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少吃點，一會酸倒牙。」張蘭芝吃了一個就不吃了，其實很好吃，桃子味很濃，不過就是太酸了，這會也沒有冰箱，不然加糖熬了放冰箱也好。當然這會也不用愁沒冰箱壞了怎麽辦，就看那爺仨的吃法，不用等壞了，就能收拾完了。

　　桃子也沒能等到那爺仨收拾，快天黑的時候唐桂芳過來，叫一家子過去，原來是唐山的大妹唐桂芬回來了。

　　楚春子看著大閨女的肚子喜滋滋的，「這都幾個月了你還往家裡跑，志東也是，不怕你出點什麽事？」

　　「能出什麽事，來回都坐車，要我說不會來，東子非得讓這會回，這不靠著你給伺候月子嗎，要是在那邊生了，我婆婆又不能過去。」

　　「看沒看是個閨女還是個小子？」

　　「找人看的，說一般是個小子，要不然東子能這麽著緊？我那廠子還不願意放人呢，他倒好，硬是找領導給我把假請了。」唐桂芬說著，一百個不願意，按說爹死了幾年了，家裡沒人接班，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媽硬是找了個機會，大哥大嫂也都不爭，三弟也不搶，這好事就落自己頭上了，當初接班的時候自己心裡就下定决心了，一定得好好幹，幫襯著家裡的兄妹。

　　爲了這事唐桂芬從結婚和老許家不知道爭執了多少回，現在懷孕了，許志東說不讓自己幹就不讓自己幹了，可是在自己看來，什麽都沒有自己工作掙錢幫襯家裡面重要。

　　「嘿你個憨妮子，那不是志東爲你好啊，你還不知好歹了。」楚春子對大女婿可是一百個滿意，家裡一個比一個能行，有本事又有錢，雖說現在看來大女婿是他家裡混的最差的吧，但也是在銀行裡幹的，放眼整個唐家村，再也沒有誰家的女婿比自家的有本事了。

　　唐桂芬沒吱聲，有些話和媽沒法說，還是得和大嫂說，這麽想著，就聽見外面一陣亂糟糟的，知道應該是大嫂一家過來了，趕緊下炕。

　　「哎呦，我的山子也來了，山子啊，山子哎，你看看可是能走了，媽就放心了。」楚春子一看見唐山拄著根棍子慢悠悠的進門，眼泪刷的就落下來。

　　本來笑呵呵的唐山臉上就有點僵，唐桂芬嘴角抽了抽，趕緊打招呼，「大哥大嫂，快進屋，沒想到我哥能好的這麽快，本來還打算一會過去看看呢，這倒好，讓我哥先來看我來了。」

　　「一家子不論這個，你哥我這好不容易能動彈了，可不得趕緊顯擺顯擺，你這也是好幾個月了吧，東子怎麽沒陪著你回來？也放心讓你自己一個人？」

　　「路也不遠，有什麽不放心的，廣子，玉子，快過來，大姑給你們拿好吃的。」

　　廣子玉子一進奶奶家的門，就立馬拘謹的待在張蘭芝身邊，眼睛也不亂看，也不說話，就是保持微笑。楚春子這會沒人搭理，就抹了抹眼泪喊大兒子一家進屋，看見孫子孫女的樣子，不滿的撇了撇嘴，也沒吱聲。

　　唐山心裡還對楚春子不露面而不滿，張蘭芝可是清淨的不得了，沒有楚春子攪和，張蘭芝就是再膈應唐山，也能凑活著把日子給過下去了。這會進了屋，都寒暄了，張蘭芝就很自覺地在外屋幫著做飯了。

　　家裡一有客人就包餃子是楚春子多年的傳統了，當然就是想多做幾個菜也沒有東西不是。外屋菜板上是一大塊外脊肉，底下的肥肉厚墩墩的，看著都像是要往外冒油。

　　楚春子一看見張蘭芝看見那肉了，臉色就不是很好看，正巧唐桂芬又在炕上喊她，「媽，我不是割了塊肉回來嗎？今天回來的晚，也沒能割上好肉，家裡人也多，就都剁了吧。」

　　外屋楚春子差點沒被自己憋死，可閨女這麽說了也只能應聲，張蘭芝也不吱聲，看楚春子的樣子心裡就好笑。

　　「你大妹說都剁了就都剁了吧，」楚春子把刀給張蘭芝，又看唐桂芳，「芳子，那青方瓜就弄那麽一點哪够，我不是摘了兩個，都擦了。」

　　青方瓜就是還沒長成的南瓜，不是那種圓南瓜，是長長的那種，還嫩著的時候擦成絲燙好，包餃子很香。兩個青方瓜能燙一大盆，再加上楚春子已經摘好的一大把韭菜，就是在剁上一斤肉也不定能吃出肉來，張蘭芝老老實實的剁肉，也不多說什麽。

　　大大小小的一共九個人，也虧得楚春子張蘭芝都是幹活利索的，家裡大大小小的蓋簾都包滿了，到最後案板上還放了能有二十來個，外屋唐山的小弟唐海已經把一大鍋水燒開了，楚春子開始下第一鍋餃子。

　　這會的人肚子裡都沒有油水，也難得吃一次餃子，有的能吃的一頓都能吃上七八十個，楚春子也沒用張蘭芝下餃子，一直讓張蘭芝到炕上先吃，唐桂芬看著就覺得不太對，心裡留了個疑，尋思等著晚上要好好問問媽是怎麽回事。

　　一頓飯吃完都要九點了，張蘭芝一家吃完了趕緊回家，餃子最後還剩下兩盤，楚春子收拾飯桌的時候先把兩盤餃子放到碗櫃裡，看的張蘭芝一陣無語，誰也沒盯你那點餃子，至於防賊似的防著嗎？

　　晚上楚春子和兩個閨女一個炕上睡，因爲下餃子燒的火多了點，炕上就很熱，楚春子翻來覆去的，唐桂芬看媽沒睡，就叫了一聲，「媽？」

　　「嗯？你也沒睡呢？是不是家裡太熱了？」

　　「還行，還不困現在。媽你現在對我嫂子還行啊，知道疼媳婦啦？」

　　「哼，可不得疼嗎，要不就離婚走了，你媽我現在在媳婦跟前都得小心翼翼的。」

　　唐桂芬失笑，自己媽是個什麽樣的人自己最清楚，那可不是個能對誰小心翼翼的人，不過唐桂芬還是被驚了一下，「怎麽我嫂子還說要離婚了？」

　　唐桂芳也沒睡呢，這會就插上話了，嘰裡咕嚕的把話說了一遍，倒是公正客觀不帶一絲偏向的。

　　「媽，你可真是的，我都沒話說你了，我大嫂那還不是個好媳婦啊，你還想要個什麽樣的媳婦，以前我哥好的時候我也不說什麽，你當婆婆的有這點權利，現在我哥都這樣了，你還鬧這麽一出，我說我今天回來幾個嬸子婆的都讓我好好勸勸你呢。」

　　唐桂芬也沒再深說，說這些是自家媽知道理虧不吱聲，再說多了就該惱羞成怒了，聽見那邊媽嗯了一聲，唐桂芬止住了話頭，尋思著這些日子自己在家可得和弟弟妹妹的說說，該勸著媽點。

　　因著是晌午的海，也正好山裡的活告一段落，第二天上午就有來找張蘭芝一塊去趕海的，廣子玉子也鬧著要一塊去，反正家裡也沒什麽事，唐山自己在家也可以，就應聲帶著兩個一塊。

　　午飯吃的就要早點，剛吃了飯，綉子就站在自己家院子裡喊張蘭芝，應了一聲，張蘭芝就推著推車領著兩個孩子出門。

　　「芝子嫂，怎麽還推著車啊，要不我也推個？」綉子一看張蘭芝推著車，就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推一個。

　　「你自己看著，要是怕自己拿不了就推一個。」

　　「還是不推了，不够費事的，我也就是去瞎趕，拿個簍子去就行了。」綉子尋思尋思又不推了，把門鎖上就走，「我家那口子還說呢，我今能把這簍子裝滿就沒白瞎這一下午的工。」

　　走了幾步就看見香子等在路口那裡，帶著個大草帽子，身邊兩個男孩一看見廣子和玉子，就跑到跟前來，大的那個看了玉子好幾眼，傻笑著抬頭看張蘭芝，「芝大娘，我小妹長得真好看！」

　　玉子今天穿的張蘭芝給做的新衣服，頭上扎著小辮子，隨著玉子走路也一蹦一跳的，這段時間家裡又好吃的張蘭芝也不都留著給唐山吃，吃的飽了，玉子小臉上長了點肉出來，白嫩嫩的看著就可愛。

　　兩個男孩都是香子的兒子，大的叫來子，比廣子還大一歲，小的叫平子，比玉子大一歲。來子這話一說，就引得三個大人一陣笑，香子揉著大兒子的腦袋，「你個臭小子不知是像了誰了，這大點就知道人小閨女長得好看了，你問問你芝大娘，把玉子給你當個小媳婦好不好啊？」

　　來子笑嘻嘻的早不管他媽說了什麽了，扯著廣子和玉子就在前面撒歡的跑，綉子笑够了，看看前面的孩子，開玩笑，「別說，吃虧我家小子還小，不然我也得動心要玉子當媳婦。香子你要不和芝子嫂結個娃娃親得了。」

　　「行啊，怎麽不行，滿唐家村找不出玉子這麽漂亮的小姑娘，芝子嫂，要不咱就結個娃娃親？我家兩個小子你隨便挑，挑中哪個是哪個！」

　　「那還不是你說了算？再說你當你兒子是牲口啊，還挑中哪個是哪個？」

　　三個人笑了一陣，又說到玉子身上的小衣服，直誇張蘭芝手巧，「對了，芝子嫂，我家那個那天搬回來一大堆的硬紙殼子，你說留著做箱子鬥的行不行？」

　　「怎麽不行，再怎麽硬的紙殼子泡幾天也軟了。什麽樣的硬紙殼子？你留著縫個簸籮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