。
“成了!”他道,“這儲物戒的品階高於這些儲物袋,你可將儲物袋中的物品盡數放入此戒中。”
“嗯。”宿清雲接回玉指環,立即有感應,“看清”了儲物戒中的物品和空間,竟有一個小院那麼大,裡面擺滿了東西,瓶瓶罐罐,花花草草,一大堆棱形石頭,還有一些武器和法袍。
唐玉澤在解除印記的同時,摸清了儲物戒中的東西,那占了一半的魔石,數量可觀,分明像高級天魔的物品。不知這魔人是如何得的這個儲物戒,總之,好奇心令他渾身發癢,恨不得摸清他的底隙,無奈對方一臉防備,完全探不出個一二來。
宿清雲把儲物戒套回手指,背上竹籮,朝唐玉澤抱了抱拳。“告辭。”
唐玉澤這回沒有再阻止了,回禮道:“後會有期。”
宿清雲轉身走了,腳步輕盈,身法敏捷,背影遠去,逐漸消失在榕樹林裡。
唐玉澤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眉宇間充滿了煞氣,走至一具屍體面前,冷哼。“我唐玉澤豈是那麼好抓的?邪風宗,呵呵,不過爾爾。至於你們的鎮宗之寶嘛……嘿嘿……”
他朝宿清雲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身影一閃,朝相反的方向飛去。
宿清雲快速地往前走,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夜間的山林極不安全。
君烜墨從他的衣領裡探出頭,小手扒著他的衣服,道:“那散魔不簡單。”
“嗯。”宿清雲贊同。那人套近乎的手段異常高明,稍有不慎,便要著了他的道。
“不過,他身上並無惡氣。”君烜墨道。
“惡氣?”宿清雲不解。
“魔修者,主動殺人與被動殺人,有極大的區別。身上有惡氣者,好戰,嗜殺,不是好相於的人。無惡氣者,算是魔修中的好人。”君烜墨道。
“所以……你讓我接近他?”宿清雲問。
“結果不出所料,他確實對你無惡意。我們既打聽到了消息,又得了儲物袋中的物品,一舉兩得。”君烜墨道。
宿清雲輕歎一聲。
真正心機深沉的人,是這位小魔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