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婚也不是那麽好離的，你當那一步那麽好走的嗎？你們去鬧這麽一場也好，看看這兩天老唐家有沒有個什麽說法。」聽了大兒媳婦說完，但張母知道張蘭芝心裡怎麽想的，就不能隨著兒子兒媳婦一塊說，可也不能說深了，難得知道給妹妹撑撑腰，萬一哪句話說不對了，三個性子計較的就又有話說了。

　　「怎麽不能離了，這咱家又占著理呢，離了我再給找個好的，我外頭認識的人多著呢。」二哥有點憋不住，聽著媽的話沒離婚的意思，估計小妹也是這麽想的，就有點著急。要說原來沒有那個想法還好說，現在有了想法了，就恨不得趕緊讓小妹離了婚嫁過去才好。

　　「你認識的人多，你先把你自己的媳婦找了再說，怎麽你這是外面有人選了？」張母斜了二兒子一眼，那邊張蘭芝開始砰砰的剁鶏了。

　　「有啊，比芝子大四歲，媳婦死了，也沒兒沒女的，在碼頭吃的開著呢，跟著人家可是一點罪都不能受了。」張在援也是個沒心眼的，聽見媽這麽一問就脫口而出了。

　　「哦，這麽好的條件能看上咱了？別的不說咱還帶著兩個孩子，他什麽樣的不好找，還能落在咱身上？他那媳婦怎麽死的？」張母手裡的活也不耽誤，臉色開始有點難看。

　　「嗨，那不是喝醉了就打人受不了就——」張在援說高興了，還當是和別人侃大山呢，嘴一瓢，就什麽都說出來了。

　　張老太太正巧手邊有個空著的盆，手一使勁就把盆掃到地上，就聽見哐的一聲響，張母氣的手發顫，「在援呐，你說的什麽？他媳婦怎麽死的？」

　　張蘭芝幷不傷心，自始至終她就沒有對這 三個哥哥有什麽期待，現在缺心眼的二哥被媽這麽輕易的就套出實話來，張蘭芝心裡反而有種踏實感，不靠譜就還是不靠譜，不會因爲自己重生了就有什麽改變。

　　「不是，媽，他媳婦——」在援看著媽那眼神，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自己心裡也是心虛，這才沒留神說出實話來。

　　「媽，你別生氣，二哥也是想爲我好，不是說了那個人能掙錢，這不也是個好處，怎麽說也是是個男的就比唐山强不是。」張蘭芝還是第一次看見媽摔東西，就趕緊安慰，到底是心裡沒有對這幾個哥哥有太高的期待，雖然事到臨頭不可避免的心裡膈應，也就沒有什麽更多的負面情緒了。

　　張母是個典型的封建賢妻良母型的女人，自己吃苦受累的把孩子拉扯大，但是幷不會教孩子，三個兒子長大了，自己能掙錢了，特別是和老太太住在一塊的老二，更是沒怎麽把老太太放在心裡孝順，張蘭芝也知道，別看現在火氣上來了媽發火摔盆子，但估計也就僅限於這樣了。

　　「我不說別的，張在援，你自己一清二楚那個人的媳婦是怎麽死的，你還能就爲了錢把你妹子填進去，你有沒有一點良心？嗯？你妹子過得艱難的時候你沒說幫一把，是，我老了，沒能力了，在你們跟前說的話都沒有用，你不管就不管，你現在不但不幫你妹子，你還害她，啊？你就不是個東西你！」張母坐在小凳子上，邊哭邊駡，傷心不已，張蘭芝心酸，也是沒有想到這次媽會生這樣大的氣。畢竟在現在的張蘭芝看來，這三個哥哥不管做出什麽樣的事都是有可能的。

　　「芝子還沒結婚那會，家裡欠著村大隊的錢，你天天上山打鷹捉鳥的，全靠著芝子累死累活的掙工分，你還今天去賒個瓜明天欠個棗，等芝子把錢還完了，你們火急火燎的給她找人家，你們這都是當哥的，就這麽一個妹妹，你們天天盯著，沒有一個盼著點好的，你們心裡就怕她再那一天來求著你了，花著你的了，你還够得上是個人嗎？啊？」

　　老太太是真的傷心，雖說自己知道兒子有這樣那樣的毛病，自己也管不了，但是從沒有想到兒子會禍害自己家裡人，此時老太太第一次開始覺得自己老了，可能三個兒子一個都靠不住。

　　三個哥哥和一個嫂子，此時四個人都沉默著，低著頭，懺悔的姿態倒是做的十足，只是個人心裡怎麽想的就不知道了，張老太太仍然傷心，楊華終歸是做媳婦的，叫了張蘭芝一聲，「媽，是我們不好，你別哭了，芝子，扶咱媽上炕躺會吧，別在這坐著了。」

　　張蘭芝點頭，和楊華一起把媽扶到炕上，老太太躺到炕上一言不發，張在亭陰沉著臉，也不說話，看媽躺在炕上了，就轉身出了門，楊華趕緊也想跟上，「芝子，你看著點媽啊」，又轉向裡屋，「媽，我和亭子先走了，家裡還有孩子。」

　　老太太也沒有吱聲，楊華等了一會看婆婆連動都沒動一下，訕訕的笑了笑，也轉身走了。

　　剩下三哥臉色也很難看，想對張蘭芝說什麽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恨恨的拉了二哥一把，沒拉動，回過頭又拉了一把，「你還站在這幹什麽，惹人膈應麽，先跟我回家吧！」

　　張蘭芝真是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會採用這種方法了，待在家裡也一樣有辦法讓唐山和楚春子老實，回娘家倒是白白的惹的媽生了一頓氣。

　　「媽，快別生氣了，我二哥估計也沒想那麽多，不過他這麽一鬧，也能看看唐山那怎麽想的。」人都走了，張母也坐起來靠在叠好的被子上，隻還是有點怔怔的。

　　「你說要是楚春子那也同意離婚可怎麽辦？」

　　「媽，他唐山躺炕上都不怕，我有手有脚的還害怕離婚啊，有他沒他不都得我養活著兩個孩子，離了我還不受氣。」張蘭芝知道那邊不會同意離婚的，今天家裡這麽去人一鬧，估計明天就得來人說好話了。

　　「也是，就楚春子也不能不知道要是離了唐山就得她伺候著了。」張母點點頭，「天都快晌了，做飯吧，一會孩子瘋完了回來該餓了。」

　　這邊張蘭芝和張母做飯，唐家村那邊，楚春子正在唐山家坐著，屋子裡坐了不少人，唐山的小叔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唐山，「這是你自己的媳婦，人家不願意和你過了，你還不知道是因爲什麽？」

　　唐山動了動嘴唇，看了眼楚春子，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南叔（就是小叔，因爲住在村子的南邊，家裡的小輩都叫南叔）嘆了口氣，「嫂子，你這現在是個什麽意思？這就離婚？我話就這麽說，離了，人芝子一點影響都沒有，咱家山子這還不能動彈，誰伺候著？你有老的一天，到時候你是讓湖子伺候還是海子伺候？他倆不找媳婦了，你讓你三個兒子都沒個好日子過？」

　　「你看孟子弟你說的，我可沒應聲過要離婚，這不是我就說了那麽句話，芝子那就氣性大的鬧回娘家了嗎，也是我這個當媽的不會說話，我去說個好話服個軟，怎麽也不能叫我家山子沒有媳婦不是。到時候過去，還得老弟你跟著過去一趟。」楚春子心裡也懊悔，大兒子聽自己的話，但是從小沒在自己跟前長大，在自己心裡總是差著一層，要讓自己伺候這個兒子肯定是不願意的，自己這個當媽的都還沒有被人伺候著呢。

　　「行，你有這麽句話在這，我就知道你心裡有數了，你什麽時候過去，找人招呼一聲。」南叔點點頭，「行了，那我們就回家了。」

　　南叔招呼著兒子老婆回家，臨走看了看唐山，想說點什麽，最終覺得楚春子也在，什麽也沒有說。

　　楚春子做好了决定就沒有什麽心事了，至於張蘭芝一家會不會死命的堅持著一定要離婚，在楚春子看來都不是什麽大事，只覺得自己去服個軟說說好話，大不了就多去幾次，肯定是沒什麽問題的。

　　楚春子回了家就開始預備東西，拿了兩把鶏蛋，還找了塊大女兒在外地捎回來的斜紋布，沒有當地的平紋布那麽厚，正好能做個夏天穿的褂子。

　　「媽，這塊布也拿著啊，你不是說留著做個褂子夏天穿嗎？」唐桂芳有點詫异。

　　「這不是沒那個好命穿嗎？你到人家家裡去不拿點好東西，還能讓你嫂子回來麽。」唐桂芳點點頭，「那要是大嫂自己不想回來怎麽辦？」

　　楚春子楞了一楞，忽然後悔極了，這些東西現在都要送到別人家裡去，當初自己要是拿給大兒媳婦，怎麽著也是進了自家人的肚子裡去。

　　下午南叔在家裡聽唐桂芳過來說明天一早去夏山坳，點了點頭，南奶嘆了口氣，「你那個嫂子，真是不知道好歹，咱家這四個小子，有一個能找個芝子那樣的媳婦我就能偷著樂了，她這可倒好。」

　　「這就是個人的命，我出去一趟，問問山子到底是怎麽想的，我看山子要還是聽他媽的話，這次芝子就是回來了也過不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