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張蘭芝所說的簸籮，就是一種廢物利用下的産物，用來縫簸籮的最好的是酒盒，別的紙箱子都可以，拆開剪好，一般是三四片叠在一塊壓好，用尼龍綫或者白綫都可以，先用小錐子鑽上小眼，再用綫緊緊地縫到一塊，形狀一般都是中間一個四方形的底，四邊是下窄上寬的梯形。

　　這種簸籮放個針綫零碎的都挺好，這還是上輩子張蘭芝再婚後村子裡一個瞎眼的老太太先做的，老太太眼睛雖說看不見，但是穿針引綫的本事眼睛好的小媳婦都趕不上，看不見了之後，坐在家裡閒著就縫些東西，也不知怎麽想到的用酒盒子縫簸籮，當時可以說風靡了整個村子，那會張蘭芝歲數也大了，閒來無事也在家縫的一摞一摞的。

　　「簸籮？怎麽還能縫啊？」綉子一頭霧水。

　　「能縫，等回家我去你家裡看看是什麽樣的硬紙殼子，太厚了可能不行。」張蘭芝一時也忘了這會還沒興起來做這種簸籮呢，占了上輩子瞎眼老太太的便宜。

　　「那可好，能縫芝子嫂你都拿回家縫去，我可不要！」綉子就像甩了個大包袱，「我那天說家裡的面鬥像是裂開了，讓崢子看哪能弄點書紙什麽的回來，到時候麻煩嫂子你給做一個，人家可好，不知道在哪裡混了個酒廠的朋友，弄了那麽一大堆的硬紙殼子回來，可愁死我了。」崢子就是綉子家裡那口子。

　　「酒廠的紙殼子倒是正好能縫簸籮，到時候我教你，縫了放家裡盛個什麽都行。」

　　「好好，香子，到時候你也來，咱都縫了！」

　　三個人說笑著不知不覺得就走到海邊了，大正晌的，頂著大太陽走了那麽遠的路，額角都是汗，走到海邊立馬一陣凉風吹過來，海灘將將空出來一點，不過倒是零星的有幾個人拿著小鎬頭在挖蛤。

　　幾個孩子早拿著小簍子竄出去了，張蘭芝幾個也不管他們，各自拿著各自的工具，就下了海灘。

　　張蘭芝的主要目的還是海參和紫海菜，今天也不知是哪股風沒刮對，蝦爬子滿海灘的跑，弄得張蘭芝海參沒撿多少，蝦爬子倒是抓了有一桶了，雖說蝦爬子跑的挺快，但是多呀，張蘭芝手也快，桶裡的蝦爬子擠擠攘攘的沙沙作響。

　　不過也就是這一陣，風向變了，海灘也空出一大塊來了，滿海灘的蝦爬子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就剩零星的幾隻還在滿海灘的跑。

　　「你看看到底是萬物都有自己的本事，這一陣的功夫變個風，滿灘子的蝦爬子就都跑沒了。」香子本來也是挖蛤的，等留意到蝦爬子開始抓的正過癮呢，人家就都跑沒有了。

　　「剛才那是刮的南風？不是，一陣東北風，就這股子風把這些小東西都弄上來了。」張蘭芝把滿滿一桶的蝦爬子倒進麻袋裡系好，免得它跑出來，香子看見了雖說習以爲常但還是一陣無力。

　　「芝子嫂，你這手也太快了，俺家德子都常說，我和你一比，我都成廢物了。」

　　「你沒拍他一巴掌，個不會說話的。」張蘭芝笑笑，提著空桶又開始找海參。

　　每個月的陰曆十三和二十七這兩天，都是海空的最大時間最長的兩天，等張蘭芝手快的拾了半桶海參順帶的在石硼（就是海邊的那種大石頭，上面會有很多海裡的附著物，像野生的牡蠣扇貝等等貝殼類大多都長在這上面）上摘了一簍子海虹，海灘上已經不少來趕海的了。

　　海灘上的紫海菜到處都是，也沒有人拾，張蘭芝捎帶手的就弄了很多，人一多，就不太容易弄到東西，沒一會，香子和綉子就過來叫張蘭芝了，「芝子嫂，要不咱回去得了，今天人也太多了，擠擠攘攘的怪煩的。」

　　該弄得也弄了，張蘭芝也沒有意見，就把瘋玩的幾個孩子叫過來，正準備回家，就看見碼頭那邊幾條小舢板慢慢悠悠的靠岸。

　　「芝子嫂，那邊小船上岸了，咱過去看看去唄，買個魚吃吃也行啊。」香子家條件好，她家裡那口子也疼媳婦，就使得香子快人快語的直腸子還帶點小孩心性。

　　三個人在一塊好說話，香子這麽一說，就推著車往碼頭那邊走過去，等走到了，小舢板上的船夫也慢悠悠的搖著櫓靠到碼頭了，看見三個人過來，就笑呵呵的打招呼。

　　「有什麽魚啊？什麽價啊？」

　　「今天還真沒有什麽好魚，就是點海鮎魚，你要就三分錢一斤。」船夫看買賣來了，也不急著往碼頭上搬東西，悠哉的卷了個烟捲點著了砸吧著。

　　香子一聽海鮎魚，就有點嫌弃，張蘭芝重活一世也沒有搞明白包括自己在內的這個時代的人到底是怎麽了，明明窮的吃不飽穿不暖的，講究還特別多，這不吃那不吃，這嫌弃那嫌弃，海鮎魚再過幾十年想吃這麽新鮮的都不一定能買得到，這會還都嫌弃的眉頭直皺。

　　「就海鮎魚？沒有別的？」

　　「還真有，青魚要不要？」船夫一根烟抽完，看香子皺著的眉頭就樂，「沒趕上好時候啊，昨天的魚好，今天都是些破爛魚，那點青魚我都快忘了。要就兩毛錢一斤。」

　　「青魚還行，那你給我稱點，給我找那有籽的啊！」

　　看香子那買魚，張蘭芝低頭看老老實實跟在自己身邊的兒子女兒，「你們倆想不想吃魚？想吃咱就買點。」

　　兩個孩子都懂事的搖頭，張蘭芝也就沒再問，反正正幾天都是要來趕海的，要是遇上合適的就買點，雖說現在家裡還是沒錢吧，但是便宜的魚還是能買點的，在張蘭芝看來，那青魚還真沒有海鮎魚好吃，可這會就認這個，也沒辦法。

　　回到家張蘭芝還是忙活那一套，剛忙完，一家子吃了飯，大姑子唐桂芬晃晃悠悠的過來了，張蘭芝趕緊把人迎進門，「怎麽這會過來了？」

　　「本來就打算找你說說話的，今天來了一趟，我哥說你領著兩個孩子趕海去了，就讓肚子裡這個小東西鬧得，不然這麽熱的天我也跟著趕海去了。」唐桂芬坐到炕上，說著還拍了自己肚子一下。

　　「你可是的！你那是個肚子不是別的，下手怎麽沒輕沒重的！」張蘭芝被唐桂芬拍自己那一下嚇了一跳，心裡也無奈，大姑子風風火火的性子可是像楚春子像了個十成十，好在爲人處世上不像楚春子那樣。

　　「還說呢，嫂子，我可是快被這小東西燥死了。」唐桂芬一肚子不滿，絮絮叨叨的和張蘭芝說，張蘭芝收拾完了擦擦手，就坐在炕前的凳子上，聽著大姑子的絮叨。

　　「芬子，你這麽想可不對，志東不也是爲了你好爲了孩子好，你這可沒有挑人家理的地方。」

　　「不是，嫂子，當初咱媽非得把我送出去接咱爹的班，其實上面有大哥在，下面還有個海子弟在，怎麽輪也輪不上我一個閨女，到現在咱村子裡還有說嘴的，說不該送我這個閨女出去。」唐桂芬嘆了口氣，「當初我就在心裡發誓，這輩子娘家絕對不能扔，嫂子，他老許家一直對我顧娘家有說辭，許志東也和我吵嘴，把我氣得，我就明說了，這日子就是不過了我也得顧著娘家。」

　　張蘭芝心裡直嘆傻瓜，這個大姑子因爲當初接班的事，心裡一直都對這些兄弟心懷愧疚，爲了幫扶娘家可以說和老許家爭執了一輩子，這點事一直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一根刺。看唐桂芬在委屈的抹眼泪，張蘭芝又覺得好笑。

　　「行了行了，快別哭了，你懷著的不是你自己的孩子啊？你有這個心，芬子，我和你大哥心裡都高興，但是你得知道你不欠我們這些人的，你有你自己的日子，我們也有我們的日子，等再過兩年，海子他們都結婚了，還能都靠著你一個人養活？」

　　玉子悄麽聲的遞過來塊毛巾，唐桂芬接過來擦了擦眼泪，摸了摸玉子的腦袋，「嫂子，我也不是非得攬活上身的人，但是咱家裡就我一個人出去了，我有這個能力，他老許家怎麽就一點人情都沒有。許志東還說什麽，說你媽是不是就養了我一個閨女，是，是不只我一個，但是最受恩惠的是我啊！」

　　張蘭芝是做媳婦的，和大姑子沒辦法說的太深，教的多了別以爲張蘭芝自己就是這麽做的，也只能嘆口氣，「芬子，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肚子裡的孩子好好生下來，別的都是虛的。」

　　「就是，你不想想你自己才拿了幾個工資，幫扶家裡的還不都是人東子的工資，不怨人家有說辭，你不先把孩子穩穩當當的生下來，站穩脚了，你兩口子那仗還有的打。」

　　說這話的是唐山，這話一出，嚇了張蘭芝一跳，從趕海回來就看見唐山呆愣楞的，張蘭芝忙忙活活的也沒管，這回突然出聲還開始當狗頭軍師了？

　　其實唐桂芬也就是心裡委屈，懷孕了情緒起伏較大更容易覺得委屈，許志東不經同意的請假就是個□□，唐桂芬這會也年輕，傻大姐似的根本沒把肚子裡的孩子當回事。

　　唐山這話一說，唐桂芬還真覺得有點道理，擦了擦眼泪就鬥志昂揚了，張蘭芝直瞪唐山，「那可是你自己的妹子，你可別不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