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二，你別不說實話，哪都好還能找不著媳婦？妹子要是離了婚，再帶著倆孩子，人家能樂意要了？」楊華不信。

　　「你管那麽多呢，能掙錢是真的，再說了，要什麽孩子，就是咱想要老唐家還不見得給，跟著他爹就行了。妹子的日子過好了，只有感激咱的，去了再生一個，日子就過起來了。」

　　沒有誰心裡不清楚張在援的目的是什麽，衝著人家有錢去的，楊華心裡也活泛，要是能成，自家不也跟著沾光麽。

　　本來是一片好心的幾個人，現在倒是動機不純了。

　　幾個人到了唐家村，橫著心的把事情鬧大，腰杆硬的要離婚，楚春子一開始還挺鎮定，看見楊華開始收拾東西才慌了起來。

　　「嬸子，我們家的姑娘也有娘家，沒有由著你們欺負的道理，嬸子別覺得我這個小輩的說話難聽，你讓大傢伙都聽聽，滿哪找不著你這麽不地道的，打從我妹子過來，有哪一點是她做的不對的，你說出來我們家認錯！可沒見著你老唐家這樣的啊，統共這麽一個勞動力還躺炕上不能動彈，我妹子跟這過你們家不燒高香，還這麽欺負人，那咱這日子就不過了！」楚春子攔著不讓楊華收拾東西，楊華索性不收拾了，站起來就是一頓說。

　　因著幾個人來的早，上山幹活的都還沒走，這就都凑過來看熱鬧，隔壁綉子也在人群裡說著呢，搖著頭感慨沒見過楚春子這樣的婆婆。

　　老唐家唐山爹這輩的就兄弟兩個，唐山爹老早死了，活著的弟弟唐孟也和媳婦趕緊過來，正在院子裡和張在亭兄弟三個說著呢。楊華對著楚春子說完，就衝著院子喊了一聲，「老三，去把這村長找來，別讓人家覺得咱這說著玩的，離婚！」

　　一群人鬧得不像話，最終村長來了讓楊華收拾張蘭芝的東西，真要離婚就要讓張蘭芝過來離了，楊華幾人心滿意足的走了，楚春子就朝著村長生氣，「好好地媳婦，哪能說離婚就離婚，村長可沒有你這樣的，我家山子現在這樣，離了你給我們再找個媳婦來啊！」

　　「知道人家媳婦好你不好好對人家，你衝我嚷嚷沒有用，你不想理就趕緊找人家說軟話，合著你也什麽都知道啊！」村長和楚春子也挺熟的了，當年唐喜死了以後，楚春子沒少往上找待遇，潑的在鄉里都出名。現在出了這麽擔子事，村長也懶得給楚春子好聲氣。

　　張蘭芝還什麽都不知道呢，上一世哪裡還勞動的了三個哥哥給自己撑撑腰呢，也怎麽都不會想到哥仨不但替自己决定了離婚，連下家都找好了。

　　娘仨這會正磨面呢，閨女美滋滋的在磨盤上坐著，張蘭芝和兒子推著一圈圈的轉，張老太太正燒水準備燙張在援拿回來的野鶏，就看見小外孫女樂的頭頂的小辮子都隨著一下一下的顫。

　　「行了行了，再轉就暈了！芝子，還得多大會能推完啊？」張母燒好了水，把家裡最大的泥盆，對，泥燒的，搬到地上，把兩隻野鶏都扔進盆裡。

　　「這就完了，媽，這麩用不用再割一刀？」張蘭芝推了一身的汗，看著麥麩裡面還有面，就想再推一次。

　　「還用再推？反正是得和著蒸饅頭，不推了，還省點勁。」老太太墊著小脚一搖一晃的到院子裡看了看，捨不得閨女一身的汗，「這就行了，咱收拾鶏去，中午咱就吃。」

　　「媽這水太熱了，得兌兌，再連皮一塊都撕下來了。」收拾好了張蘭芝進屋，才看見水都燒開了，趕緊舀了兩瓢凉水進鍋。

　　「是？就臨出去填了一把火，它竟然開了。」張母進屋看見張蘭芝把熱水澆到野鶏身上，又趕緊出去拿了個破桶進屋，「東西扔這裡面。」

　　張蘭芝手脚很利索，在家當閨女的時候，二哥就能弄些野鶏，鳥，還有一種能吃的鷹，那個年代有的吃的就行，弄回來了一家都高興，但是收拾就都得靠張蘭芝自己收拾，這也弄得張蘭芝看見鶏就反胃，一直到了50多才慢慢地能吃上一兩口了。

　　「媽，中午做了，不等我二哥了？」

　　「不用等，你二哥在外面那一大幫子不少吃，你看看這兩天還著家麽，咱自己吃。」張母找了個簍子，拿著小鐝頭，「我到園子裡挖點地蛋子（土豆），大小應該是能行了。」

　　「讓廣子和你一塊去，媽你少挖點，還有的長呢，現在太早了。」

　　廣子和玉子都顛顛的跟著姥姥走了，張蘭芝自己收拾的倒也快，很快兩隻鶏的毛就都拔了，就剩下幾根小絨毛，張蘭芝拿著慢慢的找。

　　「呵，這就弄上啦，挺肥的吧！」張蘭芝嚇了一跳，抬頭才看見大哥大嫂二哥三哥都進了屋。「我們那幾個，都沒有我打的野鶏肥實。有個小歲數的，根本就不行，那走路聲大的，就怕野鶏聽不見。」

　　「嗯，你走路沒聲，差點嚇死我。」張蘭芝看著又轉身吹噓二哥，嘴上沒吱聲，心裡應聲。

　　「你們怎麽一塊過來了，在外面遇上了？」大嫂過來幫忙，張蘭芝問。

　　「哪啊，我們剛從唐家村回來。」楊華得意洋洋，「我昨天晚上說給你大哥聽，把他氣得不行，這就和你小哥商量著今天一塊找老唐家去，正巧碰見老二出門，就叫上一塊去了。」

　　張蘭芝楞了楞，不知道心裡是什麽滋味，這還真是兩輩子的頭一回。

　　「老唐家怎麽說的？老太婆沒撒潑？」

　　「那還有不撒潑的？我看著山子躺炕上那樣心裡就膈應了，就不能和他過，還過什麽過！」楊華心裡到底有點虛，就尋思著先看看妹子怎麽說的。

　　「怎麽，你們去唐家村了？這還有個哥哥嫂子的樣子了。」張蘭芝還沒有說話，張母和兩個孩子就回來了，後面還跟著大哥家的兩個，大哥家的秀紅一進屋子看見兩隻鶏就尖著嗓著咋呼，「幾天奶家真的吃鶏，媽我今天在奶家吃飯！」

　　「知道了，你就知道吃，不知道像了誰了，都出去玩去，晌午回來吃飯就行了，別在家裡待著鬧騰。」大嫂受不了孩子在家裡待上一刻鐘，看見了就嫌鬧騰。

　　「出去就出去，走，玉子，咱出去玩！」四個孩子呼啦啦出去了，瞬間就沒了影。

　　「怎麽衛民這兩天老是在家裡待著，沒去上學啊？」大侄子比兒子大上三歲，早就上學了。

　　「說是老師病了，學生就都放回來了，那學校就上就是了，有個屁用。」楊華撇撇嘴，「對了，媽，我剛才問小妹，她還沒吱聲，你說就老唐家現在那個情况，是不是該離了。那日子哪還有法過？」

　　「你說離了就離了，倆孩子你幫著養活？」張母看著老大媳婦的樣子，心裡有點不對勁。

　　「我幫著養就我幫著養，再說這不是三個舅舅呢嗎，還能眼看著孩子吃苦受罪不管麽，是不是啊，裡屋的？」楊華被張母說楞了一下，馬上就反應過來，心裡知道老二說的恐怕沒那麽容易了。

　　「就是，這不是還有三個親娘舅麽，再說了，人老唐家的孫子孫女，樂不樂意給咱還是一碼事呢。」二哥張在援在裡屋應聲，「我看著那日子也是沒法過，趕緊離了再找個好的。」

　　「離不離的先另說，真要是離了，倆孩子我一個也不丟下，不要孩子那還能够得上個媽？」張蘭芝把鶏都收拾好了，聽著二哥的話心裡就不對勁，趕緊開口。

　　「那你領著兩個孩子還上哪再找一個，人誰要你？倆孩子是那麽好養的？」一直沒吱聲的大哥冷不丁來了一句，瓮聲瓮氣的，也沒個好態度。

　　「我怎麽聽著這話不對，你們今天去老唐家怎麽說的？這一回來就攛掇著芝子離婚，還是老唐家今天鬧什麽麼蛾子了？」張母坐在小板凳上削土豆皮，「華子，你原原本本的說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