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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夜帶刀》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搖搖欲墜

 冰棺之側,銀芒倒轉,幽幽咒文掠過半跪之人臉頰,遊走線條緊繃的脖頸,最終與素白衣衫重疊,再難分辨。

 這些東西看上去輕若無物,卻是令阮霰痛苦萬分。

 咒文正蠻橫地將他體內神力抽離,感覺形如撕扯血肉。心音彷若擂鼓,耳畔鳴響尖銳之聲,引得後腦陣陣發痛。神魂更是遭受辛夷族特有的秘法壓迫,瑟縮著、顫抖著,幾乎要被碾得四散了去。

 痛的時候,阮霰總會握緊手中的刀,但如今所持,不過是把普通長刀,刀尖抵地,幾乎要被折斷。

 阮霰眉頭越蹙越緊。他能感覺到原簫寒正同路西歸對峙,能聽見兩人正在交談,但當聲音傳至耳畔,便散成了飄渺虛無,捕捉不清隻字片語。

 這證明他的五感在漸漸消失。

 “耐心一些,阮霰。”他開始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總能找到脫困之法,畢竟鏡湖底下,那耗費金陵阮氏半數財力才布成的大陣,不都被你打破了嗎?”

 沉沉一番吐納過後,他又道:“耐心一些,但凡是人為的東西,必然有其破綻。”

 這個時候,原簫寒強行塞進他口中那顆藥丸,效力再度湧上來,清涼之意漫過武脈,流轉十二經,讓他魂魄受到的刺痛逐步減輕,靈臺趨於清明。

 阮霰嘗試著睜眼,沒成功,於是外放神識、查探四方,並根據已知信息,做出推論:

 這大殿上至關重要之物,無異於身前的冰棺。又及,辛夷族精通生死輪迴之說,路西歸將一具數百年前的屍身存於棺中,並設下結界維持其不朽,不難猜出背後緣由。

 ——路西歸要復活她。

 不過,刀鞘上殘存的神力,能夠為活死人肉白骨之用,倒是令阮霰感到驚訝。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以這點震驚轉瞬即逝。

 他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威脅路西歸,但前提是,至少能在陣法中自如活動。

 倏然間,阮霰靈光一閃。

 他緩慢撤去壓在刀柄上的力道,偏轉腦袋,“看”向陣法與冰棺相連之處,卻尋找有無破綻。

 玉階前,原簫寒手提長劍,凜然同路西歸對峙。

 “笑話,老夫豈會被你威脅?”路西歸坐在白虎背上,渾厚元力流溢周身,鼓起衣袖,吹得衣擺獵獵作響,“你莫忘了,你現在可是在老夫的地盤上。”

 “那又如何?”原簫寒歪了歪頭,表情輕描淡寫。言罷,長劍一抖,招式凌厲而出。

 這一劍掀起風浪,所過之處,劍芒刺眼,宛若正午之陽,但揮斬出的溫度並不炙熱,而是絕地般的冰寒,彷彿千年深雪淬煉而成。

 冷風,冷鋒,凜凜攻向路西歸,不留絲毫回寰餘地。

 路西歸趕緊操縱白虎後退,立於斜前方的玄武瞬閃至他身前,試圖攔下原簫寒此招。

 熟料眨眼過後,原簫寒已出的劍竟勢頭一轉。

 劍動人動,旋身之間,足尖點地,紫衣猛踩玄武高仰的頭顱,躍至半空,以泰山壓頂之勢落劍。

 玄武立時回首,張口噴出幽色氣勁,詭譎妖氛霎時充溢原簫寒周遭,卻見這人避也不避,踏氛邪前行,劍招不動分毫。

 那雙星夜般明亮的眼眸裡,不見半點情緒,居高臨下望來,彷彿無悲無喜的神佛瞥見死物。

 情急之下,路西歸合掌結印,口念咒語。

 劍風便要逼近,說時遲那時快,玉階之上的阮霰嘔出一口鮮血。

 熱血噴灑,點點滴濺冰棺,寒氣升騰之間,倏然凝結。

 這一聲實則極其細微,但修行者之耳目何其聰敏?原簫寒當即變了臉色,身形一凝,劍勢一頓,路西歸趁著這微微間隙,疾速後撤。

 “花間獨酌,我們要不要做個交易?”路西歸堪堪避過了一劍,在玉石碎屑漫天紛飛的雜亂中,兀的出聲。

 他心知肚明原簫寒不會接話,便開門見山道明條件:“玉階上的那位朋友,神魂似乎出了些問題,否則以他的境界,不會被壓迫至此。不如這樣,我用我族法寶,替你那位朋友將神魂修復,而他,只需貢獻出一點點那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力量。”

 “他不聽我的,我沒辦法替他做主。”原簫寒被這話逗笑了,眸眼一轉,提議道,“不如這樣,你讓他從陣法裡出來,你們面對面、親自談。”

 “呵,你這小子,還挺有主意。”路西歸聲音沉沉。

 原簫寒忌憚路西歸再次對阮霰出手,路西歸害怕原簫寒不顧玉階上的人對他下殺招,條件談不攏,對峙由激烈轉為無聲。

 玉階之下氛圍沉默凝滯,而玉階之上,阮霰終於抬起眼皮。多虧路西歸那道咒法,讓他嘔血的那瞬略微偏移身形,從陣法中心挪開幾分。

 ——由此可推測,越靠近陣法中心,壓迫之力越強。

 阮霰看向凝結在冰棺上的血。

 初登玉階,他便探過這尊冰棺,發現上方罩有結界,外物不可穿透——當時以刀試探,但現在,他的血卻是濺了上去。再細看,那些自外界湧入山洞、湧入井口、湧入殿內的幽藍煙霧,亦透過這層結界,流轉在冰棺周圍。

 那麼是否可以作出結論,凡是有利於冰棺中人復生的東西,結界都不會拒絕?

 一試便知。

 阮霰徹底鬆開刀柄,沉然提氣,調轉體內神力,盡數覆於掌間,接著拼出全身力氣,推掌而出,擊向冰棺。

 此一掌,氣勢並不如何,但附著的神力太過強大,使得冰棺無以承受,竟自行炸裂!

 轟——

 一聲巨響倏起。

 玉階之下的兩人齊齊看來,一人面露驚恐,一人眉眼間浮現喜色。

 原簫寒與路西歸同時往冰棺旁掠去,他們起始之處相同,但前者驟然折身,斜裡挽出一劍,往路西歸面前落下澎湃劍意。

 路西歸被阻攔在後,眨眼過,原簫寒已至阮霰身側。

 又是一道劍光起,揮退便要落到阮霰身上的冰棺碎片。

 原簫寒攬過阮霰,手掌貼上這人後心,為他渡去元力,穩固心魂。

 這人情況極其不佳,原簫寒皺起眉。

 “人。”阮霰道出一個字。

 原簫寒道“好”,接著抬劍一指,將原本躺在冰棺裡的人隔空奪來。

 此人乃是一名女子,先前有冰棺與結界相護,保持著生前模樣,骨肉豐滿、面容姣好,便似尋常姑娘枕玉入睡一般,但此時此刻,兩者俱毀,血肉頃刻化作煙塵,唯餘一具乾枯屍骨。

 原簫寒如同對待先前的燈盞、白日里的竹傘般對待這具屍體,指尖一點,分出一絲元力,使之懸浮不落。

 “你——你們——”

 見得此性情,路西歸的神情已不是震怒能夠形容,他伸著手,指尖顫顫,瞪視玉階上的兩人,一時之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的想法很好。”阮霰撩起眼皮,冷冷望向路西歸,“只可惜,你這位朋友,無福消受。”

 “呵!”路西歸怒極反笑。元力迴旋周遭,掀翻兜帽,定睛一看,這人竟只有半個腦袋,那空蕩蕩的後腦勺,乃是以奇異氣勁填充。

 “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把阿遙還回來,否則,我會讓你們為她陪葬!”路西歸聲音低沉嘶啞,話語之間,邪氛妖氛,乃至魔氛俱起,四散流轉,濃得幾乎凝成實質。

 恰在這時,白玉殿外,響起一陣空靈琴聲!

 援兵。

 至於是誰的援兵,不必多言。

 原簫寒反手落劍,直刺仍舊運轉著的聚力陣法。

 此一擊,力道使了十成十。陣法破碎剎那,幽藍的鬼月之力失去目標,往虛空胡亂溢開,那具懸浮半空的屍體,更顯枯朽森然!

 “你——花間獨酌!”路西歸一聲怒號,振臂凌空。

 他坐下白虎聞訊前行,早已腐朽的妖獸屍骸,喉間滾出低吼。

 原簫寒跨出一步,將阮霰擋在身後,並往落下一道結界。

 “沒必要護著我。”阮霰輕聲開口,聲音質地清冷,彷若空山寒月之間,玉石相擊。

 話畢,雙刀落於手中,淡然走出原簫寒劃出的結界。

 阮霰沒解釋。他根本無需向昔日的對手解釋,因為這人不出多時,便能看明白。

 來懸月島之前,周宣理在他腦後.穴位扎入三根金針。抵達懸月島的第一夜,掉落其一。現在不過第二夜,餘下兩枚,竟已搖搖欲墜,至多撐不過一刻。

 這是阮霰始料未及的——以凡人之軀調轉體內所有的神力,消耗竟是如此巨大。

 阮霰不由走了一下神,開始想這兩枚金針掉落後,自己會如何。但倏爾過後,又覺得根本不必想,左不過是落入原簫寒手中,被這人帶回北周、加以利用的結局。

 也罷,既然他逃得過第一次,便能逃第二次。這個世界上,恐怕沒人比他更有耐心,擁有更漫長的生命。

 寒露天刀鞘在他體內,無論怎樣,他都不會死。只是苦了阿七,又要等上許久。

 此念瞬起瞬滅,阮霰垂下眼眸,緩步離開玉階。

 有風拂來,幽幽,緲緲,紛揚素白衣角,翻飛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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