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初遇散魔
老榕樹根須交錯縱橫,枝葉茂密,遮光擋日,使整個林子昏暗朦朧。
宿清雲利眼一掃,就近尋了一棵樹龐大的榕樹,卸下竹籮,塞進榕樹洞裡面,再脫下外袍,架輕就熟地披到頭上,彎腰蹲進樹洞裡,隱藏氣息。
君烜墨趴在他的頭頂,藏在法袍下面,用微弱的力量,感受外界。
“嗖嗖嗖——”
利箭破空的聲音赫然響起,緊接著是一陣巨大的爆炸聲,整個地面都震了震,令躲在榕樹洞裡的宿清雲大皺眉頭。
雖不曾見過魔修的戰鬥場景,但光聽這聲音,便知戰鬥異常激烈,若他們使用法術,怕是能削平整個榕樹林。
“唐玉澤,你以為你逃得掉?”
一個洪亮而充滿惡意的男人聲音響徹整片樹林,驚起一群飛鳥,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似有樹幹塌倒。
“呵呵,邪風宗的弟子只有這點能耐?”男人磁性的聲音回應,語氣輕鬆,顯然應付自如。
“交出寶物,否則別怪邪風宗發出通緝令!”那邪風宗的弟子放下狠話。
“寶物?什麼寶物?”被喚為唐玉澤的男人奇怪地反問。“我不過是經過邪風宗的地界,莫名其妙地被你們追殺至此,原來竟是為了莫須有的寶物?”
“少裝蒜!你唐玉澤是出了名的喜歡順手牽羊,但凡經過一地,便要帶走一樣寶物。你進入邪風宗地界不過半日,我們的鎮宗之寶便失蹤了,不是你偷走了,還有何人?”那邪風宗弟子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地控訴。
“哎呀呀呀——”唐玉澤邊叫喚著,邊躲著攻擊。“這位兄弟,你這話好沒道理!我唐玉澤的名聲何時如此狼藉了?豈是我順手牽羊,分明是那些人求人辦事,贈我寶物作為謝禮。你們邪風宗的鎮宗之寶丟失了,與我何干?”
“休要狡辯!”邪風宗弟子大喝。“若非你給他人製造麻煩,他人何苦求你收手?不要本末倒置了!”
“唉,此言差矣。”唐玉澤長歎一聲,“暫不提他人,單說邪風宗的事。天地良心,此番我進入邪風宗,純屬路過,你們摸著胸口說說,我可曾製造麻煩,令你們為難?”
“……不管如何,此次鎮宗之寶失蹤,絕對與你脫不了幹係!”那邪風宗弟子冷冷地道,“否則你為何要跑?”
“你們要殺我,我豈能不逃?”唐玉澤無奈地道。
“廢話少說!看招——”
震天撼地的攻擊,令藏在榕樹洞中的宿清雲驚出一聲冷汗。他們的攻擊範圍太大,往往一個攻擊就山崩地裂,萬一波及到他所藏的這棵榕樹,將受魚池之殃。
不知他們何時分出勝負,或轉移陣地。
宿清雲輕歎一聲。
君烜墨爬到他的肩頭,貼在他耳邊道:“不必擔憂,這些低級魔修奈何不了天羽真鱗袍。”
魔尊的法袍,豈是凡品?榕樹若是倒了,有天羽真鱗法袍阻擋,絕不會身受重傷。
“但願如此。”宿清雲小聲地回應。只是……蹲得久了,腿腳麻了。
此時不禁羡慕君烜墨的小個子了。
君烜墨道:“快了。”
快了?
何意?
宿清雲尚在困惑中,外面的戰況似乎越來越激烈了,猛地一聲暴喝,唐玉澤大吼一聲:“欺人太甚!我唐玉澤雖是散魔,卻也非任人蹂躪的軟柿子。既然你們執迷不悟,休怪我心狠心辣了!”
“哈哈,姓唐的,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吧?”邪風宗的弟子譏笑。“一對十,你以為你有多少勝算?”
“哼,來啊,一起上!讓我看看你們邪風宗的天魔究竟有多厲害。”
強大濃鬱的魔氣在林子裡彌漫,伴隨著刺鼻的血腥味,淒厲的慘叫聲,仿佛單方面的屠殺,令人心驚膽顫。
不知過了多久,搖晃的地面終於平靜了,打鬥聲漸歇,整個榕樹林恢復了空寂。
宿清雲抹了下額角的汗,小聲問道:“結束了嗎?”
“……嗯,結束了。”君烜墨道。
宿清雲長籲一口氣,把法袍從頭頂掀下來,瞬間嗅到了血腥味,他不禁捂住鼻子。
君烜墨坐在他的肩上,扯扯他的髮絲。“此界腥風血雨,朝施暮戮的事,常有發生,你需儘快習慣。”
習慣?
宿清雲一怔。對於出生在太平盛世的他而言,殺戮這種事,無論如何都習慣不了吧?
然而,已身陷此界,若不隨機應變,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能否出去了?”宿清雲問。
“可以。”君烜墨道,“若受得住血腥的場景,可過去撿些東西。”
血腥的場景?如那山洞中支離破碎的屍體嗎?既已看過一次,便有膽子看第二次。
宿清雲從榕洞中出來,捶了捶有些發麻的腿,把法袍穿回身上,提出竹籮,背到背上。
君烜墨坐在他的肩頭,握一縷他的髮絲。
跨過數個橫在地面的根枝,宿清雲輕手輕腳地接近血腥味最濃的地方,昏暗的光線下,看得有些不真切,但那些橫七豎八塌倒的榕樹以及崩裂的地面,顯示著适才此處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走了五六米,突然看到地上有斷肢,他頓了頓腳步,抬眼望去,果然不遠處有一具穿黑衣的屍體,然而那屍體僅剩一個軀幹了。
宿清雲掩鼻,慢慢地靠近,站在屍體身邊,低頭打量。
君烜墨道:“此人腰上有儲物袋。”
宿清雲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他的腰上有一個墨綠色的香囊。他蹲下身,伸手將香囊扯了下來,放在手中捏了兩下。
此物為儲物袋,想必與儲物戒為同種屬性,看著小,內裡卻可存放許多物品,只是因有原主的印記,他人暫時不能探進去查看。
把儲物袋扔進背後的竹籮裡,他繼續往前走,走了不到幾米,再遇一具屍體,此次不必君烜墨提醒,他主動蹲下搜屍體身上的寶物。
得了一個儲物袋和一把帶鞘的匕首。
握著匕首,宿清雲面露喜色。
這兩天在山林裡行走,一直苦於沒有利器,很多事處理不方便,有了這匕首,再不必用石頭了。
“下品魔器而已。”君烜墨道。
“可用來剝魚皮,砍樹枝,殺獵物。”宿清雲道。
“物盡其用。”君烜墨道。
宿清雲將匕首插進靴子裡。
越往前走,屍體越多,殘肢斷臂比比皆是,還有一具四分五裂的屍體,異常淒慘,與身體半米遠的頭顱,朝天仰躺,神情驚懼,眼睛瞪直凸出,眉心破了個大窟窿,血染雙目。
宿清雲距他兩米遠,沒有靠近,即使他衣著是這些屍體中最華麗的,身上法寶也最多,死相卻是最慘的。
“嚇著了?”君烜墨問。
宿清雲別過臉,唇色泛白。
“嗯。”他坦率地承認。
君烜墨道:“若連這都克服不了,將來如何在此界生存下去?”
宿清雲握緊拳頭,張了張嘴,想反駁,最終沉默了。他走近那具屍體,面無表情地取下儲物袋,扔進背後的竹籮裡,再取下插在頭髮間泛著淡淡藍光的玉簪。
做完這些事後,他一聲不吭地起身,走到最後一具屍體面前。
君烜墨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頸項,以示鼓勵。
宿清雲抬頭,透過枝葉間的細縫,看天空,緊握的拳頭漸漸鬆開了。
深吸一口氣,他低頭打量這具唯一完好無損的屍體。
此人身著緋紅色的衣袍,五官俊逸非凡,眉目之間透著一股傲然之氣,手中握著一把劍,直挺挺地躺著。
宿清雲微微蹙眉,之前那些屍體服飾統一,顯然出自同一宗門,而這具屍體區別於他們,莫非正是那位叫唐玉澤的男人?
“後退。”君烜墨沉聲提醒。
宿清雲立即往後退了數步,腿一抬,抽出靴子裡的匕首,警戒地盯著地上的屍體。
那屍體一動不動,似乎是他們過於小心謹慎了。
君烜墨小臉嚴肅,站立在宿清雲的肩上,毫無鬆懈之意。
宿清雲沒有聽到他的下一步指示,便握緊匕首,沉著冷靜。
一刻鐘後,那具直挺挺的屍體忽地一動,在宿清雲的瞪視下,緩緩坐了起來,緊閉的雙目猛地睜開,泛著赤紅的光芒。
宿清雲額頭冒出薄汗,將匕首對準忽然詐屍的緋衣男人。
“強弩之末,不足為懼。”君烜墨道。
那緋衣男人嘿嘿嘿地笑,戲謔地盯著宿清雲,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
“唔……一個魔人?”他懶洋洋地開口。
宿清雲迎上他的目光,墨黑的眼睛一眨不眨。
緋衣男人嘖了一聲,道:“在下唐玉澤,一位名不經傳的散魔,今日僥倖活了下來,還望這位小兄弟高抬貴手,放在下一馬。”
宿清雲沉默,沒有回話。
此人開門見山,瞬間點出對手的目的,開始進行談判,看來往日沒少落到如此境地,為了活命,絞盡腦汁,煞費苦心。
不過,宿清雲與別人不同,他與此人無怨無仇,自然不會對他出手,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又在遍地魔修的地方,誰知此人看著面善卻是否心懷不軌?
宿清雲往後退了幾步,打算離開。
“喂——小兄弟——”唐玉澤坐在地上,呼喊。“可否幫在下一個忙?”
宿清雲冷然地望他。
唐玉澤搔了搔頭,靦腆一笑,道:“在下受了重傷,雙腿似乎廢了般,無法移動,然而修為受到禁錮,不能利用魔氣通經活穴……不知小兄弟能否給點吃的?在下消耗了太大的力量,沒被殺死,卻快餓死了!”
宿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