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挺皮啊

　如果樂瑤施了法之後， 過個一段時間那守衛才醒了， 那麼還能說是一個巧合。可兩個守衛都是樂瑤一施完法第一時間就醒了，這說明什麼？說明某些他們認知以外的東西它確實存在著！而更令人震驚的是這種“認知以外”現在就在他們身邊。

　續堯倒是還好，有較充足的心理準備。其他人就有點兒艱難了，特別是院長和主治醫生還有燕傑，總覺得三觀都要被顛覆。

　三人再看樂瑤的時候目光變得十分複雜。茫然、好奇、佩服、尊重，各種都有。就是沒了之前的懷疑。

　“看來還是我們見識淺薄啊， 實在慚愧。”院長是個五十多歲的alpha， 一輩子當軍醫，還是軍醫裡的戰鬥機。他沉默了片刻，長歎一聲說：“今天小樂先生可真讓我增漲見識了。”

　“是啊院長。要說也不是頭一次聽到這些，但以前從來不覺得這些真實存在。現在想想， 還真是太想當然了。”唐燁的主治醫生也說，“希望有機會可以聽小樂先生多講講這方面的知識。我們的宗旨都是救世濟人嘛。”

　“二位過贊了， 其實也沒有多厲害了。”樂瑤靦腆地笑笑說， “而且我就懂個皮毛，我這種能力能用到的時候也少，很多時候傷病還是要靠醫療手段來解決問題的， 所以以後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向您二位學習。”

　“您很謙虛。”一個皮毛就能把死活醒不來的人三兩下弄醒， 那如果真厲害的得是什麼樣？！

　“小樂先生，我有一點特別好奇。”燕傑說，“您說是有亡靈衝撞了剛才那兩個守衛的魂魄， 那那個亡靈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兩個守衛已經先回去了， 這“無原無故”倒地不起睡了一天了， 好不容易醒來，一睜眼看到的全是大領導，本來就嚇一跳，不能再讓他們一下子接受太可怕的資訊，所以院長讓他們回了。

　樂瑤想了想說：“這個說來話長。但根本原因應該是你們先冒犯了他。現在是晚上，如果大家不介意我可以叫他過來問問他。”

　一陣微風吹過，沒人吭聲……

　還是續堯剛，說：“行，讓他過來吧。”

　樂瑤便拿了朱砂液，按著昨天容貴留給他的生辰八字，在地上畫了符，把容貴招了出來。

　容貴正有些餓著呢，樂瑤一招喚他他即刻過來了。他來的時候自帶一股陰風，把病房裡的一份病例本紙頁都給吹了起來，“啪啦啪啦”，明明是平日裡聽著再普通不過的聲音，此時聽著卻分外瘮人，並且成功讓屋裡的溫度明顯下降。

　某種未知的，看不著的東西成功讓首長們心中一顫，卻見樂瑤又點上了一柱香。

　樂瑤說：“容貴，你能說說為什麼沖那兩個守衛麼？還有為什麼上唐副師長的身？”

　他說話的時候下意識面沖著容貴，但同時也沖著張勖威，因為容貴就在張勖威身後。張勖威看到樂瑤的目光穿過他的身體看他身後，頓覺頭皮一陣發麻，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他僵硬地往旁邊挪了挪，使了吃奶的勁兒才壓下心中那股發毛的感覺。

　容貴“哼”一聲，作弄一般，又飄到張勖威身後。他雖然認了樂瑤這個玄主，但畢竟心中有恨，所以言行舉止總歸學不會溫和親人。

　樂瑤卻不慣著他，見他如此，直接坐到了床上，也不看他，免得讓首長們覺得害怕。

　容貴一看樂瑤不配合他，覺得不好玩兒，便狠狠吸了口香食，說道：“誰讓他們挖了我家？我被活活餓死之後，我那惡毒的繼室和她的小野種也沒給我找個好地方埋了，就裹了麻席子往山上一扔，任那野狗蟲鳥食我肉身。我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到處被那些有家有後人惦記的鬼嘲笑。後來我好不容易找了個自己相中的地方，這些人倒好，一來就給我挖了！”

　樂瑤認真聽完，轉首告訴在場的人：“他說你們把他的家挖了。”說完又問容貴：“那你家大概在什麼位置上？”

　容貴說：“就一個山洞裡。我聽到他們都叫‘達庫倫山’。”

　樂瑤說：“他說在一個山洞裡，你們都叫那達庫倫山。”

　樂瑤這話一說完，屋子裡的氣氛突然微妙地滯了一下，連續堯都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容貴回答完了，“食”著香。樂瑤見續堯他們的反應便知道容貴說得肯定沒錯了，又問容貴：“那你昨晚回去住哪了？”

　容貴說：“還能住哪？隨便找個空墳對付一晚。這年頭空墳都不好找了，災難過後這頭幾乎什麼都沒剩下，也虧得我是個老鬼，飄的地方多了多少識得些空地方。”

　樂瑤說：“對不住。改日我得了空給你燒間屋子，再立個墳。”

　容貴皺眉：“當真？”

　樂瑤說：“自然當真。”

　容貴眼底猛的一酸，卻恍然想起來自己早已流不出眼淚。於是他又狠狠吸了口香食。他看了看明明應該看不到他，卻準確地摸准了他所在方位的續師長，那雙乾瘦的手在窗口劃了好幾下。他似乎還想告訴樂瑤一些什麼，但最終又什麼都沒說。待香徹底燃盡了，才留下一句：“沒旁的事我先回了。”

　樂瑤點點頭。

　等容貴走了，樂瑤才發現後面那麼久的時間首長們居然一直沒出聲。

　好像石化了，除了續堯。

　“你之前說什麼燒煩惱屋，看來也是送人住處？”續堯素來機敏，一下就想到了海邊那個坑爹的紙盒箱別墅。

　“啊，那是給紀風宇的，他都已經住上了。”樂瑤說，“其實應該弄更好點的，不過我當時實在太窮了，就對付了一下下，嘿嘿。”

　“剛才的那個人……亡靈，你說要給他燒紙屋，他的家既然是我們的人挖壞的，那這錢我來出。”續堯說，“你給他弄個好點的。”

　“好，我替他謝謝首長。”樂瑤說，“還有啊首長，我建議是儘快幫唐副師長除怨招魂，因為外面的各種不確定因素實在是太多，他的魂魄都被沖散好幾天了，時間越久越難辦。”

　“……是麼？”

　“是啊！”

　其他人不敢出聲，總覺得首長的表情看起來波濤暗湧，似在算計著什麼。他的目光落在夫人臉上，一錯不錯地看著，而夫人則昂首挺胸，接受檢閱一樣迎視著首長的目光。

　其實樂瑤都快撐不住了，但是一想到續堯抱魚的畫面，他硬是讓自己沒有笑出聲。

　最終，續堯告訴明叔：“讓廚房留一條活魚備著，至於什麼時候用，問樂瑤。”

　明叔說：“好的首長。”

　樂瑤說：“我看要不就明天吧？”樂瑤隨意在指上掐算兩下：“我掐指一算，明天可是諸事大吉的好日子。”

　續堯瞅瞅他，沒應聲。他轉首對其他人說：“今天先到這，有任何問題回頭給我發消息。”

　突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除了樂瑤在場所有人都要花點時間消化一下才行，自然對續堯的話沒有異議，續堯便去隔壁看了看唐燁之後離開病房區。

　樂瑤趕緊帶著他的一堆雞零狗碎“叮鈴叮鈴”跟上了。身後留下的人看著他的背影，神情複雜。

　半晌，輕機甲團長張勖威對他的副團長說：“柯洋啊，我那屋這兩天好像是溫控系統出點問題，悶得要命，要不今晚我上你那擠擠？”

　柯洋說：“行！沒問題！”

　這時重機甲團的兩位團長也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對於那些能看到的東西，再厲害他們也不會慫，但是這個看不著的實在是讓人心裡沒底。

　“院長，還是您淡定。”醫生是要值班的，所以不能回去，要說心裡發毛，他才是心裡最發毛那個，因為他還要時不時觀察唐燁的狀況，而唐燁的病房就挨著樂瑤剛剛“施法”的病房。

　院長默默擦了擦手心，沒說話。

　續堯和樂瑤回去的路上，樂瑤一直晃著他的小恐龍鈴鐺，時不時還哼個小曲。

　曲子很陌生，但還挺好聽。

　“你好像很開心？”續堯問。

　“當然開心。能用自己的能力去幫助別人，不值得開心嗎？”樂瑤說，“明天會更開心的。”

　“因為我要出洋相？”

　樂瑤心說是啊是啊！面上卻十分嚴肅：“怎麼可能！我是那種人嗎？！”

　續堯不回答。等回家兩人都躺上了床，續堯才問樂瑤：“我拿到魚之後在扔到海裡之前能不能把魚轉手？”

　樂瑤說：“當然不能。因為你這個人不怕怨氣，陽氣還盛，所以才找你。”

　續堯：“那就是說，只要是不怕怨氣的人轉手就行？”

　樂瑤說：“是的啊。但是我告訴你不能隨意找別人啊。大多數人是無法自行化解怨氣的。至少你們師裡我還沒見過第二個人呢，就你，就得是你。首長你陽氣超盛！鬼都怕你！”

　續堯才不信。這小兔崽子眼珠嘰哩軲轆轉，明顯是打什麼壞主意，當他看不出來呢？

　首長於是一臉勉強的樣子說：“行吧。明天你看要拿什麼樣的魚，告訴明叔一聲。”

　樂瑤說：“好嘞！”

　說完沒多久就睡了過去，嘴裡還時不時吧唧一聲，也不知道夢裡吃什麼呢。

　嘖，真是心比豬脖子還粗！

　這時個人終端處傳來萊斯利的聲音，續堯在轉文字還是直接收聽語音之間選擇了用終端收聽語音，聽完用加密的文字回復了各條消息。回復完他才發現樂瑤不知道什麼時候拱到了他懷裡。準確地說應該是他的身體和手臂之間。

　這孩子睡覺也是奇葩，也不知道怎麼養成的臭毛病，總喜歡把腦袋塞“夾縫”裡睡覺，光他發現都已經第三回了。

　之前他還會推開，今天卻覺得挺好玩兒，於是乾脆把人摟到懷裡。

　樂瑤似乎還不太樂意，哼唧兩聲才消停。

　續堯聽樂瑤哼唧出聲，忍不住在他腺體上輕輕嗅了嗅，然後數了整整一宿的星星。

　第二天樂瑤醒來的時候總覺著脖子有點兒酸疼，但又想不出什麼原因。後來他斷定是落枕了，便在洗澡的時候用毛巾給自己熱敷了一下。之後覺得緩解一些，這才要去做早餐。

　“別做了，我讓食堂送早餐，順便送點兒肉和海鮮，一會兒就能到。”續堯站在廚房門口說，“你來這之後還沒吃過食堂，正好家裡沒什麼菜，讓你體驗一下。”

　“啊？那太好了。今天我一定記得出去買菜。”

　“多買點茄子。”續堯說，“你做的燒茄子好吃。”

　“沒問題！”樂瑤一聽續堯說他做的菜好吃，心裡美滋滋，他說：“我還會好多別的菜呢，回頭都讓你嘗嘗。還有，我今天用你的打印紙和彩筆可以嗎？我看你那都有，我用用，給容貴糊房子。”

　“可以。不過我怎麼記得……你還欠我點兒事沒辦呢？”

　“什、什麼事啊？”樂瑤有點呆。

　續堯走過來，捏住樂瑤的下巴，在他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笑說：“我說過用我一張打印紙我就咬你一口，對吧？”

　樂瑤趕緊捂嘴巴向後退三步：“我、我就用一張！”

　續堯：“那剛才就算本金，晚上再收一張利息。”

　樂瑤：“擦！你是放高利貸的嘛？！”

　續堯臉不紅心不跳：“怎麼你之前跟我借錢的時候沒發現？”

　樂瑤：“#@￥@#……￥%￥*&！”

　一想到晚上可能又要挨咬，樂瑤吃早飯的時候就琢磨著怎麼才能折騰一下續堯。後來續堯出去忙了，明叔來問他要什麼樣的魚，他就說要食堂裡最大最活蹦亂跳的那條！

　上午樂瑤沒什麼別的事，去了趟冷棚，回來之後就把冰箱整理了。下午太熱他沒出去，就在家裡糊容貴的房子。容貴是古代的老鬼，所以這房子還不能糊得太現代，估計容貴住不慣。樂瑤費了點心思，給容貴糊古樓。

　專心的時候時間過得總是很快的，又要入夜了。

　樂瑤做了燒茄子，跟續堯飽餐一頓，再次出發去醫院。

　這一次唐燁病房門口居然沒人。

　“怎麼都沒人呢？”樂瑤問。

　“昨天你打開了他們新世界的大門，可能這會兒還沒緩過來。”續堯手裡提著一個大水桶，裡面是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你確定不是你怕丟臉所以把人都打發走了？樂瑤心裡哼哼！嘴上卻說：“好，那你自己也行。你現在把魚抱起來，記住千萬不能讓魚跑了。然後等我做了法，跟你說‘去吧’！你就抱著魚往海邊跑。千萬記住，這個時候你要腳踏實地，並且不能只是跑，你要記得，等你出了醫院之後，你要馬上大聲喊：‘神啊！請將怨氣收回海洋！收回大地！還唐燁清明！’，記住一定要大聲喊，喊三遍，這樣神靈才能聽到。還有心一定要誠。然後你到了海邊之後把魚丟進去就行。”

　怎麼聽都是胡特麼扯！續堯卻毫不猶豫地說：“行。限時麼？”

　樂瑤說：“不限時，天亮之前送到就行。但你記住，千萬別轉手他人啊！將怨氣轉架到他人身上，這可是惡行，上天找不到你，但是會懲罰你的兄弟，因為他會以為是他把怨氣轉到了別人身上。這可關係到你兄弟能不能醒。”

　續堯的舌頭在自己齒間掃了一下：“知道了。”

　樂瑤說：“來！開始吧，你把魚抱起來，然後把唐副師長的無菌艙打開。”

　續堯略一猶豫，抱著那條大魚站到一邊去，聲控開了無菌艙。

　樂瑤想著捉弄續堯一下，但轉走怨氣畢竟是真的，所以艙門一開，他就變得認真嚴肅起來。他用三柱清香敬過天，用自己路上折的小樹枝條輕輕在唐燁額頂一點，隨即又拿這小樹條對著唐燁的身體虛虛做了清掃的動作，嘴裡說：“三聖真君起得早，樂瑤來把怨氣掃，一掃身清目明，二掃全年無病，三掃天天開心。怨怨啊怨氣……”樂瑤轉身，把小樹枝條點在魚身上：“去吧！”

　續堯轉身便朝門口跑去！

　樂瑤：哎我擦真跑了！！！

　他趕緊拿著小枝條到視窗看熱鬧，不一會兒，果然看到有人出了醫院正門。外面光線不是那麼強，他也看不清，但隱約覺得那人是抱個什麼東西。然後過了會兒，他就聽到有人喊：“神啊！請將怨氣收回海洋！收回大地！還唐燁清明！”

　樂瑤瞬間就噴了，不過他也好奇續堯會不會真的一直跑到海邊，就趕緊把紀風宇招了出來，也想著順便請他們食香。

　紀風宇很快到了，樂瑤就說：“哎風宇你快往就近的海邊飄，去看看我家續師長把沒把他懷裡的魚扔進海裡。”

　紀風宇：“什麼意思？”

　外面這時又傳來高揚的：“神啊！請將怨氣收回海洋！收回大地！還唐燁清明！”

　樂瑤仗著周圍沒醒著的外人，笑得直捶地：“我剛跟續師長說想要除他兄弟怨氣，他就得抱著活魚狂奔並且在嘴裡大喊’神啊！請將怨氣收回海洋！收回大地！還唐燁清明！’，我瞎說的，其實隨便找個人坐飛行器把魚放水桶裡帶到海裡就行。結果他還真信了，你聽到他喊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喲我的天，笑死我了，哈哈哈……”

　紀風宇沒笑，一臉同情地看著這個快笑抽過去的兄弟。

　樂瑤笑了半天，終於發現有點不對勁，問紀風宇：“不好笑嗎？你怎麼不笑？”

　紀風宇說：“是挺好笑的，不過我覺得你可能要哭。”

　樂瑤皺眉：“什麼意思？”

　續風宇：“你轉頭，看看你身後。”

　樂瑤邊說“我身後怎麼了啊？”邊轉頭，剛好對上了窗外某師長那明顯的玩味笑容。

　某師長抱著魚，踩著那還不足十五公分的小檯子站在視窗，也不知怎麼做到的。

　師長說：“樂瑤瑤，你挺皮啊？”

　樂瑤：“……？！”

　不是，那剛才他看見的從樓裡出去那人是誰啊！