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巫王別院
“離伊, 你莫要含血噴人!”霍奇第一個不滿地跳出來, 咬牙切齒地罵了回去。“你才是那個忘恩負義的人, 當初若不是你——”
“霍奇!”俟藺封沉喝。“怎能對巫王如此無禮,還不退下?”
霍奇氣得漲紅了臉,惡狠狠地瞪了眼灰發男子,縮到雷辛背後。其他巫士不約而同的手在把腰間的刀上,如銅牆鐵壁般地守住俟藺封, 氣勢驚人。
“真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狗。”被喚為離伊的灰發男子冷笑道, “俟藺封,除了裝可憐, 裝柔弱,你還真是毫無長進。不知廖瑾當初看上你什麼,對你掏心掏肺, 最後死無全屍, 淪為蠻族的魑魅魍魎。”
聽到“廖瑾”二字, 宿清雲不由自主地看向俟藺封,而俟藺封卻一臉平靜,面對離伊的挑釁,無動於衷。
“往事隨風,一切成空, 縱有許多情, 徒曾憂傷罷了, 不如放下。”俟藺封淡然地道。
離伊諷刺地道:“你放得倒挺快, 莫非是有新歡了?”
如毒蛇般犀利的眼神掃向兩個外界之人,他不屑地在宿清雲身上逗留了片刻,掃向一身藍衣的赫連丹。
赫連丹渾身魔氣護體,面無表情地直視他,與巫王相匹敵的魔王境界,令對方心生忌憚。
宿清雲抬起手,似有若無地在肩上摸了一把,順勢把君烜墨塞進了自己的衣領裡。
君烜墨在他的領口掙扎了兩下,悄然地探出頭。
“這兩位是我邀請的貴客,欲引見巫祖,還請離伊殿下讓個道。”俟藺封好脾氣地解釋。
離伊嗤笑。“巫祖豈是你一個小小的巫王想見便能見的?你啊,還是那麼的天真。再則,祈天城不歡迎外界之人!”
俟藺封淡笑道:“我自有法子見到巫祖,無需殿下擔憂。”
“我擔憂?你在說笑話麼?”離伊冷哼。
俟藺封上前幾步,走至離伊面前,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令離伊身體一震,詫異又難堪地怒視他。
“放手——”
“祭祀大典雖不允許外界之人出現,但祈天城卻從未禁止外界人居住。”俟藺封貼在他耳邊柔聲說,聲音似有魅惑般,令離伊面露迷茫之色。
離伊身後的巫士怒目瞪視,欲拔劍時,俟藺封鬆開他的肩膀,回到雷辛身邊,接過他手中的韁繩,優雅地騎上馬,往祈天城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紛紛上馬,雄糾糾氣昂昂地跟在巫王後面。
直到他們走出去十余米,離伊方回過神,抬手摸著肩膀,臉色鐵青。
“殿下——”他身邊的巫士輕喚了一聲。
離伊橫他一眼。“沒用的東西。”
巫士的臉頰瞬間破了一道口子,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恭恭敬敬地站著。
離伊放下手臂,袖袍一甩,揚起下巴,嘲弄地道:“不過是排在最末的巫王,守著一塊貧瘠的地界罷了,有何能奈?”
“殿下說得極是。”巫士恭維。
宿清雲第一次受到如此多的注目禮,去往祈天城城門的路上,遇到的巫修者無不投以不善的目光。這不禁令他產生懷疑,和巫王一道來此處,是否正確?會不會給他添麻煩?
适才俟藺封和那位灰發巫王的寥寥數語,透露出些許資訊,比如,廖瑾竟本是巫修者,不知何故隕落了,如今成了蠻族。
那座封塵了八十載的萬西城,藏著何種秘密,俟藺封為何不遠千里的趕去祭靈和祈福?
帶著疑問,他們徐徐地走進城門,守城的侍衛居然沒有上前多加詢問,更沒有攔下“外界人”。看來俟藺封所言不虛,祈天城並不禁止外界人居住。
騎著馬,走在寬敞的大道上,宿清雲新奇地欣賞道兩側的風景。
巫修界的城池,與魔修界大同小異,只是風格上更顯細緻柔和,色彩鮮豔明亮,道路和佈局井井有條,無不透著輕巧和典雅。
作為七星地界的中央大城池,祈天城可容上千萬人,各地界的巫王在城中皆有別院,俟藺城身為無定地界的巫王,亦無例外,只是他的別院座落在較偏僻的分區。
騎著馬在城中走了約半個時辰,七拐八彎地在一條小巷的盡頭,找到了別院大門。
“嘖,上面的那些老傢伙簡直是欺人太甚,分這麼一座破敗的小院給我們?”霍奇大皺眉頭。
雷辛輕敲他的腦袋,從馬上跳下來,走至大門前,對著門上的圖騰輸入巫氣。不一會兒,大門緩緩打開,一個老嫗探出頭,先是挑釁的目光掃了下雷辛,再看向從馬上下來的巫王,老眼一亮,跨出門檻。
“哎喲喲,我的小乖乖,你可來了。”老嫗看似駝背,行動卻迅速,她來到俟藺封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動地道,“小乖乖,你如何狠心,讓老生守著這宅子,卻一直不來看望老生?”
俟藺封沒有掙扎,反而溫和地道:“曾姨,我這不回來了麼?”
老嫗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碰觸他眼睛上的黑絲帶,眼內浮現淚水。“小乖乖,這眼睛是怎麼了?”
“受了點傷,過段時間會好,曾姨莫擔心。”俟藺封道,“我帶了貴客,快請他們進屋吧。”
老嫗放開俟藺封,銳利的眼睛投向宿清雲和赫連丹。
宿清雲彬彬有禮地對她作揖。“在下宿清雲,承蒙巫王邀請,來此做客。這位是赫連丹,是我的……下屬。”
至於藏在他領子裡的君烜墨,他不肯出來,自己也不方便介紹。
老嫗見這兩位客人還算順眼,朝他們點了點頭,便引眾人進院了。
院外大門斑駁古舊,院內卻水榭樓閣,花團錦簇,風景如畫,看來這位老嫗每日皆有打理,保持院落的整潔和美觀。
院中除了老嫗外,還有十來位妙齡少女丫環,她們整齊地恭候在前院,等主人來了後,便安排眾人的住處。
宿清雲被安排到一個種滿竹子的小院,赫連丹住在他隔壁,兩個房間並排著,房前方有一條相通的小廊,小廊下面是一個清澈的水潭,紅色的錦鯉悠閒地在水裡游來遊去。
環境如此幽靜,宿清雲非常滿意。
關上門,他從領子裡捉出君烜墨。
“師兄,可是睡著了?”在城外的廣場上,他把師兄塞進領子裡後,師兄便特別安靜,直到進入房間裡,卻沒有像往常那般,從他領子裡跳出來活動。
君烜墨被他提著衣領,抬起包子臉,嚴肅地道:“此城有蹊蹺。”
“哦?師兄可是有所發現?”宿清雲將他輕輕放在矮幾上,跪坐在軟墊上。他知道師兄的魔識範圍極廣,千里之內的事物皆逃不過他的法眼,莫非進入祈天城後,他覺察到了什麼?
君烜墨盤腿坐在矮幾上,小細眉微微一蹙,道:“雖不清楚是何物,卻有些似曾相識。”
“是否對我們不利?”宿清雲問。
君烜墨道:“這祈天城的祭祀大典,有點意思。”
宿清雲沉吟。“師兄……想混進去?恐怕不妥。”
巫修者的祭祀大典,不允許外界之人參與,到時候祭壇附近定然重兵把守,他們若想混進去,難如登天。
君烜墨晃了晃小手指,道:“天羽真鱗袍。”
宿清雲一怔,看看身上的法袍,失笑。“我竟一時忘了師兄的法袍乃天級法寶。”
只要披上天羽真鱗法袍,既能隱身,又可隔絕氣息,要混進祭祀大典,輕而易舉。不過……
“不知師兄這法袍,可否阻擋巫尊巫祖神識的探查?”宿清雲問。
“這便要看師弟的修為了。”君烜墨道,“境界越高者,啟動法衣陣法的等級越高,故爾,師弟不如拔出我頭上的冰魄驚天劍。”
宿清雲垂眼盯著一本正經的小魔尊,沉思了片刻,道:“到時再議。”
君烜墨托著腮,懶洋洋地道:“師弟在怕什麼?”
宿清雲若無其事地道:“沒什麼。”
“當真?”
“當真。”
“呵——”
在君烜墨的笑聲中,宿清雲起身,繞過臥室,進入盥洗室。
君烜墨飛了起來,追至盥洗室,只見他正在寬衣解帶,不禁問道:“師弟要洗浴麼?”
外袍脫了一半的宿清雲側首望他。“請師兄先出去。”
君烜墨飛近他,盯著正在放水的浴桶,雙眼一亮,道:“雖說你已非凡體,無需清洗,但泡個熱水澡去去乏亦是不錯,不如師兄陪你一起泡,如何?”
宿清雲一把捉住他的衣領,皺眉。
與他一起泡澡?呵呵——
“師弟這是害羞了麼?”君烜墨老神在在地問,紫色的眼眸裡精光閃爍。
“師兄且在外面等著。”宿清雲輕柔地道,手上的動作卻毫不留情,一把將他丟出盥洗室,砰地關上門。
君烜墨在空中翻轉了數下,望著緊閉的門,邪氣一笑。
師弟莫非以為一扇門,便可擋住他的魔識?真是天真得可愛。
不過,偷窺非君子所為,君烜墨收起魔識,飛到客廳裡,坐在敞開的窗戶上,望著外面的竹子。
宿清雲脫了衣服,坐進浴湧裡,浸在溫熱的水中,舒暢地歎息。雖然他的身體經過洗筋伐髓後,不再是凡體,但二十年來的習慣,卻是一時改不掉。在外面趕了這麼些日子,若不在水裡泡泡,渾身不對勁。
至於師兄……如果是以前,他並不介意與他共浴,但自從表明心跡,又有冰晶白蓮上的事,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淡定地與他裸裎相見。
沐浴過後,他重新穿上天羽真鱗法袍,按著腰帶上的小珠玉,換了個樣式。雪青色的法袍,收腰窄袖,輕便大方,淡雅得體,走動時,袍擺飄逸,翻飛如雲。
他拿起梳子,玄靈之氣附在其上,慢慢地梳著濕發,不一會兒,頭髮幹了,柔順貼服在身後,他放下梳子,掬著髮絲,靈巧的手指將長髮一挽,玉簪一插,固定住,後半截髮絲自然垂落,灑脫的髮型襯著雪青色法袍,清雋俊逸,淡定優雅。
他出了盥洗室裡出,來到客廳,看到君烜墨正盤腿坐在矮幾上打坐,純厚的魔氣形成一團紅霧,圍繞在他周身。
宿清雲沒有打擾他,而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等待他收功。
君烜墨手中結印,沒多久便收功了,他睜開眼睛,看向宿清雲,眼睛不由一亮,笑道:“師弟真乃美人也。”
宿清雲輕咳一聲,道:“師兄謬贊了。”
君烜墨道:“師弟這是害羞了?”
宿清雲瞪他一眼。“師兄可要沐浴?”
君烜墨見好就收,他道:“泡一泡也無妨,不過需請師弟幫個忙了。”
宿清雲會意,拿起一隻茶杯,倒上溫水,擺在矮幾上。君烜墨可無他的矜持,脫了法袍,舒適地靠在茶杯裡,眼睛眯成一條線,包子臉被熱水熏得紅通通。
宿清雲從陰陽珠墜裡取出俟藺封贈送他的玉簡,其中有轉換靈氣的功法,他神識微微探入,許多字元便在腦海中閃現,過了許久,他睜開眼睛。
“如何?”君烜墨趴在茶杯邊緣,問他。
宿清雲搖了搖頭。“此乃巫修界的文字,我一個不識。”
君烜墨眨了眨眼睛,哈哈一笑。
“師兄!”宿清雲無奈地喚他。
君烜墨揮了揮小手,道:“待俟藺封有空時,去問問他。”
“也只能如此了。”宿清雲輕歎。
正說著,門被人禮貌地敲響了,宿清雲走過去,開了門,只見一妙齡少女落落大方的立在門口。
“公子,巫王有請。”
宿清雲不禁抬頭看了下天色,夕陽西下,正是傍晚時分。“姑娘可知巫王請在下過去,有何要事?”
少女抿嘴一笑,道:“公子雖說是修煉之人,但這瓊漿玉液,美味佳餚便一口不吃了麼?”
原來竟是請他過去吃晚宴?
宿清雲淡笑道:“多謝姑娘,在下一會便過去。”
他回到屋裡,君烜墨早已從茶杯裡出來,穿戴整齊,懸浮跳至他的肩頭,揪一縷他的髮絲。
“師兄好快的動作。”宿清雲訝然道。
“主人宴請,做客人的,自然要赴宴。”君烜墨正色道。
宿清雲失笑,從屋裡出來時,赫連丹已經一身清爽地立於屋前的小廊上,那妙齡少女遠遠地站在一角,似乎怕極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可怕氣息。
看到宿清雲出來了,少女匆匆迎了上來,眉開顏笑道:“兩位貴客請隨奴家來。”
“有勞姑娘了。”宿清雲溫和地道。
兩人跟著少女,過了幾個庭院,來到了一個水榭,水榭的四周掛滿了被夕陽染成橘紅色的輕紗,三張長形矮幾上,擺滿了美食和美酒,一身霜色法袍的俟藺封慵懶地靠著水榭的柱子,手裡抓著一把魚食,悠閒地給魚兒投喂,聽到動靜,他轉頭,柔聲道。
“兩位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