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你太弱了
清冷的月光灑在荒野上, 將綠色的草染成銀白色,一層淡淡的白霧隨風彌漫, 朦朧之中,肢離破碎的屍體,格外淒慘,深色的血液染紅了這片區域, 死不瞑目的頭顱, 猙獰恐怖,如人間煉獄般,草原上的動物都主動遠離此處。
眾屍之中, 唯有一具身穿銀色華麗長袍的白髮屍體, 完整無缺,他眼睛圓睜, 神情麻木地仰躺著, 胸前的衣襟染紅了一片, 如一朵豔麗的花, 將他蒼白的俊美臉龐襯托得異常妖異。
一陣風吹過, 吹散他的髮絲, 露出飽滿的額頭,原本胭脂色的蝴蝶紋印, 吸了眉心的一滴鮮血後,紅得發黑, 陰森而詭異。
不知過了多久, 屍體額頭上的蝴蝶印紋發出微弱的光芒, 漸漸地,越來越亮,形成黑色的符文,螺旋著往上轉,上升至十幾米的空中,逐漸形成一個圓形的陣法,越擴越大,一個繁雜龐大的符文陣法,完美呈現。
忽而,陣法中心被撕裂了般,出現了一個黑洞,藍色袍擺飄逸,一道人影漸漸地自黑洞裡落下,他懸浮在空中,低頭往下一看,看到了地上的屍體。
白與紅鮮明對比的顏色,令他縮了縮瞳孔。
輕輕落至地面,踩著染血的草,走至屍體邊上。
“姬楓涯……”赫連丹喚了一聲,地上的屍體毫無反應。赫連丹眼裡閃過一絲兇狠的光芒,蹲下身,手指探到姬楓涯的鼻下。
何人竟敢殺了他的鸞伏?
他臉色陰沉,眼睛落到姬楓涯胸膛上那致命的傷口,解開他的衣袍,露出平整的劍傷,傷口寬約兩寸,深約十寸,幾乎刺透了他的心臟,手法乾淨俐落,一劍致命。不過,奇怪的是,姬楓涯難道傻了不成,竟未曾掙扎,平躺著任人刺殺?
再觀其神情,似乎受了極大的打擊,木訥中夾雜中震驚,渙散的眼睛裡,怨氣濃郁,陰森十足。
原是優雅俊美的人,死相卻如此難堪。
赫連丹的手,輕輕撫過他的眼睛,讓他閉上眼睛,取出一個瓷瓶,將凝煉的藥水倒在他胸前的傷口上,那傷口吸了藥水,漸漸地癒合,除了一大片血漬,再無痕跡。
“本尊難得收個鸞伏,豈能如此輕易死去?”赫連丹拉回姬楓涯的衣裳,擦去他臉頰上的血漬,毫不嫌棄地將他打橫抱起,掠過四周的屍體,他冷冷一笑。
“能一舉殺死二十多個天魔,此人的境界絕不下於無相天魔。”他低頭,盯著姬楓涯的臉。“你該慶倖成為本尊的鸞伏,尚有一縷魂魄與本尊的神魂相連,通過印痕逃至本尊身邊,躲過了死劫。待本尊重凝你的元神,即可復活,只是……”
他沒再說下去,身體倏地懸浮,往天空中的符文陣法飛去,沖進陣法中心的黑洞內,直到他消失後,陣法消散,化為點點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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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的寶船在雲層穿過,明媚的陽光,將寶船上的桅杆照得發亮,甲板上活動著數人,皆穿著灰色的衣袍,有的在打掃,有的在拉帆調轉方向,好不熱鬧。
宿清雲被外面的響動吵醒了,他睜開眼睛,習慣性地往自己散在枕頭上的髮絲上摸索,卻意外地沒有摸到該有的“人”。他驀得清醒,坐了起來,拉了拉寬鬆的內袍,低頭在枕頭上找了一圈,毫無蹤影,他困惑地搬起枕頭,趴在床上尋找。
“師弟在找何物?”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磁性聲音突兀地響起,宿清雲轉頭,但見一身墨袍的高大男人靠在臥房的門口,頭倚在門框上,奇怪地看他。
宿清雲放下手上的枕頭,直起身體。“師兄。”
恢復真身後的師兄聲音與變小後的聲音截然不同,聽多了略微稚嫩的童音,再聽這成熟男人的磁性,略為不慣。
“可是睡飽了?”君烜墨問。
“嗯。”宿清雲下了床,穿上衣袍,套上靴子,整理儀錶。從盥洗室裡出來後,髮絲高高束起,紮了一個髮髻,終於不必披散了。
君烜墨盯著他頭上的髮髻,眼裡閃過一絲可惜。
“師弟可是餓了,我叫唐小子送早膳來。”他道。
宿清雲摸了下肚子,與他一道走出臥房,來到小廳堂。“師兄夜裡睡得可好?”
君烜墨道:“尚可。”
宿清雲想問他夜裡是否上床睡了,卻又問不出口,只能憋在心底。
正想著,房門被敲響,君烜墨揮了下手,門便自動開了,露出唐玉澤那張笑眯眯的臉。
“宿尊主,尊者,二位早。”他提著食盒進來,一如在晉江城的小宅院中般,嫺熟地將食盒中的早膳擺在桌子上。
“早。”宿清雲溫和地道。“阿澤身上的傷可是無大礙了?”
唐玉澤拍了拍胸脯,揚眉道:“宿尊主放心,在下身體已完全恢復了,秦重的醫術不錯,有他在,小病大病都能治。”
“秦重他……”宿清雲沉吟。
唐玉澤懂他的意思,道:“秦重久病成醫,數百年下來,醫術超群,唯獨不能自救,好在有尊者,有宿尊主,讓我們有了一線生機。”
宿清雲看了眼拿起筷子的君烜墨,問道:“師兄昨夜所言,可是千真萬確?”
君烜墨抬眼道:“我何曾騙過你?”
騙?
宿清雲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君烜墨臉色一繃,顯然也是想起他們初見時的情形,為騙清雲為自己拔劍,道自己是被魔尊封印的神仙,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他才是真正的魔尊,而那封印他的人卻是諸界之神。
“我與你坦誠相待後,可有騙過你?”君烜墨問。
宿清雲見好就收,他點頭道:“我自是信師兄。”
君烜墨臉色緩和了幾分,銳利的紫眸看向唐玉澤,唐玉澤立即挺直了背,不敢喘一口大氣。被魔尊盯視,壓力巨大。
“只要秦重下定決心,一切好說。待早膳後,讓他過來,進錦繡天闕圖,在玄靈之氣濃郁之地,散去魔功重新修煉,事半功倍。”他道。
唐玉澤聽到錦繡天闕圖,雙眼一亮。尊者果真有辦法!這錦繡天闕圖可謂極品法寶,不但空間龐大,還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玄靈之氣。
他搓了搓手,高興地道:“宿尊主,尊者,你們慢用,我先去叫秦重。”
宿清雲見他如此迫不及待,笑道:“去罷。”
唐玉澤得了允許,放下食盒,轉身急衝衝地走了。
宿清雲坐了下來,端起粥,小小地喝了一口。
當兩人差不多吃完早膳時,唐玉澤拉著秦重一臉高興地回來了。相比唐玉澤的毛躁,秦重沉穩許多。他恭敬地向宿清雲和君烜墨拜禮。
宿清雲擱下筷子,溫和地對他道:“無需如此多禮,你與阿澤一樣即可。”
唐玉澤雖認他們為主,卻並不卑微,會與他們同桌而食,同道而行。秦重如此慎重的拜禮,反而顯得拘束了。
秦重是個聰明人,微微一笑,道:“多謝宿尊主。”
唐玉澤見他們用完早膳了,俐落地將碗盤收進食盒,拿出抹布擦了擦桌子,把食盒往旁邊一擱,拖著秦重坐了一下來。
“宿尊主,我們今日便開始麼?”唐玉澤問。
“阿澤!”秦重輕斥。哪有如此開門見山,單刀直入的求人辦事?
宿清雲道:“只需秦重點頭,隨時可行。”
秦重遲疑地道:“我們即將進入地藏島的範圍,若在下就此散去魔功,毫無修為,恐怕會拖後腿。”
經他一提,確實是個問題,宿清雲問:“距離地藏島還有幾日?”
他們原先的計畫是走陸路,乘飛行法器的話,最快也要三天,如今坐上了高級的寶船,無需著陸休憩整頓,更不必經過離月城和幸宗城,可直接從空中掠過,到達祈星港。
“明日中午即可到達祈星港。”秦重道。
竟如此之快?宿清雲不禁讚歎這寶船實在好用,怪不得楊修等人坐著寶船那麼快便追上來了。
“時間確實過於倉促了。”宿清雲道。
唐玉澤著急。“那何時進行比較方便?”
一旦進入地藏島,即將遇到全魔修界的大能了,不說魔尊,單是魔王,便有數百位。
君烜墨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眾人,神情倨傲地道:“你們是否忘了什麼?”
“尊者……”唐玉澤眼珠子一轉,想通了。他居然忘了,他們這群人之中,還有位強大的魔尊啊!
“師兄覺得如何?”宿清雲問。
君烜墨道:“進入地藏島後,就你我一起探尋暗陀坤地秘境即可,其他人皆進錦繡天闕圖。”
宿清雲詫異。
唐玉澤不解:“尊者,這不妥。”
他雖只有天魔修為,但關鍵時刻,還能幫個忙,出個主意不是?
君烜墨道:“高手過招,風雲莫測。你們……太弱了。”
太、弱、了!
唐玉澤和秦重對視一眼,心中哀歎。
萬萬沒想到,昨日尊者正用此句打擊了姬楓涯,今日便打擊到他了。
大能面前,天魔確實如嬰兒般,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