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朝雲暮雨
是夜,宿清雲住到隔壁的房間裡, 那是他失蹤以前的屋子, 兩百年來一直空著, 每日有人打掃擦洗, 十分乾淨。
宿清雲掏出一顆光線柔和的照明珠, 代替桌上的油燈,接著他單手結印,給屋子設了一個隔離陣。
君烜墨從他領子裡飛了出來, 落在桌子上,繞著油燈瞧了瞧,一臉嫌棄。
“道修界的修士真窮。”
宿清雲整理床鋪,摸著粗糙的被褥,猶豫了下, 從陰陽珠墜裡取出柔滑的絲綢,平展著鋪好。
“初級弟子的住房皆是如此。”他脫了靴子,躺在鋪著絲綢的木板床上。
君烜墨飛了過來,落到絲被上。“師弟這是要睡了?”
“嗯,夜深了,先睡吧。”宿清雲平躺著, 借著照明珠的光芒, 盯著簡陋的房頂。
一晃二百年,他終於回到家鄉了。
然而, 不知何為, 即使見到了二哥, 卻依然不踏實。
“不回天宮?”君烜墨跳到他的胸膛上,紫眼亮晶晶地問。
宿清雲伸指戳了戳他的小腦袋,笑道:“不了。”
君烜墨一臉遺憾,爬去枕頭,埋進宿清雲的髮絲間。
宿清雲拉起被子,蓋在身上,伸指一點,照明珠暗了下來。
“師弟。”君烜墨喚了他一聲。
“嗯?”
“你這個二哥境界太低,再過十年二十年,壽命就到盡頭了。”
宿清雲沉默了片刻,回道:“我知。”
見到兄長的刹那,他即看出二哥命不長矣。境界不高,無法突破,最終將因壽命走到盡頭而隕落。
好在,他回來了。
宿清雲道:“明日我便教二哥煉氣之法。”
“不去尋你大哥?”君烜墨問。
“事有輕重緩急,從二哥的話中可知,大哥的道行匪淺。”宿清雲閉起眼睛。
君烜墨在枕頭上滾了兩圈,怎麼躺都不舒服,他跪坐而起,目測了下木板床的大小,忽地跳下枕頭。
“師兄?”宿清雲睜開眼睛,看到君烜墨從小不點瞬間恢復真身。
木板床上躺了兩個大男人,一下子擁擠了起來。
“還是抱著師弟舒服。”君烜墨把宿清雲摟進懷裡,一臉享受。
宿清雲擰眉。“師兄,你不怕被此界的規則給消磨了修為?”
“一夜罷了,不足為慮。”他在宿清雲的額角親了一記。“你又不願回天宮,我只好免為其難地恢復真身了。”
“像過去那樣睡,不也行麼?”宿清雲道。從前在魔修界,師兄就喜歡睡在枕頭上。
君烜墨的手往下摸去,嘴巴在他耳邊吹了口熱氣。
宿清雲一把捉住他的手。“別鬧。”
“師弟。”君烜墨輕吻他的臉頰。
宿清雲推開他,側身躺著。“我二哥還在隔壁。”
君烜墨貼上他的背,問道:“你不是布了隔離陣?”
宿清雲用肩膀撞了撞他,道:“睡覺。”
“你已是凝神境界了,還需要睡眠麼?”君烜墨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交纏。
宿清雲黑眸染了幾分情意,輕歎。“別太過火。”
君烜墨嘴角上揚,高興地道:“師弟只管享受便是。”
宿清雲不禁臉頰一熱,拉起絲被覆他頭上。
君烜墨趁機鑽了進去。
清晨的陽光從鏤空的窗戶外射進來,屋內的喘氣聲急促而有節奏,古老的木板床不斷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像一首悠長的曲子,在房間裡回蕩。
宿清雲趴在絲被上,忍不住咬自己的手指,半晌,他催促。
“師兄……天亮了……”
君烜墨頓了頓,側首看地上的光影,不滿地道:“道修界的夜太短了。”
宿清雲:……
君烜墨按著他的背,低頭道:“再一個時辰。”
“……別得寸進尺!”宿清雲掙扎。紫靈觀的道人都起床了,一會晚了,二哥怕是要過來叫門了。
“麻煩。”君烜墨把臉埋進他的頸間,抱怨,動作卻毫不含糊。
宿清雲呼吸一窒,悶不吭聲。
終於,君烜墨得到滿足,卻還抱著他想賴床,門果真被敲響了。
“小雲,起了麼?”外面傳來宿緣的聲音。
宿清雲嚇了一跳,平復呼吸,無情地推開君烜墨,手忙腳亂地穿道袍。
“二哥,我醒了。”他撤了隔離陣,儘量平靜地回應。
宿緣聽到聲音,便道:“你雖失蹤二百年,卻依然是紫靈觀的弟子,需遵守觀中的規矩。”
“二哥,我知了。”宿清雲穿好道袍,梳理髮絲,回頭看到還躺在床上的君烜墨,輕瞪一眼。
君烜墨舔舔嘴,意猶未盡,故意抬了下腿,風景一覽無疑。
宿清雲額冒青筋,扯起絲被,覆到他的脖子處,輕斥。“羞不羞?”
“羞?有何可羞的?”君烜墨湊上去親他的唇。“這一夜你不是喜歡得緊?”
宿清雲直接用被子蒙住了他的頭。“今日你自處。”
他整裝完畢,用玄靈之氣在身上一轉,神清氣爽地開門出去了。被留下的君烜墨掀開被子,露出俊美無儔的臉。
這道觀裡充滿了令人討厭的氣息,特別是那尊泥塑的雕像,被香火供著,充滿了願力。
道修界,果然是玄真掌管的小界。
宿清雲巡著記憶前往大殿,進行每日必誦的功課經。一路遇到幾個小道士,看到他皆露出疑惑的神情。
觀裡何時多了一個這般清俊的道士?
宿清雲彬彬有禮,也不多言,踏進大殿后,循視一番,竟看到幾張熟悉的臉。
兩百年過去了,紫靈觀的觀主老道居然越來越年輕了,從知命之年倒退到而立之年,他的三個弟子,也從古稀之年回到了不惑之年。
觀主也看到了他,笑眯眯地一手捋著下巴的美須,一手對他招了招。
宿清雲走至他面前,向他行禮。“觀主。”
觀主的眼睛裡充滿了睿智之光,他打量著宿清雲,連說了三個好字。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平安歸來,便是萬幸。”他道。
“多謝觀主。”宿清雲再次躬身行禮。
觀主擺了擺手,讓他找蒲團坐下。
宿清雲走到宿緣的邊上,盤腿而坐,開始一天的功課。
念完經後,眾道士轉去圜堂,進行集體打坐。
忙碌了一天,宿清雲來到宿緣房內,從陰陽珠墜裡取出一排小瓷瓶擺在案幾上。
“二哥,這些丹藥給你。”他道。
宿緣盯著案桌上的一排瓷瓶,疑惑地道:“給我?”
“正是。”宿清雲嚴肅地點頭。“二哥丹田靈氣不足,極大的限制了修煉速度,這些丹藥可補充靈氣,十分有用。我這還有一套煉氣之法,二哥學了後,定能吸收最純正的靈氣,完全打通經脈。”
不等兄長反應,宿清雲又拿出一套疊放整齊的法袍。“這是我以前煉製的法袍,二哥將它穿在道袍內,可提高防禦力。”
“小雲……”宿緣一臉無奈。“你在擔心什麼?”
宿清雲握住兄長的手,鄭重地道:“歲月無情,二哥萬萬要保重身體。”
宿緣問:“你怕我壽命不足二十載?”
宿清雲臉色凝重地點頭。
“你道我這兩百年是如何熬過來的?”宿緣失笑。“道修講究反璞歸真,以及順其自然。每個階段便是一次小輪回,待脫胎換骨後,即可保持容顏不改,壽與天齊。”
宿清雲仍不放心。“不管如何,請二哥收下小弟的一點心意。”
宿緣拿起一個小瓷瓶,打開蓋子,聞了聞,一股清香味撲鼻而來。他道:“此丹藥非比尋常。”
“那是自然。”宿清雲道。這些皆是赫連丹親自為他煉製的丹藥,自然與眾不同。“二哥每隔五日,吃一粒丹靈,配合我給你的煉氣之法,不出一個月,即有絕佳的效果。”
“行,都聽你的。”宿緣怕拒絕,傷了小弟的心,就全收下了。
宿清雲終於露出笑容,從陰陽珠墜裡又拿出兩套法袍,擺在桌上。“這是給三哥的,這是給四哥的。等他們回來後,就請二哥轉交給他們。”
他在幻仙界時,為了給師兄煉製新法袍,練手煉製了數套,皆屬上品,能抵擋魔神級別的攻擊。
宿緣摸著精美的法袍,道:“小雲的刺繡,越發的爐火純青了。”
宿清雲輕咳。“既有一技之長,便發揮所長。”
“不錯。”宿緣贊道。小弟成長至此,他這個當哥哥的,心中甚慰,若是大哥看到小雲變得如此穩重,不知該有多高興。
“二哥,明日我想下山。”宿清雲道。
“……你要找出那個傷大哥的修士?”宿緣詫異。昨日小弟說出那一番話,令他震驚萬分。
“先找到大哥,聽聽他的想法。”宿清雲道。
宿緣松了口氣。他就說麼,小弟絕不會魯莽。
宿緣囑咐。“如今改朝換代了,漢人的地位一落千丈,你一人行走在外,需注意安全。”
“二哥放心,我會的。”宿清雲點頭。
兄弟倆又聊了幾句,天快黑時,宿清雲告辭,回了自己的房間。他丟下師兄一整日,不知他會不會生氣。
剛推開門,身體忽地被一股吸力給吸了進去,他一驚,聽得身後碰的一聲,門緊緊關上了。
“師兄?”宿清雲趴在床上,抬頭望著君烜墨那張冷峻的臉。
“師弟好狠的心。”君烜墨壓著他,尋到他的唇,狠狠地吻住。
“唔……”宿清雲瞪大眼睛。
君烜墨稍微離開他的唇,慵懶地道:“繼續早上的事。”
宿清雲道:“別玩了。”
“誰說我在玩?”君烜墨動手剝雞蛋。
“我未設隔離陣……二哥在隔壁!”宿清雲警告。
“讓他聽。”君烜墨道,“他知道了,更好。”
“師兄!”
“我見不得人?”
“不……”宿清雲皺了下眉頭,沒有拒絕他。
君烜墨如願以償,露出愉悅的笑容。“我要動了,你若想設隔離陣,便儘快。”
宿清雲磨磨牙,手指掐訣,彈出一道符文,設下隔離陣。
君烜墨紫眸一沉,如離弦的箭,一發不可收拾。
破曉時分,宿清雲留了一紙書在桌子上,趁著晨光,悄然地離開了紫靈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