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曹依水根本就不怕曹爸不相信自己,更或者說就沒指望過曹爸相信自己。但是自己那席話無疑會給爸爸心裡留下一個疑惑的種子,然後他就會去查。
張小米的爸爸消息保守的是很好,但是要給村民送的東西在前一個星期就得回來到時候不怕自己爸爸不相信。
而自家老爸也是一個聰明人,只要不去想著那已經沒有希望的東西那麽就一定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利益。
而曹依水現在,最重要的是等。等家裡另一個成員的到來。
曹依水初中的時候去姑姑家抱回來一條小狗,標準的中華田園犬,取了個很有名的名字——大黃。
大黃一直跟著曹依水,直到大黃八歲那年村裡搬遷。家裡居無定所,所以把大黃送給了大姨媽。
曹依水永遠記得那天,天下著濛濛細雨,爸爸騎著摩托車而大黃跟在後面。
爸爸是想說,如果大黃在那邊過不下去了跑過一次的路它就能認識回家的路。
那不是幾十里,那是幾百里的山路。姨媽家住在山裡,大黃到的時候全身的雨水打濕的毛髮像一個骨架子。
曹依水那天躲在車裡就沒敢下車,直到姨媽家把大黃栓在後院然後就直接和爸媽回家了。
曹依水沒等到大黃自己跑回來,等到的是大黃的死訊。
才八歲的大黃,在到了姨媽家的第二個星期就死了。姨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是曹爸接的,曹依水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沒敢表露一點傷心的情緒。當初是逼不得已把大黃送走的,然後大黃死了。爸爸媽媽也很難過,雖然他們不可能有自己這麽難過。
就像他們永遠不能理解從小一個人在家的孩子只有大黃小黃陪著長大的那份友誼。
是的,曹依水現在等的是小黃。另一隻不甚標準的中華田園犬,曹爸從水坑裡救回來的小黃狗。
小黃的遭遇比大黃更加凄慘,因爲當年送走小黃的時候它才四歲。所以表哥自己用車拉走的,曹爸坐在車上一直陪小黃到的表哥家。
結果曹爸才到家那邊就打來電話說狗跑了,曹爸氣都沒帶歇的又跑出去找狗。
最後當然是沒找到。
後面斷斷續續也傳來很多小黃的消息,小黃從表哥家往回家跑,盛夏的七月在加油站附近被當頭澆了一盆熱開水,然後被追著打。
後面的消息曹依水都沒敢再打聽過,真怕自己會崩潰。
其實在聽到這裡的時候也崩潰的差不多了,別人永遠不會知道,大黃小黃不僅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農村裡狗多,野狗也多。當年高三的時候因爲高考壓力大曹依水帶著大黃小黃去了村後面的野猪林,然後悲劇的碰到野猪了。
臨安村的村民在野猪林附近生活了這麽多年,自從九十年代之後就根本沒見過野猪這東西了。誰知道曹依水的運氣就是這麽逆天給碰到了,當時要不是大黃小黃曹依水那條命就直接交代在那裡了吧。
雖然最後大黃肚子上破了個大洞,小黃還瘸了一條腿,但總算是救了曹依水一條小命。
曹依水永遠記得那天自己被大人救出來之後看著大黃小黃哭的不能自己的時候發的誓,自己說過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大黃小黃。
可是,拆遷,搬遷,住別人的房子,大黃小黃必須先送到親戚家。曹依水怎麽都不會想到,那會是自己和大黃小黃天人永隔。
而這輩子,曹依水是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對自己好的人,自己要千百倍的償還。就算只是兩條狗。
當曹依水抱著大黃一邊喂它土豆吃,一邊凝視遠方遙想天際時,江浪抱著物理、化學還有生物書站在了曹家的大門前。
曹依水換了個方向做出一臉的悲傷,數著地上爬過的螞蟻想像著自己根本就不存在。
「會考,三科不過沒有畢業證。」
會心一擊,曹依水捂著胸口倒下了。
江浪自來熟的從門道裡搬出小桌子小板凳,然後從凉席上拿過曹依水的書包開始掏書。
曹依水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這麽悲劇過,全部讓這三科害的。
「到時候直接上大學拿大學畢業證不好嗎?高中畢業證誰稀罕啊!」話是這麽說,人還是乖乖的坐了過去。
一手撫摸著大黃的腦袋,一手翻著書本,對於理解什麽的不光是曹依水就算是江浪和班主任都對曹依水絕望了。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死記硬背。
物理、化學背公式背元素表,生物直接背課文。考試的時候只要看著眼熟的都往上寫,總會碰上幾分的。
「哎喲現在的女娃子啊,就是不學好,年紀小小的就和男人鬼混在一起都不知道爸媽怎麽教的。」
曹依水家住在村子的西頭,村裡綠化做的好門口都是大樹。所以一到天熱的時候,門口就是一堆堆乘凉的人。
曹依水也沒覺得自己學習的事兒就怎麽見不得人了,所以和江浪就直接坐在門道。穿堂風吹過,就算是枯燥的學習也不會太難受。
對於這突然出現的母鴨子一般的聲音,曹依水也只是懶懶的抬起頭看向大門外。
李淑嫻,真TM浪費她媽給她取的這名字。自己親爸他親哥的老婆,俗話裡說的大伯母曹依水眼中的賤人。不能怪曹依水這麽惡毒咒駡長輩,而是很多人就願意端著長輩的架子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哎,高中課程重老師讓我們一幫一。沒有上過高中的人是不能理解我們的痛苦啦,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滿腦子男盜女娼的人不管看誰都覺得和自己一樣呢。」
「丫頭片子你說誰男盜女娼了!你爸媽就是這樣叫你和長輩說話的!沒家教的東西,一輩子不長好。」李淑嫻被曹依水說的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的,感覺周圍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都在嘲笑自己。
「啊這話說的,我又沒提你名帶你姓你怎麽就這麽聰明的聽出來我在說你呢,這麽對號入座的看起來平日裡這話都聽成條件反射了啊。」
曹依水一手托著下巴一手轉著筆,看著李淑嫻的眼光可沒一點善意。
對於這個總是給自家找事兒的老貨,曹依水覺得自己能忍著沒直接把口水吐她臉上都是好教養了。
以前住在老家,吃飯不讓自己吃飽整天擠兌爸媽搜刮自家的東西,這些曹依水也就忍了。從她家門前過還要收過路費,還隻針對曹依水一家,臥槽你怎麽不去當土匪。
這些也就當是她人品不行,惹不過曹依水一家一起躲。可是隨著曹依水家搬到了村西頭,這個潑婦還不放過曹依水家。
奶奶過世前所有生活費曹依水家出,奶奶去世後所有財産歸她家,這個曹依水她爸都能忍了曹依水沒啥說的。
唆使年邁的奶奶臨死前來家裡鬧事兒,在村民面前給曹依水媽媽跪下這事兒簡直就是打臉。曹依水的媽媽爲那事兒氣的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進氣還沒出氣多。
每當想起當年媽媽那默默流泪不想說話的樣子,曹依水真恨不得一磚砸過去。
這些要是還能忍,那後面的事兒,那簡直就是人性的極致了。奶奶過世之後老大家不出一分錢還要占所有的名聲,自己爸爸還是忍了只希望奶奶去的安心。
可惜老大家不是這樣想的!老人去世所有一切都是曹依水家打理的,入葬那天壓靈車是村裡長輩定下的曹依水的爸爸,結果老大什麽話沒說直接坐到靈車上不下來。
一直在村外的大馬路上耽誤了出靈一個多小時,還是曹依水的爸爸給老大家跪下來最後村裡的長輩把人拉下來的。
曹依水那天在後面的車上坐著,等知道事情的時候直接在地上撿了一塊磚跑了過去。可是被曹媽媽拉住了,曹媽媽當時哭泣的表情,還有那絕望的眼神,曹依水真是恨死老大那一家子了。
可這還沒完,老大家看著曹依水長大了,相比在村裡抹黑曹依水爸爸更愛好抹黑曹依水了。
就像今天這樣,這麽難聽的話李淑嫻說的那叫一個熟練,從來不怕把自己侄女的名聲壞掉。更或者說,就怕壞的不够徹底吧。
上輩子曹依水沒少讓這個潑婦抹黑,每次媽媽要是趕回來就會爲自己做主和這個老貨大吵一頓。
然後就是晚上爸爸沉默的抽一夜的烟,媽媽一夜守著自己不得安眠。上輩子的曹依水爲了家裡的安寧,沒少忍讓。
可是這輩子,既然已經從來一次了,曹依水真不覺得自己還有忍耐的必要。
有恩報恩,有仇,自然要報仇!
尤其是最近村裡的選舉不遠了。這個時候鬧翻了到時候老大家倒打一耙自己爸爸也不會像前世那麽難堪了。
有原因的鬧翻總比自己親大哥背後倒打一耙來的好聽吧。曹依水如此可悲的想著。
「你這個碎女子嘴巴這麽不乾淨,今天我替你爸媽教教你怎麽說話。」李淑嫻被下了這麽大個面子,臉上自然不好看。
看著周圍村裡人已經開始對自己指指點點,一怒之下直接向著曹依水家衝了進來。
江浪快速站起身來擋在曹依水面前,可惜還是沒有曹依水動作快。
「大黃,上!」曹依水直接將大黃吃剩的半個土豆砸向李淑嫻,一揮手指揮著大黃咬人。
「汪,汪汪!汪汪!」今年大黃已經三歲了,膘肥體健正是狗生的黃金年齡。
隨著曹依水的一揮手,大黃像一道黃色的閃電一樣撲了過去。
「啊啊啊,殺人了啊,曹正民家放狗殺人了啊!」尖銳的叫聲,還有那個剛跑到曹依水家門口又轉身向外跑的身影。
曹依水站在門口看著那個瘋婆子跑到大路上在地上打滾,而大黃只是圍著她叫著幷未去咬人。
李淑嫻的叫駡聲越發的響亮了,還有周圍看熱鬧的人的哄笑聲。而曹依水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門口看著她出醜,對不起自家的人,這輩子一個都不會叫你們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